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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頑強的乾隆

2024-11-03 23:13:37 作者: 人到中年紙老虎
  第628章 頑強的乾隆

  「這南洋是大虞朝的天下,唐山也是大虞的天下,豈有同一聖主治下而制度異同者?」

  「唐山內外,法司迥異,此乃亡國之道,我等青年太學生,正應該上書陛下,請開共和議會,使內外如一。

  ?

  「泰西諸賢者曾有天賦人權之言,此說我雖不是完全贊同,但其中隱含之對人之肯定,我卻是贊同的。

  這既然大家都是自然平等的人,都是陛下赤子,為何南洋人有參政議政之權,我等唐山之人都沒有呢?」

  「對,我們應該上書,請陛下乾綱獨斷,開共和議會。」

  阿森坐在南京洪武太學圖書館外的草坪上,聽著周圍同學們的高談闊論,細細的把每一個人的發言,都大概記了記。

  洪武太學以明太祖朱元璋的年號命名,由原本的應天金陵太學擴建而來因為有人說一個太學用應天二字,實在有些不合時宜,所以乾脆連金陵二字也不要了,直接改成洪武。

  而在進入洪武太學法律系學習之前,阿森先已經在瓜州陸軍軍官學院學習了兩年。

  當然,兩年並不足以讓他這皇太子學完全部科目,就更別提擁有帶兵的能力了。

  他轉學,是他父親,皇帝莫子布要求的。

  因為莫子布發現,阿森對於軍事,實在是沒什麼天賦,同時作為皇太子,他的時間很緊張,不可能真的在陸軍學院呆滿五年。

  所以不如了解個皮毛後,把重心轉到阿森最擅長的方向來。

  「貞吉老弟,你也說兩句吧,我們還不知道你贊不贊同在唐山也開共和議會呢?」

  主持這場「鍵政」活動的,是洪武太學文史院的助理講師陶必銓。

  此人是湖南安化人,性格豪爽,樂於助人,熱心公益,號稱友朋遍天下只是考了三次秀才,皆不中,沒那個做官的命,於是退而求其次,來做了洪武太學的助理講師。

  不過這位陶助理雖然自己考試能力一般,但他八歲的兒子陶澍,卻是遠近聞名的神童,據說明年就要越級進入高學學習了。

  阿森在洪武太學的化名為王貞吉,嗯,其實這樣不算是化名,這個名字是他的太子右春坊屬官的,此人也是即將入宮的阿森初戀王貞儀遠房堂兄。

  「陶兄,小弟才入學兩月,一切都還懵懵懂懂,實在不敢置喙此等國家大事,但看諸位兄長賢達都贊同,想來定然是很有道理的。」

  這是阿森遺傳自莫子布的最強大技能,即能在各種情況下說出一套既能讓別人舒服,又不讓自己陷入必須做出選擇境地的話。

  他可是皇太子,此時要是做出了有選擇發言,未來被人翻出來,也是不好的,所以阿森乾脆不回答。

  陶必銓看著他這個表現的很想進步,但是關鍵時刻卻有些躲躲閃閃的新生,總覺得這人身上有股他沒見過的氣質,第六感總是提醒他,一定不要惹這個人。

  想到這些,陶必銓點了點頭,「貞吉老弟做事就是謹慎,你說的也對,

  國家大事總不能誰都來指指點點。

  若是不通聖人經典,不曉格物丹化,不讀陛下巨著,不知海內海外,東方西方者,確實要仔細發言。」

  此時,由於莫家是海外遺民出身,所以南洋華人稱呼母國的唐山二字,


  已經被全國人接受了。

  唐山原意為大唐江山,廣義代指中國。

  狹義則就是指傳統的漢地二十五省(包括廣南和樂浪),其他地方則被稱為南洋、東洋、塞外、雪區、西域等。

  目前廣義的代指已經很少用,大多數唐山就是指狹義。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麼多太學生在太學裡面,非常熱鬧的討論要上書皇帝請開共和議會。

  乃是因為大虞的經濟結構,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至少是在大虞最發達的江南和珠三角地區是這樣。

  譬如在江南,江南士紳豪商集團,這個提法就很有迷惑性,讓人覺得似乎在江南,都是簪纓世家、士紳大門控制了商業,豪商都是出自這些門第。

  這在大明,或許是成立的。

  但是在大虞,並不是,因為大虞朝的生產力、需求、供給、市場規模等等都比大明時期擴大了五倍不止。

  這種劇烈的變化,導致了許多商業活動脫離了當地大戶的掌握,天量的利益,並不是一個所謂的團體就能控制的。

  因為我們並不能把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看成一個人,認為它們擁有統一的意志。

  實際上在這個利益集團中有各種各樣的人,有人是披著簪纓世家的姓,

  但是為自己幹活。

  有人是簪纓世家的白手套,但不想繼續給人當狗,想要主宰自己的命運。

  有人確實是大豪紳的一員,但他不想用他的能力來為家族服務,到頭來自己得不到多少。

  而經商,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幹的事業,歷來投入到這裡面的人,大概率都是虧錢的人絕對比賺錢的人多。

