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當然是有意包庇的。
面對敏妃質問,看著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安陵容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也不過是說出有可能的情況罷了。」
「敏妃,你實在是多心了。」
「是麼?」
敏妃毫不退讓,一把從芸常在手裡拿過那柳葉合心的瓔珞,轉頭去看崔槿汐,就逼問道:「到底是不是你的東西?」
「是。」
崔槿汐眼看著無法再否認,只能點頭應了。
「很好!」
敏妃十分滿意,繼續問道:「是你做好了送給蘇培盛的?」
「不是!」
這回,還不等崔槿汐回答呢,蘇培盛就已經火急火燎地回答道:「就是奴才從別處撿的,也不曉得是誰的。」
「瞧著好看,便收起來了,想著找機會問問。誰知最近實在是太忙,就給忘了。敏妃娘娘,您瞧,奴才年紀大了,這記性真是……」
說著,蘇培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又道:「原來是崔槿汐的。眼下既是弄清楚了,自然也就該還給她了……」
蘇培盛並不願意承認。
果然呀。
在他心裡,他還是一如既往想要護著崔槿汐的。
崔槿汐看了看蘇培盛,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感動,只是事到如今,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是一直低著頭。
「說得輕巧!」
敏妃不服氣,一撇嘴,邊上芸常在就道:「這二人,定是有什麼貓膩的。他們不承認,倒也沒什麼。」
「敏妃娘娘您執掌六宮,自然可以搜查崔槿汐的住處了。只怕是二人苟合已久,還不知道私藏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呢!」
又要搜宮!
安陵容心頭一凜,想到自己曾也有類似的遭遇,不免用厭惡的目光去看芸答應。
皇后,還真是使不出什麼新法子了。
「哦?」
敏妃對此似乎有幾分興趣,她回頭,意味深長地看向芸常在,眼裡滿滿的都是探究,顯然並不完全相信。
「娘娘……」
「娘娘!」
芸常在還要說話。
這時候,瓊脂卻是拉了拉敏妃,湊到敏妃耳朵邊上,低聲說了些什麼。
敏妃聽得臉色變幻不定,顯露出猶豫的模樣來,但瓊脂似乎態度十分堅決,到最後,敏妃也只是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本宮代管六宮是不假。」
敏妃看向芸常在,說道:「但搜宮乃是大事,哪怕是本宮,也不會輕易這樣為之的。芸常在,你既是皇后的人,就該向皇后請旨搜宮才是。」
「在這兒與本宮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芸常在一怔。
她看了看敏妃,又看了看瓊脂。
瓊脂確實是厲害的。
安陵容看在眼裡,也不免感慨,服侍過孝懿皇后,看慣了宮中爾虞我詐,芸常在誘使敏妃出手調查蘇培盛和崔槿汐,實在是一石二鳥。
能打擊甄嬛,還能得罪皇上跟前最最得力的蘇培盛。
蘇培盛要是因此倒了也就罷了。
要是沒倒……
蘇培盛與皇上多年感情,哪怕只是個「奴才」,人非草木,皇上豈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呢?
敏妃年紀輕,險些因為想要抓住這個能拉下甄嬛的機會而上鉤,好在有著瓊脂的提醒,讓她冷靜了下來。
「皇后娘娘前些日子頭風發作,這會兒只怕是還不能下床呢。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能管事的只有敏妃娘娘您。」
芸常在索性拍起了馬屁,咬牙道:「難不成,這件事要交給熹妃?只怕是她會直接包庇崔槿汐!」
敏妃默了默。
這個麼,是有些難辦。
「罷了。」
敏妃收斂神色,對著瓊脂就道:「此事可不小。無論如何,不能越過了皇后去。瓊脂,你去把東西交給皇后吧。」
「再通知端妃、敬妃一聲。到底怎麼處置,還是要商量過了,才算數。」
「是。」
瓊脂應了,拿著柳葉合心的瓔珞,就往景仁宮去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安陵容就無比熟悉了。
皇后「趕鴨子上架」,她本來就想借著這件事打擊甄嬛,一開始想要利用敏妃,奈何敏妃不上當。
這倒也沒什麼。
大不了,皇后親自出馬。
她帶著端妃、敬妃,派剪秋在永壽宮中搜查,果然就在崔槿汐的住處里,找到了一些「腌臢」的東西來。
皇后大怒,直說崔槿汐穢亂後宮,當即就把崔槿汐和蘇培盛兩個,給關進了慎刑司裡頭,等候發落!
