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好一個歲歲有虞
阿森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他在春節到來之前,再次以隆重的禮儀前往九山昭陵祭拜了唐太宗李世民,獻上了犧牲等貢品。
他還遵照莫子布之令,在昭陵前立了一座萬世垂範,江山永固的石碑。
石碑正面是這八個字,後面則是一副大虞禮部定製了最新精確世界地圖,並且還貼心把大虞的領土用紅漆給標了出來。
算是一種帶看炫耀意味的報喜吧。
隨後阿森又去白鹿原的霸陵、五陵原的茂陵,祭祀了漢文帝和漢武帝這對祖孫。
至於我大漢棋王嘛,能力是非常不錯的,但比起他老爹和兒子就有些遜色,
沒有得到阿森親自祭拜的禮遇。
不過阿森也宣讀了莫子布的詔令,命陝西省調撥民戶為漢高祖、漢文帝、漢景帝、漢武帝以及唐太宗守墓。
並在漢高祖的長陵和唐太宗的昭陵設立了長陵巡檢司和昭陵巡檢司,駐防九品巡檢一名,巡檢火手和捕手各十五名。
其中巡檢火手從巡撫標兵中抽調,捕手由關中二百畝以上的民戶出丁,以三個月為限,應番輪流值守,防止盜墓賊破壞。
然後在茂陵以東約一公里左右,阿森又祭祀了陪葬茂陵的衛青和霍去病。
自古以來,皇帝是不能去祭祀大臣的,前朝大臣也不行,但阿森還只是皇太子,只能算半個人主,所以去祭祀沒有多少問題。
茂陵東,人頭攢動。
先漢已經過去兩千多年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包括關中人也一樣,除了還記得漢高祖、衛霍等名字以外,其他基本沒多少印象了。
特別是過去被滿清統治的這一百多年,你總不能指望他們對漢人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吧。
是以衛霍之墓都極為破敗,以至於好多百姓都搞不清楚這裡埋的是誰了。
阿森站在霍去病修成如祁連山一般的陵墓之前,看到石獸、石人、石馬凌亂的翻滾臥倒在地上,陵墓前的碑亭都已經幾乎完全消失。
左側還有地震留下的痕跡,以至於陵墓有些地面有些開裂,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為霍去病立的石碑,順著這條裂縫,頭下腳上的陷落了進去。
這一切,讓阿森既難受又高興。
難受的是衛霍這種為民族生存立下汗馬功勞的英雄,陵墓竟然如此破敗了。
高興的是,哪怕過了兩千年,後人也沒有忘了他們,他們的事跡仍然還在激勵著後人,他莫州森會在此時來到霍去病墓前,正是這種體現。
「今日我等能立於此地,之所以稱為漢人,霍姚是有大功勞的,豈能使英雄墓前如此淒涼!」
說罷,阿森招呼陵墓所在的興平縣知縣上前,「抽調民夫,重新修衛霍之墓,石獸、碑亭、神道、祭奠寺廟必須配齊。
一應支出由內帑支付,到你手之後,對服役的民夫錢糧要給足,勿使成為害民之政,出了問題,你就準備去新齊府做知縣吧。」
興平知縣嚇的滿頭冷汗,新齊府就是原本南洋的亞齊蘇丹國,朝廷剛把那裡的土人屠戮殆盡,到現在整個亞齊府才三萬多人。
去那裡當知縣,哪來的百姓給你當官老爺,呵呵,恐怕是去那裡當野人吧。
而阿森非常乾脆直接的威脅知縣,就是怕這些地方官把皇室直接撥款給貪污了,然後徵發民夫不給錢,百姓在下面臭罵皇帝,把大好的事干成了怨聲載道。
隨後阿森又對被請出來繼續擔任陝西巡撫,以便安撫人心的畢沅說道:
「還請撫台大人在關中尋衛姓與霍姓者各五戶遷居到此,免他們各五百畝地的地丁糧和地丁銀,讓給他們的祖宗守陵吧。」
其實阿森知道,哪怕是現在的關中,姓衛的和姓霍的與衛青、霍去病的關係應該不大。
但姓氏對得上,總是一個安慰,萬一他們真是衛霍的子孫呢。
而且,在中華這種血脈與文化傳統雙重的文明中,這些人為衛青、霍去病守墓,應該會非常樂意自稱衛霍的子孫,時間一長,恐怕就會真成子孫了。
安排完畢,阿森將他在關中收攬的豪傑健兒首領六十餘人都召了過來,然後指著霍去病墓前馬踏匈奴的雕塑說道:
「昔日秦末楚漢爭霸,漢人為躲避戰亂大量出塞,為匈奴人帶去先進的冶煉和耕種技術,遂使匈人壯大。
其又連出冒頓單于、老上單于兩任雄主,以至於匈奴騎兵能深入關中,甘泉宮都能望見烽火。
當是時,天降衛霍,屢敗匈奴,為國張掖,守護我族,誠為我大漢民族之英雄。
今日我與諸君匯聚於此,一來瞻仰祖先英武雄烈之氣,二來請諸君以先祖英雄為榜樣,與孤一起為國家民族,再次奮發。