  它不但需要天時地利,更需要一個有頭腦,有遠見的人來掌控。

  所以對於真正掌控著簪纓世家的這批人來說,他們一來需要把大量精力投入到任途上去,二來也不一定讀書做官做得好,你經商就能經的好。

  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改開早期,大量握著權力的二代們,也就是賣批文而已,真正能打造商業帝國的,嚴苛點來說一個也無。

  所以這些掌握了地方權力的簪纓世家,只能通過各種手段,挑選一些人代替他們,用他們手中的權力,去進行商業活動。

  這在之前的重農抑商的環境中是可以的,因為那時候的經濟活動,更依賴於權力,體量也沒那麼大。

  但到了現在,就完全行不通了。

  是以到了現在,在利益越來越大,越來越需要人才掌艙的時候,江南的土紳豪商集團不可避免的開始了劇烈分化。

  大量成功商人,急於擺脫背後家族、權力的掌控和制約。

  而他們最有希望成功的方式,就是皇帝召開共和大會,他們憑藉強大的財力和影響力,當選議員。

  雖然議員這個身份,並不能等同官員,也沒有多少實權,但地位崇高,

  身份擺在那裡。

  若是成功競選上一省的共和議員,那就算是巡撫,還得是本省巡撫這樣的現管,要把你吃干抹淨,也還是需要很大一番氣力的。

  同理,在這些大商人下面,也湧現出了很多平民出身而成為中小資本家,資產階級的人。


  他們可能到不了省議員這個層次,但即便是府州縣的議員,也可以讓他們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府州縣官吏的無禮騷擾,以及應付復興公司這種龐然大物的店大欺客。

  而這些太學的學子,他們大部分都出身於這種資產階級家庭。

  比如陶必銓,他的兄長就是一個給興唐太平府(馬鞍山)江南鋼鐵廠;

  供應鐵礦石的中等資本家。

  若是唐山開了共和議會,他兄長就很有可能在落籍的興唐太平府當選府議員,那他們陶家的這份家業,就更有保障了。

  甚至不但是這些人,其他一些比如碼頭工人領袖,城狐社鼠的黑社會頭子,做不了官,但是在地方上很有名望的鄉賢,都希望自己能當選議員,以對抗來自官更的強大掌控力。

  阿森看著學長們在那裡慷慨激昂的發表觀點,腦袋不停地點,父皇常說,議會之權不能自上而下的賜予,而要自下而上最後順勢而為給予。

  因為賜予之權,實是因為下面根基不牢固,拿不穩這權力,所以需要君主用威望來加強。

  此舉無異於堰苗助長,所獲之權,如水中浮萍,無根無系,一個浪頭打來,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有下面人實力具備,開始不斷通過自己的聲音甚至鬥爭,來索取自己的權力,此時根基已有,帝王再稍微扶持一下,就大勢已成了。

  而之所以要成立共和議會來分權,阿森心裡也明白的很。

  只有這些生於民間的第二股力量為君王所用,他們為君王提供民意和金錢,君王用權威給他們作保,雙方相互需求,才能讓大虞皇室真正影響到民間。

  這裡的關係穩固了,再加上由內廷轉運司與復興公司形成相對獨立的財權。

  內廷參謀軍官司加五軍都督府形成相對獨立的軍權,將全國核心精銳控制住。

  錦衣衛北鎮撫司,南鎮撫司,慎刑司,經歷司,殿前司組成的秘密警察和特務組織掌握監察權。

  那麼帝王的地位就相當穩固了,才就可以把最繁瑣的治理中央地方之政務,交給以宰相為首的文官。

  從而從直接責任人這個框架中跳出來,以異論相攪為基礎,去做裁判,

  做調解員,做定海神針,做全體國人真正的君父,屁股下面的位置方能長久一些。

  覺得自己已經觀察到了下面最顯著的變化,阿森相當興奮,一結束就趕緊往皇宮而去,要去給父親報喜。

  而在南京紫禁城的春暉殿中,莫子布正在笑嘻嘻的調侃對面一個頭髮鬍子灰白,總是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怨氣的老頭子。

