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喬木回到辦公室，把裝著現金的文件袋重重甩在桌上，第一件事就吩咐助理：「把陳家嫻的簡歷給我找來。我要仔細看看，她是誰。」
助理應聲。
拿到陳家嫻的簡歷後，潘喬木掃了幾眼，就丟在一邊。
果然和他想像中的一樣乏善可陳，多看一眼都是浪費他的時間。
他有多久沒見過這麼拉胯的簡歷了？不，應該是，在他的從業經歷中，他見過這麼拉胯的簡歷？
潘喬木又把簡歷拿過來。學歷那一欄，陳家嫻填的是「大專（函授）」，HR周亦行用黑筆打了個圈。
她憑什麼敢惹他。
她以為他是什麼好人嗎。
他要針對她，甚至都不用費心思。
潘喬木打開郵箱，拉出一封郵件，沉思片刻，轉手把這封郵件發給陳家嫻，並抄送關晞、郁賁、君子怡。
……
陳家嫻收到潘喬木交辦的工作：
寫一篇關於舊城改造的論文。
西關區政府需要一篇關於城市舊改實踐的論文，直接找到君子怡，君子怡攤派到長樂坊項目，潘喬木接手。如今關晞來了，潘喬木順水推舟將這項工作交接給她。因為這項工作過於基礎，所以直接交辦給實習生，並知會關晞——流程上挑不出任何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陳家嫻根本不會寫論文。
高等教育是奢侈品，顯然陳家嫻沒有獲得這種奢侈品的幸運。
幾分鐘後，陳家嫻看到關晞回復潘喬木的郵件：「這只是一項政治任務，不營收。卓秀有對口合作的大學，建議作為畢業論文課題提供給相關專業本科生，不占用公司人力。」抄送陳家嫻、郁賁、君子怡。
潘喬木回覆：「不同意。缺乏預算。」
君子怡回覆：「請項目自行協商，根據實際情況完成。」
郁賁回覆：「不同意。目前長樂坊舊改還在施工進行中，不便公開數據。」
陳家嫻關掉郵箱，打開文檔。她把滑鼠移到文檔左上角，然後盯著跳躍的光標發呆。
片刻後，她打開手機，在小紅書上搜索「寫論文」。
關注了幾個論文博主，她還是不會寫。
她心中很清楚，潘喬木在針對她。
這就是衝突的代價。
陳家嫻根據博主的指導，註冊了越城圖書館帳號，然後用這個帳號登錄知網，下載了幾篇關於文化產業園的論文。
很快，她發現，自己不但不會寫論文，連看論文，都很吃力。
半個小時後，關晞髮了一封caj文件過來。
陳家嫻急忙打開。
這是一篇關於成都某文化產業園的調研報告，作者是關晞。這篇文章和潘喬木給她的題目，相似度大約60%。
關晞是讓自己模仿嗎？
陳家嫻折騰了一下午，沮喪地發現，不會寫就是不會寫。即使讓她模仿，她也依舊不會寫。
精英世界有高高的門檻。
她要如何跨越這堵高牆？
下班前，協同辦公再次響起，關晞的消息又發過來：
關晞：「請你依照我的樣例，在後天中午下班前，草擬一份論文框架給我，並在每部分框架下面，簡要寫明梗概。」
陳家嫻的手頓住，長長舒了口氣，渾身上下都是一股解脫感。
只是框架和梗概？
那全篇論文，誰來寫？
……
關晞幫陳家嫻拆分過工作步驟以後，接到了郁賁的內線電話。
他詢問：「流程卡在你那裡，怎麼回事？」
關晞看著郵箱裡的方案。在長樂坊項目、卓秀集團和政府相關部門的幾次圍談下，長樂坊的「微改造」模式落定。
「大拆大建」被推翻以後，在數次與原住民的協商中，經過反覆論證與規劃，郁賁終於決定採用以修繕提升為主的改造方式，稱為「微改造」。項目工程與設計團隊經過多次測量，草擬出「微改造」方案初版，附上預算。
目前正在走內部流程，相關節點的人同意之後，才會呈給公司高層。
郁賁說：「關晞，你是職能崗，職能崗的責任是支持、協同。項目在協同辦公中給你增加一個審批節點，是讓你支持、協同業務，而不是讓你卡業務進程。」
關晞說：「我需要針對這份方案提出公關埠的建議，擬定於本周內開專家圍讀會議，並在下周一上班之前將意見反饋在郵件上。」
關晞有深厚的學界資源，而郁賁向來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郁賁接受了關晞的解釋：「你自己把握時間。再拖下去，工程和設計都對你會有意見，我沒辦法幫你。」
關晞應了。
郁賁掛了電話，沒有多想。
增加一個審批節點，無論對郁賁，還是君子怡而言，都是紛繁複雜工作中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
關晞掛了電話，看著眼前的方案。
小事嗎？
她知道，這是自己介入核心業務的契機。
……
下午，郁賁打開自己的日程安排，注意到有一個小時的會議。
他叫來助理：「這是什麼？」
助理查了一下操作痕跡：「關總從協同辦公軟體上向您申請談話，您自己審批通過的。」
最近突發狀況一樁接著一樁，郁賁想了半天，無論如何都沒想起來。
「一個小時？」想到關晞，想到卡在關晞那裡的方案，他就開始心浮氣躁，「她要占用我一個小時？她有時間不能把方案迅速推一推嗎？我怎麼會通過她這樣的申請？」
天知道你怎麼會通過。
助理腹誹，卻很明智地閉嘴。
……
到了時間，關晞拿著列印好的長樂坊微改造方案走進郁賁的辦公室。
郁賁沒看她，垂眼研究面前項目的圖紙，用手指按著太陽穴：「你覺得方案還有什麼問題？能不能自己解決？」
關晞只當聽不懂他語氣中的暗示，把手裡的紙推到郁賁面前：「什麼是微改造？」
什麼是微改造？
郁賁抓起紙，翻了翻：「項目秘書那裡有材料，我以為你具備一定的閱讀理解能力？」
關晞坐在郁賁對面：「項目秘書那裡的材料都是舊城改造。微改造是你自己提的，和其他改造有什麼區別？」
郁賁沒能成功把人敷衍走。
他把手按在紙上，嘆了口氣，看著關晞：「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講？」
他指著自己。
關晞點點頭：「這個理念是你提的，我必須很清楚你的工程理念，才能提供協同支持。」
郁賁想說，自己用這個詞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麼多。哪個職場人沒在匯報材料上雕過花？
郁賁加重語氣：「我只占你一半的考核權。」
你可以去折磨君子怡。
郁賁又說：「我記得，你我都是22級。」
我也不算你真正的老闆。
郁賁的意思明明白白。
關晞看了他一眼，突然輕快地問：「郁賁，你臉紅了。你要看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