當今之世,西邊門徒愈發猖狂,爾皆深受其害,於公於私,我們都要剪除此等害人蠻夷,使我西北靖寧,勿使其成為子孫後代憂患。」
這些話,阿森若是說給江南、嶺南,甚至是門徒極多的北直隸人聽,他們應該都沒多少感覺,因為沒有切膚之痛。
但在陝甘那可不一樣,這一百多年的屈氣,這一百多年來的不斷侵害,八年前的那場死傷無數的惡戰,都讓他們對阿森說的話感同身受。
這也是阿森徵得莫子布同意之後,協助李獻文在關中招募兩萬健兒的原因。
當此之時,鐵路通到伊犁仍然是個奢望,但西域與河中的戰役卻到了非打不可的時候了。
因為此時歐洲大亂,英格蘭自顧不暇,羅斯在與奧斯曼戰,都沒有精力來支持河中的三汗國,誠為大虞最好解決他們的時機。
可正因為鐵路別說修到伊犁,連到迪化都是個問題,所以補給物資還是得用老辦法,靠人力運和當地籌集。
只是人力運損耗大,當地籌集嘛,准部的人都快被殺光了,回部也互相人腦子打成狗腦子了,根本籌集不到太多糧食。
是以哪怕以大虞的國力,也只能分批出兵。
即第一階段由李獻文的西北使司出使司標兵八千,歸屬於西北使司的白蓮宗徵調兵三萬,已經在哈密的回良三十六姓出五萬炮灰。
先依靠這八萬八千人穩住准部,再將回部的叛亂分子各個收拾。
完成這個目標後,再次從這八萬八千人中抽鎮壓各地後,還能有心氣繼續作戰的兩萬,讓他們配合從中土去的三萬兵,完成第二階段作戰。
與此同時,大虞還會出動漠南漠北蒙古騎兵和一部分鎮藩藩兵從鮮卑荒原自東向西橫掃,堵住三汗國的退路。
到了這個之後,大虞的近衛和京營才會出動最少三萬精兵,對三汗國進行毀滅性打擊。
這三步,預計需要至少五年才能完成,也只有把時間跨度拉大,大虞的物資投送也才不會出現問題。
也就是說,大虞的真正精兵,是來打最後決戰的,不可能也支撐不起他們長期在河中打階段性戰鬥。
那麼,當第一階段收復西域後,第二階段的作戰主力,就得是從本土抽調的三萬人馬。
而要保證這三萬人馬在戰鬥素質和軍心士氣能穩得住,因為他們去了河中完全就是去探路,一路上連續艱苦作戰加燒殺搶掠,是都要乾的,沒有仇恨鼓動起來的殺氣,可不容易辦到。
那就只有被河中蘇菲教團害慘了的,跟他們有深仇大恨的陝甘漢人能幹也願意干。
捏麻麻的,自己做的孽這下要自己受了的,如果沒有陝甘百姓這股復仇的怒火,大虞朝沒有個三十年,都不敢說能搞定三汗國。
畢竟那些是以宗教為紐帶,教團為集體,足足五百萬人口的地區小強啊。
「以後西征之時,咱們陝西兒郎出征,就用此為大旗吧,讓霍姚的在天之靈保佑我們無往不勝。」
阿森指著的,正是霍去病目前馬踏匈奴的雕塑。
「謝太子殿下賜旗,請太子殿下放心,額們做夢都想報仇雪恨了,一定讓河中那些蠻夷,嘗嘗闊別千餘年的漢唐之刃!」
阿森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在一群文士的簇擁下,給衛青的墓碑親手寫下『漢大將軍大司馬衛青,漢平陽長公主合葬之墓給霍去病墓碑寫下『漢驃騎大將軍大司馬冠軍侯霍公去病之墓。』並特意落款『晚輩後生莫州森立石立書。』
轉眼就到春節,陝西漢子踴躍報名,兩萬遠征軍名額基本滿員,阿森就趁著上元節前夕放賞四萬銀元,並在西安城賜宴。
正月十六,上元節剛過,阿森就在近衛五百騎和三千伸威軍的護送下離開西安,往他這次出巡的最後地點蘭州走去。
車駕沒有走西北州、涇州、平涼府這一條線,而是繼續沿著渭河向西,走鳳翔、寶雞、天水、隴西、渭源、狄道這條路前往蘭州。
而這一片,那就真是中華民族的主要發源地,甚至沒有之一了,周朝、秦朝都從這裡發源,李唐的隴西李氏也從這裡走出來。
阿森一路走,一路祭祀,等到過了隴山到了秦州(天水)以後,一股又不同於關中的感受,撲面而來。
崇山峻岭與河谷平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處景色美不勝收,卻又帶著幾分蒼涼與粗獷,甚至就是吃食,也比關中要多了幾分狂野的味道。
而這一路的百姓,他們明明是從河南和陝西填過來不過六七年,本地人肯定不到一半,但你卻能感覺到他們完全不同於河南、陝西人的那種氣質。
每到一地,哪怕地方再小,也會出來幾個策馬持槍、挾弓負矢者拜倒在路邊,得到充許後便高高興興的回家帶上火,跟著隊伍一路行走。
阿森在車駕上悄悄看去,這些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臉上一片無憂無慮,