  「弘曆,怎麼樣,這江南諸府都走了一遍,比起你那時候,朕幹得不錯吧。」

  原來這個瘦高的老頭子,竟然是前清皇帝乾隆。

  要說我乾隆這生命力,那真不是蓋的,十年前,六十七歲的他氣急攻心中風,當時就直接癱倒不能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之後更是丟了帝國,被莫子布拘押,經歷了想要絕食結果被開嘴巴灌肉粥的屈辱。

  莫子布都要以為乾隆活不了幾年,結果活到現在1788年,乾隆七十七歲,反而更精神了。

  他不但沒有要翹辮子的跡象,反而除了還是很面癱以外,說話沒問題了,人也能著拐杖走幾步了。


  「哼!」乾隆聽到莫子布調侃他,當即隱去了臉上的怨恨,他不想莫子布從他這裡得到一點點的爽感。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乾隆回憶了前半生很多的美好,才讓他的臉,不那麼扭曲,繼而換上一副看傻小子的悲憫。

  「莫昭,你就是個蠢貨!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知不知道這共和議會代表了什麼,上一個這種議會,要了英王查理的腦袋。

  那個共和議會所代表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所謂大憲章,不過是藩鎮割據,臣子逼迫主上的罪證而已,不過是我大清議政王大臣會議的翻版而已。」

  乾隆越說越是興奮,甚至笑出了聲,「哈哈哈哈,你一定想說,中華不同於英格蘭。

  哈哈,不同就對了!

  因為在中華這麼於,不過是在玩異論相攪而已,實質仍舊沒有突破黨爭的窠臼。

  而黨爭,不管當時看起來多麼勢均力敵,但一定會有是輸家!

  無論是後漢的閹黨和土人,李唐的牛黨與李黨,北宋的新黨與舊黨,還是朱明的閹黨與東林黨,他們最後都論出了輸贏。

  而往往伴隨著這個輸贏的,就是天崩地裂,因為黨爭就代表著置天下於不顧,為反對而反對,輕則民不聊生,重則社稷傾覆。

  莫昭,你等著看,如是報應來的快,你自己也許會親眼目睹這一切!」

  莫子布看乾隆說的咬牙切齒,他反而神態輕鬆的走到乾隆面前,伸出手,指著他嘿嘿一笑。

  「弘曆,你急了,你破防了,都開始詛咒我了,開始一廂情願的只往壞的方面去分析了。」

  『我....!」不知道怎麼的,乾隆一看著莫子布在他面前露出輕洮的一面,怒火就會不可遏制的燃燒起來,他很想衝著莫子布大喊一聲:『你笑你媽呢!」

  但是乾隆忍住了,除非他想斷子絕孫。

  「其實吧,你說的有點道理,黨爭歷來就是危險的,不管是什麼樣的君王,開啟黨爭不於給自己寶座下堆炸藥。」

  莫子布先是肯定了乾隆的見識,這方面這老小子判斷的非常精準,但隨後,莫子布伸出右手食指在乾隆眼前搖晃了幾下。

  「但朕不同,朕不是來為雷州莫氏這一家一姓來做帝王的,朕要做的,

  是堯舜禹湯那樣的真正的上古賢君。

  值此大爭之世,只有能盡力挖掘出民族能量的國家,才能屹立於世界之巔,而朕讓權,放權,正是在釋放出中華數千年的民族偉力!

  我給南洋人放權,要的不是他們回報我多少賦稅,多少奇珍異寶,而是要他們為子孫後代占下大量富饒的土壤。

  我給中小資本家放權,鞏固皇朝根基只是附帶,主要的作用,是要激發出他們的所有能量,讓他們為這個偉大的民族帶來更多煤鐵槍炮!」

  說著,莫子布停頓了一下,死死盯著乾隆,「為了這個目的,就算朕這個大虞皇朝國祚與你的滿清相當不過百餘年,那也是值得的。

  因為到時候,少了一家一姓的尊榮,萬家萬姓卻將獲得一個真正的太平盛世。

  這就是朕,一個真正的漢家聖君明主,與爾這等蠻夷之主的區別!『

  這句話,真的太傷乾隆了。


  因為這老小子,一直在為自己不是漢人而遺憾。

  他更能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是一個漢家君王,將會擁有無限的可能,至少可以真正按照他的意願,來大刀闊斧改革這個古老的國家。

  乾隆自信,他至少能比羅斯的彼得一世做的更加出色,只是這一切,都毀在了他只是百來万旗人的皇帝,這個根基問題上。

  乾隆還做不到自己革自己的命!

