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妤睡得很香甜。
她的被子蓋得很好,被角都被掖住了,看著女兒臉頰上微微緋紅的模樣,安陵容的心也暖了下來。
瑾妤的床頭,掛著她做的布老虎,那布老虎都有些微微磨毛了,還是當初安陵容懷著瑾妤的時候給她做的呢。
雖說後來瑾妤出生以後,安陵容還給做了好幾個,但最初的這一個,卻是瑾妤最喜歡的。
其實,也是安陵容最喜歡的。
那是她初為人母,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孩子以後,傾注了自己對孩子的所有愛,做的布老虎呢。
瑾妤是不是也感覺到了?
所以,她才這麼喜歡這個布老虎。
安陵容悄悄摸了摸瑾妤的臉頰,睡夢中的孩子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柔軟的聲音呢喃道:「額娘?」
嗯?
安陵容擔心是自己吵到了瑾妤,下意識將手縮了回來以後,才發現瑾妤翻了翻身,並未醒過來。
安陵容鬆了口氣,重新幫瑾妤蓋好被子以後,就見瑾妤抱住了被子的一角,裡頭像是有什麼布娃娃。
她抱住布娃娃,嘀咕道:「額娘要開開心心的。」
開開心心。
安陵容鼻間又多了些酸澀,看著乖巧可愛聽話的女兒,不留神,就連遠處燃著的蠟燭都閃爍了。
她看瑾妤睡覺都看了好一會兒呢。
回過神來的安陵容緩緩起身,走到蠟燭邊上,將蠟燭吹熄了,屋子裡又暗沉下來不少,她才離開。
這一晚,等到安陵容自己睡下的時候,時辰都已經很晚了。
「娘娘光是看公主睡覺都看了這麼久呢。」
杏兒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說完以後又想起正事來,說道:「對了,娘娘。今天晚上,皇上歇在了長春宮裡呢。」
「長春宮裡的那一位,當真是好本事。今天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奴婢分明瞧著皇上不是很高興的,結果還去了她那兒!」
杏兒現在很不喜歡敏妃!
別看敏妃嬌媚可愛,有時候說話還直來直去的仿佛是個直腸子,實際上……她何曾失言過呢?
今日甚至到了最後,還不忘在皇后失勢後,順道坑安陵容和甄嬛一把!
緋雯,緋雯。
想到這個宮女,安陵容又頭疼了起來。
早知有今日,她還不如直接把緋雯給偷偷處理了,現在被敏妃留意到了這個人,說不準皇上什麼時候也好奇了。
安陵容這回雖然不知道緋雯有沒有聽見什麼不該聽見的,但她活著,終究還是一個隱患。
而且……
現在想要她的性命,太遲了。
她要是忽然死了,更會惹人懷疑。
真是頭疼。
敏妃,果然是個麻煩的人。
還有慎刑司里的靜白,她也知道不少,那條舌頭,果然還是早早拔掉了的好,省得說出那樣多的是非來。
心裡一時亂糟糟的,安陵容有些煩,又想起什麼來,問道:「那溫實初和眉姐姐呢,他們可還好麼?」
好在,這一回,祺貴人是敗得一敗塗地的。
溫實初沒有自宮,而安陵容也一直讓人守著碎玉軒那邊的情況,今日景仁宮裡發的事情,沈眉莊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自然,也就不會像從前那般,沈眉莊親眼目睹溫實初自宮後,一時受不住破了水要生,還弄得大出血,然後撒手人寰。
「溫太醫那兒的情況還好,惠嬪娘娘處也沒什麼事兒。」
杏兒想了想,道:「就是……今日之事後,溫太醫還能不能留在宮裡就不知道了。唉,但願他別弄成小魚那個樣子吧。」
「溫太醫醫術這樣好,唉,怎麼就攤上這樣的事情呢。」
小魚。
安陵容默了默,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宮裡,當真是個吃人的地方呢。
不光是那些個香消玉殞的嬪妃和沒能落地的孩子們,還有小魚,現在則是多了一個溫實初。
都是可憐人。
感慨完,安陵容也覺得累了,都到了人定時分,早該休息了。
「我累了。」
安陵容剛這麼說,話音才落,仿佛遠處,傳來了一聲女子尖叫的聲音,聲嘶力竭,令人心驚。
!?
「怎麼了?」
安陵容才準備躺下,又坐正了,杏兒耳朵也是動了動,回頭看向外頭。
不會是眉姐姐那裡出了什麼事情吧?
