許念初是被嗆醒的。
不知道是哪個廢棄了多少年的廠房,到處是漂浮的灰塵,和老舊的椅子。
許念初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不知被噴了什麼藥,頭痛欲裂。
這是什麼地方?
許念初想到昨晚,自己明明剛從小區里逃出來,來到大街上。
然後呢?
然後就被路過的麵包車扯了進去。
許念初雙手被反綁著,固定在椅背上,掙動後,發現自己根本沒能力解開這牢牢的束縛。
她幾乎要絕望了,好不容易從一個地方逃出來,還沒緩過神來,又陷入另一個危險的境地。
老天到底在跟她開什麼玩笑?
許念初觀察周圍的環境,只能從窗外看到這是一片荒嶺。
晚上,無人的大街,突然出現的麵包車,羸弱的女人。這四種意象很難不讓人聯想起拐賣婦女。
有一瞬間,許念初想要直接咬舌自盡。
墓志銘上就寫:一個女人水逆的一生。
人類真是個複雜的生物,日子難過到了一定地步,幽默細胞就會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大門被狠狠踹開,揚起的灰塵撲了許念初一臉,她閉著眼睛往後躲了躲。
直到她轉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許崇明!」
許念初看到許崇明的一瞬間,呼吸都停止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會是他?
沒有拐賣婦女,只有伺機而動的父親。
從絕望到憤怒只需要一瞬間。
「你在幹什麼?放開我,這是犯罪!」
許崇明慢慢走來,聽著許念初的大喊大叫,面容扭曲到猙獰的地步。
許念初看著他的樣子,好像不認識他了。
「我讓你把錢弄來,錢呢!」
許崇明看著她,眼珠幾乎要凸出來。
「是我信了你的鬼話,說什麼孩子,幫你瞞著陸景琛,我得到什麼了?」
許崇明狠狠揮舞手裡的木棍,「啪」的一聲,打落了疊放好的一排椅子。
「就是因為你這個賤人,害我得罪了陸氏,公司要破產了!」
許崇明猶如一個走到窮途末路的兇犯,看著許念初,眼裡是濃濃的恨意。
許念初被這短暫的幾句話衝擊得開不了口,看著許崇明瘋狂陰鷙的臉色,渾身戰慄。
怎麼忘記了這茬?答應許崇明的錢還沒搞到手。
她咽了咽口水,想要平復許崇明的情緒:「你冷靜一下,你這樣對我根本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許念初,我毀了,你也別想活不了。」
驟然和那雙渾濁的雙眼對視上,許念初心跳都驟停。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爸爸居然想讓自己去死。就算在二十多年的光陰里,她早已認清父親不愛她這個事實,但居然能狠心到手刃自己的地步嗎?
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像他一樣綁架自己的女兒?
強烈的悲傷化作憤怒在心裡翻湧,許念初狠狠地瞪著面前這個所謂的「父親」。
「許崇明的,你還是不是人!我知道你從小到大就不愛我,但我是你的女兒,你要逼死我嗎?」
「不就是錢嗎?你就到了要弒女的地步了?」
不知是哪句話激怒了他,許崇明的眼中涌動著滔天的恨意,緊緊抓住許念初的手臂,快把手臂捏碎。
許念初看著他狠厲的樣子,恐懼爬上她的臉,她哆哆嗦嗦地看著許崇明。
「誰說,你是我親生的?」
「你說什麼?」
許念初的心被狠狠震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一提到這個,許崇明更暴躁了,兇狠陰鷙地看著許念初,像一條粘膩的蛇。
「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是你親生的?」
許念初壓根無暇顧及許崇明危險的神色,被這話打擊得臉色都發白。
「你不知道吧,我也是昨天才剛知道。」
「你媽那個賤人,被我打得半死,也不願意說出那個狗男人是誰?」
「愛得真深啊。」
許崇明徹底瘋狂了,恨不得碾死所有人。
「你憑什麼打她?憑什麼!」
許念初瘋狂掙扎,死死地盯著許崇明,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你把我媽怎麼了?」
「許崇明,我告訴你,你膽敢動她一根毫毛,我殺了你下地獄!」
許念初眼睛紅得充血,拼命在椅子上掙扎,手被粗糲的繩子磨得出了血。
她根本不敢細想媽媽在家裡的情況能有多糟,一想到任何可能性,她就恨不得將許崇明碎屍萬段。
看到許念初掙扎又無能為力的可悲感,許崇明心裡一陣暢快。
「你能把我怎麼樣?不管是你,還是你媽,一輩子都只能任我拿捏。」
許念初看著他,恨不得活撕了。
「沒想到我許崇明聰明一世,到頭來,被你們母女耍得團團轉。」
「你媽那麼聽話的女人,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許崇明發覺自己被騙了那麼多年後,徹底瘋魔。
沒有男人能接受自己被戴了那麼多年的綠帽子。
許念初看著他理智盡失的模樣,心裡害怕極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
「我媽在哪?你把她怎麼樣了?」
憤怒過後,只剩令人心驚的惶恐。許念初可悲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阻止任何人任何事的發生,根本就無能為力。
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你想要什麼跟我說。」
許念初冷靜下來,用儘量平和的聲線和許崇明談條件。
許崇明抬起被他踹在一邊的椅子,慢騰騰地坐下。
「其實,就憑你們母女兩人做的那堆爛事,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根本沒有資格坐在這裡,舒舒服服地跟我談條件。」
「誰讓你嫁了個好老公呢?」
「誰讓你攀上了陸景琛呢?」
許崇明像換了一個似的,全然不復剛才的憤怒陰鷙,玩味地笑著,一錯不錯地盯著許念初。
被他這麼看著,許念初又有了那種被蛇纏繞的粘膩感。
「你想幹什麼?」
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發抖的聲線。
「我要一個億。」
「你做夢!」
許念初沒想到他竟能如此獅子大開口。
「一個億而已,有什麼稀奇的。」
「你可以找陸景琛要啊。」
找陸景琛,怎麼可能?
許念初絕望地想。
「他不會借給你的。」
「你沒看新聞嗎?我們已經離婚了。」
其實遠不止離婚這麼簡單,但多餘的,許念初不想說。
一聽這話,許崇明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眉毛都擰成了一團。
「離婚了你還有什麼用!」
許崇明狠踹許念初被綁著的椅子。
一陣天旋地轉,許念初的頭被狠狠磕到地上,胸前堵塞得像有什麼東西要被擠出來。
「噗」,她克制不住地向前噴出,看到了地上的一灘鮮紅。
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的頭髮被外力重重地往外拉扯,人被整個提了起來,許崇明那張可怖的臉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