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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2024-10-19 00:18:26 作者: 黑白狐狸
  兩個人吃菜。

  關晞問:「你是不是覺得,老總裁不會把鍋甩到你頭上?檢測報告是你出的,如果你宣布這塊地有問題——你要擔責。如果你什麼都不說,就無事發生。」

  郁賁沉默片刻:「我當然會擔責。」

  關晞反問:「郁賁,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家庭。」

  郁賁說:「我單身。」

  關晞說:「你的父母呢。」

  郁賁說:「沒什麼可說的。我爸死得早。那年暴雨壓塌了廠子的圍牆,黨員率先去搶修,他被石頭壓死了。沒過幾年,我媽病死了。」

  關晞放下筷子。她看向郁賁:「郁賁,人就是很脆弱的,人是很容易死的。」

  郁賁說:「那難道我要知曉這一切,但什麼都不說,只管升職、賺錢?我沒法賺這種人命錢。」

  關晞說:「你父母去世得早,難道這都沒讓你覺得,沒意思嗎?」

  郁賁搖頭:「怎麼會沒意思?我爸是搶救國有資產的英雄。他是我的精神信仰。」

  關晞用力攥緊杯子:「但我不是。我絕不會為了你愚蠢的理想主義粉身碎骨。郁賁,是你過得太順了,爾虞我詐沾得少,所以才會如此天真、正直、愚蠢。」

  郁賁卻突然問:「關晞,你憤怒嗎?」

  關晞怔住。

  她咬牙道:「郁賁,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向我提出的,是什麼要求?」

  郁賁的身體向後傾,離關晞遠了些。

  他用力按緊自己的心臟,很平和地說:「因為我會憤怒。而你呢?」他輕聲問,似乎生怕驚醒某個不如意的答案,「你站在哪一邊?你代表誰的利益?」

  你站在哪一邊?你代表誰的利益?

  關晞的心臟一陣絞痛,這是她第二次被如此質問。

  關晞用力向後,靠在座椅上,她渾身發抖。

  她壓抑地說:「我又憑什麼幫你?我記得,我們只是矛盾很多的上下級,最多稱得上半生不熟的朋友。」

  或許還有一些微妙的感情。

  但在時代湍急的大江大河中,這點微妙的感情,什麼都算不上。

  郁賁說:「可我的憤怒是你的憤怒。我的不甘是你的不甘。」

  關晞看著他。

  郁賁說:「記得嗎,你曾經在長樂坊里建了黨群中心。」

  關晞說:「入黨而已。不過是升職的手段。你問問現在的黨員,誰不是為了利益?你高看我了。」

  郁賁說:「那你搞文化產業?你真的只是為了鍍金嗎?」

  關晞反問:「和你有什麼關係?」

  郁賁輕輕道:「你還記得嗎?——你不記得,可我記得。為了共產主義奮鬥終身,隨時準備為人民犧牲一切。」

  嘩啦一聲。

  關晞把杯里的水潑在郁賁臉上。

  郁賁雙眼緊閉。

  關晞冷冷地看著他:「給你醒醒腦。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她拎起包,轉身離開,把包廂門用力摔上。


  「砰」的一聲巨響,房間裡重回安靜。

  郁賁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長久的思索後,他拽住紙巾擦臉。

  他擦了很久很久,思索了很久很久。

  他的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關晞勸了很多話。

  ——但沒有一個字拒絕他。

  ……

  晚上,關晞收到閃送的快件。她拆開,快遞信封里有一張紙。

  她打開看了看,竟然是一篇揭露秀鋼地塊有毒的新聞稿。

  關晞幾眼掃完全文,冷笑幾聲,用黑色水筆在紙上重重地打了個大叉,然後丟進碎紙機。

  碎紙機吐出一堆渣滓。

  關晞髮消息給郁賁:「你這篇東西,不可能發得出去。」

  她補了句:「即使能發出去,沒有流量,根本不會激起任何水花。」

  郁賁回了兩個字:「流量?」

  關晞沒有回覆。

  ……

  清晨8點40,正值早高峰。潘喬木的車子剛下高架橋,一如既往地堵在CBD十字路口。

  擁堵不堪的馬路,鱗次櫛比的光鮮高樓。

  「今天怎麼會這麼堵,是路上出車禍了嗎。」潘喬木看了眼時間,心裡煩躁。他駕駛著車子一寸一寸挪動,手機導航顯示前方路段擁堵得變成深紫紅色。

  他掃了眼前方,驀地睜大雙眼。

  在全玻璃的酒店頂樓,支開一個小小的黑色窗口。有一個人,翻到窗外,後背貼著全玻璃的酒店外牆,站在窄窄的水泥沿上,半個腳掌懸空。

  他搖搖欲墜。

  風很大。他努力穩定身形,卻同時舉著手機,似乎在拍視頻。

  「快看,直播跳樓!」

  潘喬木震驚地眯眼看過去。

  這是什麼網紅,為了流量,不要命了嗎?!