安陵容心中實在是擔心,杏兒眼疾手快,過來幫安陵容蓋好了被子,說道:「娘娘,您別起來。」
「奴婢去外頭看看,有什麼消息,來回稟您就是了。」
安陵容不放心,但……
外頭似乎又要下雪了,杏兒腿腳快,她要是也要出去,反而不能那麼快得知消息。
「那你當心,快去快回。」
安陵容心急如焚,實在是沒心思睡覺,只能讓菊青將屋子裡點得再亮一些,她要等杏兒回來。
「眉姐姐千萬別出事!」
安陵容雙手合十,在心裡念叨著。
杏兒回來得很快。
安陵容還未完全平靜下來的時候,杏兒就得知了消息,她表情古怪,說道:「芸常在小產了。」
「說是回去以後服用了湯藥,立即就小產了。皇上本來都在長春宮歇下了,聽說這個消息以後,就趕了過去。」
芸常在喝的安胎藥里,被發現加入了大量的藏紅花。
這可是活血化瘀的好東西,一碗下去,芸常在肚子裡五個多月的孩子就這麼保不住了。
皇上十分生氣,下旨徹查,便發現,是服侍芸常在的宮女,給芸常在下的藏紅花。
那宮女交待,她原是伺候皇后的人,被皇后指派過去伺候芸常在,表面上,雖然已經是芸常在的人了,可實際上,私底下還是要幫皇后留心芸常在的。
今日,芸常在背叛了皇后,皇后十分不滿,自然不願再眼睜睜看著芸常在懷著龍嗣了,便要報復。
藏紅花名貴,她一個小宮女自然是弄不來的,也是皇后早早就給了她,以防芸常在什麼時候成了叛徒,就可以處置了芸常在。
自然。
現在,這一日到了。
皇上格外震怒。
他親自去了一趟景仁宮,想來應該是去質問皇后的,不過杏兒也無法探聽景仁宮裡的消息,只道:「奴婢只知道,敏妃娘娘也跟著去了。」
「照著敏妃娘娘那性子,勢必是要挑撥離間的。這回,皇后娘娘定然又要倒霉了。唉,她也真是狠心。」
「芸常在好歹跟了她一場,孩子有那麼大了,聽說還真是個成型的男胎呢。想起那日,皇后高高興興對皇上說,芸常在被診斷出懷有阿哥,想為芸常在請封貴人。」
「那一副模樣,竟是裝出來的,就讓人覺得害怕!這天底下,所謂人心隔肚皮,光看表面,還真是不知道你面對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誰說不是呢。
安陵容抿了抿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曾經也覺得皇后是個好人,事實證明……
「皇后她一向如此罷了。」
安陵容不屑說著,但也覺得奇怪。
皇后是不是太著急了一些?
今日之事,她顯然理虧,有著很明顯的痕跡是她與祺貴人合謀,想要謀害甄嬛。
只是。
哪怕後來被戳穿,事情敗露了,她也仍然堅持著為自己辯解,這樣的人,真的會在這種時候,做出殺害芸常在腹中孩子的事情嗎?
安陵容有些懷疑。
「查查那個伺候芸常在的宮女。」
想著,安陵容如是吩咐著。
杏兒應了,眼看著時辰太晚,又柔聲對安陵容道:「娘娘,時辰不早了,您都打了好幾個哈欠了呢,歇了吧。」
「嗯。」
安陵容頷首,她是有些困了。
這一夜。
因著宮裡發生了這樣許多的事情,對於不少人而言,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了,而沈眉莊那兒,她也在第二天才知道了昨日景仁宮裡發生的事情。
是甄嬛和安陵容一起過去碎玉軒告訴沈眉莊的,她們兩個慢慢說著,沈眉莊聽完以後只覺得後怕。
「你們……」
她有千言萬語想說。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通知她一聲呢?
她什麼忙都沒能幫得上。
可一想到自己快生了,最近性子又有些急躁,真要是對上祺貴人、皇后,甚至還有敏妃,她還不一定會如何。
那些話,到最後都噎在了沈眉莊的喉嚨里。
「罷了罷了,你們既是處理好了,現在告訴我,我也能安心一些。」
話音才落。
屋外,采月來稟報,說是溫實初來了。
「想來是來給眉姐姐請平安脈的。」甄嬛露出個笑容來,拉了拉沈眉莊,也算是寬慰沈眉莊煩躁的心情了。
然而……
溫實初在給沈眉莊診完脈,說清楚了沈眉莊近來的情況,以及服藥的事兒以後,又道:「貴妃娘娘,柔妃娘娘,惠嬪娘娘。」
「昨日之事,牽涉微臣。微臣思來想去,為平息宮中那些議論,已經向皇上請辭,在惠嬪娘娘平安誕下孩子以後,就自請出宮。」
「微臣,願去佛寺出家,終生常伴佛祖。」
話音一落,沈眉莊拿在手中的茶盞一個不穩當,咣當的一聲,就掉在了地上,砸碎了。
離宮?出家?當和尚?
安陵容大驚。
甄嬛亦是睜大了雙眼,看著沈眉莊失態險些暈過去的模樣,急忙斥責道:「溫實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胡話麼?」
「什麼出宮,去佛寺出家?你都不與本宮和惠嬪提前說一聲的麼?」
「微臣……」
溫實初頓了頓,他當然想說了。
可他只是個太醫。
眼前的兩位,是宮裡的娘娘,是皇上的嬪妃,他又能說什麼呢?
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呢?
「……」
安陵容沉默了,她看著溫實初窩囊的模樣,心中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她也知道,這件事,恐怕是沒什麼迴旋的餘地了。
但,溫實初也不該這樣直接就說了出來,眉姐姐她,一下子怎麼能接受得了?
「甄姐姐。」
安陵容站了起來,拉了拉甄嬛,回頭看一眼還愣著的沈眉莊,道:「我們先出去吧,讓溫太醫和眉姐姐,他們兩個自己說。」
?
甄嬛有些疑惑,但她忽然意識到,以安陵容的敏銳,仿佛發現了什麼,有些問題現在也實在不是問的時候,只能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