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秀集團重組後的第一屆董事長換屆大會上,施遠以銳不可當的姿態逼迫李卓秀退休。
但隨即,局勢風雲突變,在劉野蠻所代表的貴成集團與張之遙代表的天鐵集團聯手強力支持下,通過現場投票與網絡投票——
君子怡接替李卓秀,接替卓秀集團董事長席位。
施遠出局。
……
君子怡靠在車窗上,漫不經心地打開手機相冊,把陳家嫻拍的照片調出來。
她指著照片說:「你的手裡,拿的是什麼?潤唇油?你生怕地不夠滑?」
施遠很有耐心地「嗯」了聲:「這能說明什麼?完全無法構成證據。你想用這個指控我?」他搖頭,「你不會成功。」
君子怡說:「我需要指控成功嗎?我只要來點捕風捉影的東西,就能毀了你。一個身上有污點、有瑕疵的人,如何能繼續贏得股東的信任?卓秀集團如今是國企,你覺得,國企能容得下這樣的董事長嗎?」
施遠側了側頭。他注視著君子怡,手不斷地顫抖,因為興奮。
他壓抑語調中的激動:「我來猜猜,你想做什麼。」他頓了頓,「你為什麼不和林叔平離婚,你為什麼促使貴成集團購買了林叔平的公司——你要的不是錢,是政治,是人脈。集團選董事長,難道選的是人品?笑話。」
君子怡笑了笑,輕輕拍了下手:「可是這些新朋友,更願意幫助我。」
施遠眉目鬆弛:「你最懂得藏鋒,看起來聽話,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君子怡說:「商業社會,誰敢說自己不是工具?誰不把人當工具?我的人生還很長,我藏得起。」
「然後呢?」施遠饒有興味地問,「等你坐穩了我的位置,你還要去哪裡?到那時候,你還需要林叔平嗎?」
君子怡沒說話。
施遠推門下車,走到君子怡面前,雙手撫著西裝外套,雙膝跪下。
「如果我始終仰望你。」透過低垂的睫毛,施遠舉起一隻手,聲音低啞,「我就會始終愛你。師姐,我的愛就是向上看。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是忠貞的。」
他跪在地上,抬眼看她。
君子怡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又垂眼看著施遠夾雜著銀灰的頭髮。
她說:「可我這一生,從未愛過任何人,以後也不會愛任何人。」
施遠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是我愛你。」
……
董事會換屆結束,新任董事長君子怡宣布帶領卓秀集團在五年內完成轉型。
貴成集團如約放棄干涉,雖敗猶榮。
張之遙一戰成名。
卓秀集團連日跌停的股價終於回升,漸漸企穩。
至此,眾資本對卓秀集團的圍剿終於塵埃落定。
……
陳家嫻坐在工位上,看著周圍的新面孔。
商業社會最不缺的就是人,新人總是一茬一茬地到來。她環顧四周,恍然間發現,長樂坊項目上,原先熟悉的面孔基本都走光了。
關晞和潘喬木合夥的文產公司如今風生水起,潘喬木顯而易見地意氣風發。
周亦行憑藉敏銳的嗅覺,在商戰開始之前就跳槽去了上海的地產集團,從人事崗轉到綜合崗,從負責集團七個食堂的裝修開始,慢慢打通了自己的家居裝修鏈條,未來可能選擇單幹,也可能在春節後帶著資源再次跳槽,完成升職。但不管怎麼說,她巧妙地躲過所有波瀾,實現平穩落地。
韓方跳槽去網際網路,但個人特質與崗位並不匹配,乾脆離職回爐讀研。
陳家嫻一個人坐在茶水間裡,輕輕嘆了口氣。
旋即,有個年輕女生落落大方地走過來,在她面前放下一杯熱美式,又放下一袋麵包,麵包體貼地撕開一個角。
「陳主管。」那年輕女生笑著說,「您還沒吃晚餐,應該餓了。這是您常吃常喝的,我剛剛去打咖啡,順手給您帶了一杯。」
陳家嫻已經習慣了被向上管理:「謝謝。」她掃了眼對方的名牌,「廖燦。」
廖燦自我介紹:「我是招商部的新人,您有什麼活,都可以吩咐我做。」
陳家嫻看著她野心勃勃的眼睛,點了點頭,「嗯」了聲:「可能你還不清楚。我很快就要離開中國,去卓秀海外部,負責開拓新加坡業務。」
這是君子怡給核心嫡系的獎勵。陳家嫻資歷淺,硬提拔是坐不穩的,需要業績。君子怡送她出去開疆拓土,好出成績,順便拿個海外文憑,結交新加坡校友人脈。
她將會擁有更廣闊的人生——前提是扛得住強度、狠得下吃苦。
廖燦聞言,有些吃驚:「啊,多久呢,是出差嗎?」
陳家嫻搖搖頭:「常駐,至少四年。」
廖燦「啊」了聲。
既然陳家嫻要走了,她的向上管理也顯然失去了意義。
廖燦的表情管理水平還不過關,失望寫在臉上。
陳家嫻看著面前的熱咖啡,和撕開一個角的麵包,又看著廖燦野心勃勃而又勢利的年輕面孔。
野心勃勃和勢利,也不過是形容詞罷了。同樣的行為,如果想誇讚,就是銳意進取;如果想貶低,就是野心勢利。同樣的內核,是好還是壞,不過是成王敗寇,不過是別人給出的評價。
欲望,是什麼。
欲望,有罪嗎?
陳家嫻突然有些好奇,於是打算順手拉廖燦一把。
陳家嫻笑了笑,說:「你們部門的人應該都知道了,為什麼你還不知道?」
廖燦微妙地沉默了一會,面色有些難堪。
陳家嫻喝了口咖啡,提點她:「完成本職工作什麼都不算。靈通的消息更重要。」
廖燦虛心請教:「那我要怎麼做呢?」
陳家嫻靠在座椅上,靜靜地看著她:「交朋友,搞小團體,networking。你有沒有認真經營公司里的平輩社交?有沒有適時籠絡比你地位低的人?」
廖燦年輕的面孔有些不服氣。顯然,她的眼睛只會向上看,並不認為平輩社交有任何意義。
陳家嫻垂眼喝咖啡,結束了談話:「這比完成本職工作更重要。這是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