連帶著安陵容。
就因為她當著眾人的面兒,為著崔槿汐和蘇培盛找尋各種理由想要脫罪,也被皇后打成了同黨。
說是早就知曉崔槿汐和蘇培盛「穢亂後宮」的事情,卻知情不報,著禁足宮中半個月,好好思過。
安陵容又被禁足了。
好在這一次,承乾宮的大門並沒有被人關上,就是門口多了兩個侍衛守著,不許安陵容出來。
剪秋口出惡言。
「這回,可沒人再巴巴地過來探望娘娘您了呢。」
巴巴地過來探望。
這一句話,令安陵容想到了小魚。
她不免恍惚了一下。
小魚出宮後,安陵容聽杏兒提起過,小魚在京中一處一般般的地段,租了個麵館,打算繼續開店。
安陵容本來想要資助小魚的,但是小魚沒同意。
「我雖然是自請出宮的,可真要說起來,並不是那麼光彩,只怕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我呢。」
小魚還是那樣的樂觀開朗,摸了摸後腦勺,含笑道:「與其如此,還不如就讓我在京中先掙扎一下吧。」
「我阿瑪說過,只要是金子,在哪裡都能發光的。要是我憑藉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番天地,料想也不會有人說閒話的。」
「娘娘,杏兒,你們說是不是?」
小魚說這些話的時候十分認真。
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杏兒,仿佛也想給杏兒一個承諾。
他會努力。
在杏兒好機會出宮前,他會闖出一片天地,以求將來能給杏兒好的生活的。
想起當時的那一幕,安陵容揚了揚唇角,對著還在那兒陰陽怪氣嘲諷的剪秋就道:「這世上,人心涼薄。」
「能多一份溫情,在我看來,其實是一件好事。」
「剪秋姑姑。你說,若是易地而處,你,亦或是那位娘娘,還會有人這樣眼巴巴地去看她嗎?恐怕,不會吧。」
「至少,不會這般真心,是不是?」
剪秋愣住了。
她只是想要嘲諷安陵容,萬萬沒想到,安陵容不僅僅承認了,還反過來笑話她!
剪秋氣急敗壞。
四處看了看,奈何這門口只有她一個人,那些個侍衛們站得太遠,恐怕也沒聽見安陵容剛剛的那些話。
要是聽見了……
她回頭叫上那些侍衛們作證,在皇上面前又能好好「揭發」一下安陵容的真面目了。
至於真心?
哼。
能得到權力,還要那勞什子真心做什麼?
難怪這般天真,一次次落得這樣的境地!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奴婢跟隨她,又怎麼會落到那樣的境地里呢?柔妃娘娘還是別想這些齷齪的事情了。」
剪秋冷冷一笑,道:「有這個閒工夫,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應該怎麼辦呢!」
「崔槿汐和蘇培盛的事情是好不了了,膽子這麼大穢亂後宮,難不成這就是娘娘嘴裡的真情麼?奴婢瞧著只覺得噁心!」
說完這話,剪秋就跟發狠似的,不想再聽安陵容的「狡辯」了,連一聲「奴婢告退」也不說,直接就轉身走了。
看著剪秋「堅毅」的背影,安陵容忍不住搖了搖頭。
剪秋果然是不懂的。
想來也是,皇后坐在那個位置上,太高了,也太冷了,她對任何人都是利用,又何曾想過要相互扶持呢。
難怪連她身邊的人都是這樣薄情。
可惜。
薄情至此,到頭來恐怕也不是甄嬛的對手,她當年死了以後,皇后也沒有好下場吧?
真是可憐。
安陵容憐憫地望著剪秋的背影,到底是在她走遠了,才回過頭,對杏兒道:「不必理會。她這樣的人,永遠也不會懂得真心的可貴。」
「嗯!」
杏兒用力地點了點頭,不屑道:「想當初繪春跟了皇后那麼久,還不是一朝成為棄子,就被送出宮了麼!」
「剪秋跟著皇后,能有好下場?她要是有真心,那也是對著皇后的一顆黑心罷了,咱們才不屑呢!」
安陵容不置可否,勉強笑了笑。
正巧,一陣風過,帶起眼前的樹木上早已搖搖欲墜的樹葉。
樹葉在空中打了個轉兒,落在了地上。
入秋了呢。
再過半月,又到了中秋節。
想到中秋,安陵容不免苦笑。
那是瑾妤的生辰呢。
也是她不好,每每要到瑾妤的生辰的時候,總會發生不少事情,連累得她,到現在都沒個好機會能給瑾妤好好在中秋慶賀一回。
「先回去吧。」
安陵容看著院中即將多起來的落葉,吩咐道:「叫人不必清掃乾淨。順道得空了,去一趟碎玉軒。」
「告訴眉姐姐,她要是身子好些,得空的話,可以來承乾宮看看兩個孩子。她初初有孕身子不適沒怎麼出門,孩子們沒見著她,怪想念的呢。」
杏兒眨眨眼。
她知道,自家娘娘肯定又有打算了,認真點點頭,笑著回答道:「娘娘放心就是。有奴婢在這兒,什麼事兒都是能成的。」
「你呀。」
安陵容看著杏兒,她眉眼彎彎,一雙含笑的杏眼,很是好看。
真好。
哪怕又禁足了,杏兒還是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