  潘喬木看了又看,實在忍不住,按下車窗,舉起手機。

  越城最擁堵路段的早高峰,無數人在匆忙通勤的間歇掏出手機,或匆匆幾秒,或駐足拍攝,或像潘喬木一樣,按下車窗,拉近攝像頭……

  潘喬木難以置信地看著手機里拍到的畫面:

  「郁賁?!」

  ……

  上午8點40。

  風真冷啊。郁賁心想。

  他垂眼向下看,車子和人潮越聚越多。

  隨即,他一陣眩暈。

  郁賁閉緊雙眼,死死貼著玻璃幕牆,試圖站穩在窄窄的水泥邊沿。

  他剛剛在手機的直播間裡講過卓秀集團在秀水市的毒地項目,呼籲大家不要去買該地的住宅,直播間就就被掐斷了。

  媒體安靜無波。

  ……

  上午9點10分。

  與安靜媒體成為對比的是,此時此刻,微信群聊天記錄、小視頻,轉發得漫天都是。

  郁賁短暫的直播被錄屏,無數人轉發。


  水面依舊平靜,似乎這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工作日。但水下,波瀾愈烈,如有火灼燒。

  ……

  上午9點10分。

  關晞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君子怡。

  關晞接了。

  君子怡開門見山:「媒體保持緘默,就連自媒體都沒有熱度——關晞,是不是你的手筆?你在幫郁賁拖延時間,搶在老總裁處理此事之前,把消息曝光出去。」

  這當然是關晞做的,但關晞並未想到,她做得如此順利,順利得有些過了頭。

  關晞只能想到一種解釋:「子怡姐,你誤解我了。涉及到兩個城市、兩家大集團,這攤渾水,哪個媒體敢蹚?」

  君子怡說:「是嗎?那你的輿情示警郵件為什麼還沒發?」

  關晞說:「我是長樂坊的項目總,秀鋼項目和我的PBC沒關係。」她反問,「那您呢?作為越城公司的公關總負責人,您為什麼還沒發輿情示警郵件?」

  君子怡掛掉電話。

  關晞明白了君子怡的立場,但她心底的不安愈發濃重。

  她當然在幫郁賁,但君子怡為什麼也在幫郁賁?

  ……

  上午9點11分。

  天鐵集團的張之遙語速很快:「子怡,貴成集團劉野蠻想甩開我,自己吞了卓秀?大家原定的計劃不是今天動手!」

  君子怡聲音急促:「是,他拋開了你們天鐵集團,想自己獨吞。他算著日子,把施遠和遠航公司的關係,隱晦地透露給郁賁,就是希望他把事鬧大,打擊股市,順勢舉牌買進。說白了,他打算惡意收購。」

  (舉牌:當投資者持有一個上市公司已發行股份的5%時,應在該事實發生之日起3日內,向國務院證券監督管理機構、證券交易所作出書面報告,通知該上市公司並予以公告)

  張之遙罵道:「他這是反水!」

  劉野蠻大力提倡狼性文化,推崇「野蠻」,做事不擇手段,所以被稱為「劉野蠻」。他的貴成集團購入了林叔平的公司,與君子怡是朋友。

  在張之遙與君子怡的牽線下,他參加了天鐵集團、久潤集團、增壽集團的飯局,商議共聚資金,集體圍剿卓秀集團。

  但此時此刻,他提前動手,顯然找到別的融資路子,要獨自吞併卓秀集團。

  張之遙確認:「劉野蠻畢竟是林叔平的朋友,他總會顧忌一下你吧?」

  君子怡肯定:「會。林叔平這隻白手套沒用了,『某些人』靠林叔平經營的攤子必須維持,劉野蠻不敢得罪『某些人』,所以才出面買下林叔平的公司。所以只要我不和林叔平離婚,劉野蠻就必須是我的好朋友。」

  張之遙說:「你應該清楚我的態度:我不會把卓秀讓給劉野蠻的。子怡,你是劉野蠻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兩不相幫。」

  ……

  上午9點13分。

  君子怡聯繫沈之衍:「劉野蠻提前動手了。我之前讓你盯著施遠,你手上有沒有他的把柄?」

  沈之衍秒回:「沒有。施遠很謹慎。」

  君子怡說:「你繼續盯著他。」


  沈之衍問:「你想做什麼?」

  君子怡沒理他。她掛掉沈之衍的電話,立刻打給施遠,隱瞞幾家資本圍剿卓秀的打算,只把劉野蠻可能惡意收購的推測告訴施遠。

  ……

  上午9點15分。

  區域總裁趙枚接到施遠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趙枚先開口:「一切都很順利,郁賁動手了,消息散播得很快,老總裁目前還沒有任何反應。」

  四名區域高管的設計讓李卓秀拿下毒地,只想逼她退休,並同意股權架構改革。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李卓秀知道地有毒後,卻將計就計,依舊強硬推進開發,把所有人都綁上這艘爛船。

  四個高管畢竟和卓秀集團在一艘船上,不得不捏著鼻子配合李卓秀,一邊給毒地住宅擦屁股,一邊試圖阻止工程進度。

  站在高管的角度,項目推進越多,虧損越大。反正才蓋了幾棟樓,水泥石頭值幾個錢?還不如果斷爛尾,拋掉沉沒成本。

  所以對於郁賁的鬧事,他們抱著默許的態度。

  可是。

  施遠反問:「你不覺得,到現在為止,太順利了嗎?」

  趙枚一怔:「你什麼意思。」

  施遠說:「我們被算計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外部資本做了個局,而李卓秀、你、我、郁賁,我們統統在局裡。劉野蠻想一個人吞了卓秀。」

  趙枚半晌說不出話。

  施遠語速很快:「郁賁很危險。我去現場,你們去分頭找護城河,比如久潤集團,請他們出手,幫忙買入股份,協助博弈。」

  趙枚急切道:「發生了什麼?」

  施遠說:「來不及解釋。你現在、立刻、馬上,叫上另外兩個兄弟,直接飛秀水市,用最快速度,把老總裁『請』到越城。必要的時候,可以用點手段。」

  趙枚說:「然後?」

  施遠低沉地說:「帶著老總裁,去找張之遙。她如今在天鐵集團。找天鐵集團幫忙。」

  趙枚重複:「張之遙?之前差點被老總裁送進去的秘書?」

  施遠冷峻道:「對。去找張之遙,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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