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酒店前台往房間裡打來電話。
在陣陣鈴聲當中,方言放下了寫《霸王別姬》的筆,起身去接。
電話里,前台小姐用甜美的嗓子轉達說,大堂里有位叫「郭崇元」的先生想要求見。
「那就讓他上來吧。」
方言笑著掛斷了電話。
事情沒有出乎自己的意料,郭崇元果然受金鏞的委託,請他到《明報》一敘。
只是沒有想到,昨天剛答應下來,今天就登門邀請。
「打擾了,方先生」
郭崇元直截了當地道明來意,「不知道您幾時方便……」
「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現在好了。」
方言說自己下午已經約了李碧樺,請她當嚮導,帶龔樰、方燕等人逛街觀光。
聽到「李碧樺」,郭崇元心裡一突,拐彎抹角道:「方先生,不知道你們打算怎麼出行?」
方言笑眯眯道:「碧樺不會開車,所以只能打車。」
「打車多麻煩啊,車價還貴,萬一遇到黑心的司機,還會故意繞路、跳表來坑人。」
郭崇元拍拍胸脯,毛遂自薦,公若不棄,願效犬馬之勞!
方言道:「你給我們當司機?」
「沒錯!您既是查先生的客人,自然也是《明報》的客人!」
郭崇元斬釘截鐵道:「我們可不免失禮,壞了待客之道。」
方言投去審視的目光,「也好。」
郭崇元心裡一陣竊喜,整個人高興得已經飄飄然。
方言存心逗逗他,「啊,我突然想到,既然郭先生你甘當司機和導遊的話,就不必再麻煩碧樺了,待會兒到了《明報》的時候,我要先去個電話,通知碧樺……」
郭崇元脫口而出:「使不得啊!」
方言憋著笑問:「喔,郭先生這是何意啊?」
「李小姐還是來的好。」
郭崇元羞得紅著臉說,自己上次打碎花瓶的賠償,希望能借這個機會好好地補償李碧樺。
看到方言像拿著逗貓棒逗著他,龔樰邊把公文包遞過去,邊搖頭失笑道:
「好啦,還是快點出發吧,別讓金先生等太久了。」
「對對對,方夫人說的在理!」
郭崇元順著台階往下爬,惟恐在說下去,就要暴露自己追求李碧樺的心思。
方言在龔樰的眼神暗示下,也不再多言,兩人離開了酒店後,坐著車駛向了《明報》大樓。
金鏞所在的辦公室在大廈最頂層,郭崇元敲了敲門,就聽裡面傳來「請進」的聲音。
推門而入,方言看到了一身西裝革履的金鏞,邊上的沙發還坐著一個戴眼鏡的男人。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終於得見一二。」
「哈哈,方生,我也一樣,能見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金鏞讓他稱呼自己「查先生」,「平時大家都這麼叫我,當然,也有人叫我『金先生』,但是叫『金先生』,一般我都不理他們。」隨後,又介紹起身邊的這位:「他是我的摯友,黃蘸。」
「幸會幸會。」
兩人握手,相互打量。
黃蘸眯著眼,咧著嘴,一副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模樣,但絲毫沒有讓人覺得不學無術。
畢竟,這位是跟喬語、莊奴並稱「詞壇三傑」,又懂詞曲,又懂小說,多才多藝。
「黃先生的大名,我也是聽過的。」
方言笑了笑。
「方生聽說過我?」
黃蘸倍感意外道:「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去過內地,你又是從何得知呢?該不會是八卦雜誌吧?」
方言道:「《我的中國心》是黃先生填詞的吧?」
黃蘸恍然大悟,自己為張明敏創作的《我的中國心》,因為登上春晚,如今在內地廣為傳唱。
方言笑道:「我當時也是春晚創作組一員,這首《我的中國心》就是我提議選入春晚節目。」
「竟還有此事!」
黃蘸和金鏞互看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照這麼說的話,可真的是太有緣分了!」
「可不是嘛。」方言收斂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們必須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場!」黃蘸興沖沖道。
金鏞搖了搖頭:「說好了今天是煮茶論英雄,你看我這茶都準備好了。」
方言餘光一瞥,就見桌上的茶具一應俱全,煮水的紫砂壺壺口漸漸地冒出熱氣。
黃蘸嘆了口氣:「可惜了,如果古兄還在世的話,我們現在就該是煮酒論英雄了!」
此話一出,金鏞眼神黯然,方言也不無遺憾道:「未能和古大俠見上一面,不失為一件憾事。」
黃蘸注意到氣氛不對勁,急忙把話題又轉移到方言身上。
「我一開始也是從香江小報上看到方先生的大名。」
「完全沒有想到方先生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大才,通小說,通文學,通詩歌,通散文,還在學術上也有這麼深的造詣,一本《槍炮、病毒與鋼鐵》,我看過以後,真的是驚為天人。」
「不錯不錯,《槍炮、病毒與鋼鐵》我也看了。」
金鏞連連點頭,大讚這是本神書,怪不得能在全美掀起巨大的熱潮。
「過獎了,過獎了。」
方言擺了擺手,「這也是正巧趕上了天時,正好是《拯救大兵瑞恩》電影上映的時候。」
「對,《拯救大兵瑞恩》!」
黃蘸一拍桌子,「瞧我高興的都漏講了,方生還和我一樣,也通影視編劇,不過最令我歡喜的是,像你這般才華橫溢的天人,竟然也是我詞道中人!甚妙啊!」
方言詫異不已,只聽說過港台歌曲流入內地,沒聽說過自己作詞的歌曲還流向了港台。
黃蘸笑道:「這也是徐老怪和施女士跟我說的。」
方言大為意外,原來是徐客和施南笙。
黃蘸言簡意賅地說起了雙方的淵源,最早是在拍攝《上海之夜》的時候,和徐客建立起了合作,為電影創作了12首歌,包括主題曲《晚風》,自此之後,就保持了長期合作的關係。
說到此處,拍了下手,「這不,這回又找上我,要我給你的小說改編的電影配樂。」
「《黃飛鴻之壯志凌雲》?」方言挑了挑眉。
「就是它!」黃蘸語氣失落道,「我寫了整整4次稿,都讓他給打發回來了,真的難伺候啊。」
方言莞爾一笑,「徐導這人我是了解的,精益求精,恐怕是想把你的潛力統統激發出來。」
黃蘸撇了撇嘴,「不用激發了,我真的是一點兒也激發不出來了。」
「你不用煩惱,現在他和施女士在滬市車墩搭建攝影棚,就是想激,一時半會兒也沒法激。」
方言用戲謔的口吻說。
黃蘸苦笑連連,「早死晚死,都是個死啊。」
金鏞搭話說:「千萬別說喪氣話,這不是《一代宗師黃飛鴻》的作者就在這嘛?當著方生的面,你大可以問一問他的看法。」
「對啊!」黃蘸把目光投來,「方生,不知道你對《黃飛鴻》配樂的作詞作曲有何指教啊?」
方言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兩位可曾聽過《將軍令》?」
黃蘸深諳音樂之道,自然知曉《將軍令》,輕車熟路地哼出旋律。
方言道:「不如就以這首古曲來改編成新曲,再填入新詞如何?」
黃蘸追問:「那麼詞呢?」
「看來方生已經成竹在胸。」
金鏞遞上了筆和紙,和老友一同湊了過去,就見他在頭一行,龍飛鳳舞地寫下——
《男兒當自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