似乎並不關心車駕最終往哪去,只關心能不能護衛在太子身邊,一副身為皇家侍衛的與有榮焉表情。
而且這些少年郎特別能吃苦,你賜飯食他就吃,不賜他們就啃自己的干餅子一塊餅,一小撮鹹菜,渴了就取山泉水喝,沒有一個叫苦叫累,甚至他們還會去打點野羊、野兔甚至野豬來獻給阿森,作為他這太子爺的加餐。
等到進入了秦州府城,也就是後世的天水市區,阿森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震驚了。
嘩嘩流淌的籍水邊,立著五六座黑乎乎的高土堆,還沒走進就有侍衛來稟告,那玩意就是京觀。
阿森特意走過去一看,這些白骨已經完全被風乾,骷髏空蕩蕩的眼中,被飛來的泥巴糊滿,看起來像是剛從地里挖出來的一樣。
,其實也不是京觀,阿森仔細看了看,因為人頭不夠,大部分都是用圓石壘砌,做出京觀的樣子而已。
他想起來了,是父皇否決了西北使司築京觀的請求,但沒想到他們瞞天過海,還是用另一種形式,築了京觀。
每一座京觀邊,還立著石碑,石碑上寫著某年某月某人叛亂,某官某將領兵誅殺,其中「賊某某伏誅,闔家(族)已奉令抄斬」等句,出現的極為高頻。
甚至還有非常赤裸裸的寫明是某地某姓幾百上千口,盡皆伏誅的字樣。
而在石碑不遠處,必然有一座不能算是廟,因為人基本無法進去,只有土地廟大小的廟宇立著。
阿森蹲下一看,裡面供奉著一個凶神惡煞的神像,神位上寫著『真空家鄉降世明王佛座下誅魔滅鬼護法金剛XXX』字樣。
阿森看了看,好多神位上的名字,應該就是大虞的兵將,因為他竟然在這看到了一個他的遠房堂兄,海康莫家莫善尊的名字。
而莫善尊,就曾在著名的皇漢將軍董金鳳手下做過鎮軍總兵,最近這兩年才被調回京營軍中。
阿森相信,天水還不是當年戰亂的重災區,要是在重災區的話,他一定能看見董金鳳的神位。
恭喜我們的太子爺,他猜對了,但是沒有獎勵,只有震驚。
十餘日後,車駕過渭源,走東峪河到達蘭州府狄道州,也就是後世甘肅定西附近,一座巨大的京觀,就嘉立在州城外的洮水邊。
阿森甩開來迎接的甘肅按察使,前往這座京觀查看,他不但發現了董金鳳的小小「士地廟呢,按照白蓮宗的說法,這叫做鎮邪廟。
還從碑文上發現了更了不得的事情,「光中七年四月,賊蘇二十三聚眾七萬餘,號稱二十萬,欲攻定西城。
降世明王佛座下護法羅漢,皇朝京營效勇軍左衛都指揮使蕩寇將軍董,親率天兵萬人,破賊三十六營,殺無算,俘其老幼計三萬五千餘,盡皆往生。
次月,賊首得教團之助,請河州張猛哥率十萬之眾復來尋仇,蕩寇董將軍再破賊,殺賊首蘇二十三、張猛哥以下萬餘,余者皆坑。
惜哉,京營天兵槍炮犀利,賊屍皆碎爛,不足張功。』
逼樣的,你還嫌屍體打爛了,京觀沒築高是吧,阿森都麻木了,也知道為什麼父親要他做好心理建設了。
這一串串文字的背後,代表的是一條條人命,而且看起來不是只殺了男人應該是無差別一體消滅的,想來燒殺擄掠的事情,必然到處都在發生。
阿森有種怪怪的感覺,不知道該說啥,然後他一抬頭,終於看清京觀周圍瓢揚的彩條上寫著什麼了。
『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是漢之臣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四方胡虜,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國,滅其種,絕其苗裔!
魏巍漢家,赫赫有唐,昭昭有明,天意不絕,歲歲有虞!『
好傢夥,阿森恍然大悟,他終於知道父親說起來就帶著幾分怪異表情的那些傢伙是從哪來的了,感情是從這裡出來的。
此時還沒有皇漢這個詞,但阿森已經能總結,並在心裡給這個群體一個大致的畫像了。
「父皇曾說,他用民族主義干翻了滿清,受了這股力量的益,也要面對它所帶來的影響。」
阿森看著鼓起勇氣跟他一起來的王貞儀,低聲說道:「這是一柄太阿劍,如何不讓它倒持,將是我所面臨的最大挑戰了!」
王貞儀也從巨大的不適中,稍微能面對這些東西了,她贊同的點了點頭。
「此風潮,類似秦漢之大報復理論,能在短時間做到團結上下,萬眾一心,
可是用的過了,就會產生依賴,被其裹挾。
不過殿下也不用太過憂慮,總體來說,還是利大於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