  「wa!」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搖晃兩下後,乾隆一口血直接吐到了地上,人也迅速萎靡了下去。

  「陛下真乃堯舜也!」聽了莫子布的話,別人還沒什麼,一個半老徐娘的女子,盈盈下拜,滿是讚嘆,「上古聖賢之君,也無過如此了!」

  莫子布看著這個女人,頗有些哭笑不得,「你姐夫都已經吐血了,你還為了兒子這麼氣他,放心,福康安好著呢,他死不了。」

  這個半老徐娘不是別人,正是福康安的母親葉赫那拉氏。

  葉赫那拉氏的大姑姐和親姐姐都是乾隆的后妃,所以莫子布才說乾隆是葉赫那拉氏的姐夫。

  「賤人,賤人,這個南蠻子是狗屁的堯舜,我...我·—·。」

  噗通,乾隆還沒喊完,帶著他來的永炎,也就是歷史上的嘉慶差點被嚇瘋了,他現在日子過得還行,可不想就這麼被砍了腦袋,

  「父親!」他噗通一聲跪下,大聲哀嚎了一句。

  乾隆淚眼雙流,看著跪在地上的嘉慶,把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葉赫那拉氏看都沒看乾隆一眼,同時也沒有否認莫子布的話,而是立刻下跪,做出一副哀戚的模樣對莫子布說道:

  「陛下還請赦免福康安吧,六年了,福康安丟了東北三省,在老林子中艱難求存,連至親都背叛了他。

  他一邊要面對大虞的圍剿,一邊還要警惕羅斯人,縱有三頭六臂又如何,請陛下饒了他吧,我傅家願意拿出所有家產,求得陛下寬恕。」

  福康安的問題,不是抓不到,而是莫子布沒太想去抓他,也不願意出動太多資源,就為去逮住這麼一條倔強的小魚。

  此外,莫子布還存了一點小心思,外東北太遠了,需要一個有點能力的人去把外東北各族給集合起來,方便莫子布隨時抽調他們。

  而最熟悉這個操作的,無疑就是福康安。

  從能力上來說,福康安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這傢伙非常驕橫,很容易自滿。

  比如後世滿清的經典一戰雪山奔襲廓爾喀,前半段非常完美,簡直是戰神。

  但是後半段,這個傢伙飄了,竟然在冰天雪地中讓士兵用四抬大轎抬著他,到地方就坐在中指揮,搞起了留侯和諸葛武侯的考斯普雷。

  結果清軍上下驕橫,在前期打出大優勢的情況下,竟然沒能拿下陽布(加德滿都),還在帕朗古之戰中吃了一定的虧,被迫虎頭蛇尾的接受廓爾喀人的請降。

  唔,如果外東北的歷練,能把福康安這些壞脾氣磨掉,那莫子布整缺一個鎮守高原的人選呢。

  對於現在達萊和噶廈政府,莫子布一直不滿意,甚至抱有極大的警惕,

  「葉氏,你應該知道,我不是要你們傅家的錢,不然你們也無法保留到現在,福康安也沒不是一定要了他的性命,明白嗎?」


  葉赫那拉氏跪在地上連連點頭,心裡卻在咆哮,『那裡就別熬鷹了啊,

  再熬下去,我兒子不是被羅斯人打死,就是被外東北嚴酷氣候折磨死了。』

  但葉赫那拉氏不敢明說,只能連連哀求莫子布開恩。

  剛吐完血的乾隆心裡一片悲涼,掙扎了爬了起來,因為他也很擔心福康安。

  不但因為這小子有可能是他的種,還因為縱觀上下,福康安也算是旗人中堅持到最後的了,乾隆希望他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那麼葉氏,你應該明白,福康安真是要願意歸順的話,他早就上書求饒了,可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有過此舉。」

  莫子布想了想,熬鷹熬的也差不多了,確實該收網了,讓福康安帶著雅克薩以北的部落投降吧,順便把羅斯人全部清理出去。

  葉赫那拉氏聽到莫子布終於鬆口,頓時大喜,跪在地上回答道:

  「福康安最是好面,臣妾這就去信,告訴他要是不來投降的話,他娘我和他妻子伊氏,就自薦入宮,為陛下當暖床女奴,其必不堪忍受,就會主動出來投降了。」

  臥槽!知子莫若母,你這女人,還真豁得出去啊!

  這若是母親和妻子被俘,被迫去給皇帝做了女奴,那沒什麼,福康安反倒可以以此為恨,凝聚人心。

  可要是母親和妻子主動....:,那這個人就丟大了,還會極大損害福康安的威信。

  「賤人..::,你們葉赫部真是漢人的狗啊!」

  乾隆聽完,看著昔日最喜愛的人妻如此做派,再次破防,他又大罵一聲,一口血吐出來,人直接就被氣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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