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不是西伯利亞,這是鮮卑荒原
伊爾庫茨克,名字可能來源於從此城匯入安加拉河的一條重要支流,額爾溝河。
也可能來源於不是注入,而是把貝加爾湖水抽走的安加拉河之原名-昂嘎拉河。
昂嘎拉這個詞,應該是一個混搭了一點東北野女真發音的蒙古語詞,與滿人說的嘎拉哈有一定關聯。
所以在中華這邊,伊爾庫茨克一般被稱為厄爾喀或者厄爾口,安加拉河被叫做昂嘎拉河,全都是這個詞的變音。
不過伊爾庫茨克城,確確實實是羅斯人把它從一小塊可以躲避風雪的臨河牧場,建設到如今這個規模的。
這裡在滿清時期,是兩大帝國貿易的最關鍵城市,常住人口超過四萬,夏季可能到達六至七萬人,這在極北之地來說,非常不容易了。
不過在大虞建立後,兩國關係迅速轉冷,伊爾庫茨克立刻就冷清了下來。
伊爾庫茨克總督府中,管理整個貝加爾湖及以東地區的大區總督雅各布.伊方諾維奇中將,正把他的幾枚勳章掏出來仔細的擦拭著。
最先擦拭的,是一枚一等聖安娜勳章和一枚三等聖喬治勳章。
這是雅各布總督在1772年第五次俄土戰爭中的克里米亞戰役時,作為擲彈兵中校,身先士卒,用把自己炸成腦震盪,在躺了兩個月醫院為代價,血戰得來的。
至於最後這枚聖亞歷山大.涅夫斯基騎士團勳章,則是對總督大人一生的總結性讚譽。
因為這枚以著名基輔羅斯大公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命名的勳章,在歷史上經歷了騎士團勳章,帝國勳章,蘇聯紅軍勳章到俄聯邦勳章的變遷。
是羅斯帝國最高榮譽之一,是在蘇維埃時期都還被傳承,承載了羅斯民族感情的重要獎章。
後世普定大帝發起的軍事行動時期,很擅長利用表演為自己加分的車臣汗卡德羅夫,就得到了大帝頒發的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勳章。
「父親,外面都是罵你的,有些軟骨頭已經想要向南邊的韃靶人投降了。」總督的次子,伊爾庫茨克城防軍中校安年科夫怒氣沖沖的說道。
「不要責怪他們,孩子,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都會變得瘋狂和不可理喻,
有些癲狂,是可以理解的。」雅各布總督頭都沒抬,慢條斯理的說道。
跑過來告狀的安年科夫中校頓時就被嘻住了,他神情也變得開始驚懼了起來,半響才吶吶的問道:「父親,我們難道都會被韃人.:..殺..殺死嗎?」
雅各布總督這才抬起頭看著兒子安年科夫,非常認真的說道:「會的,如果此時南邊做主還是旗人皇帝,那我們有很大可能會保住性命。
就像是一百年前的康熙皇帝那樣,他會很高興給與我們禮遇,把義們編入他的近衛軍,用來向他的臣民,特別是被統治的契丹人,來彰顯他的強大。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那位契丹皇帝不需要我們裝飾他的功勞簿。
他更需要用廣的土地,來證明他才是最適合作為契丹皇帝的人,漢人是最適合作為東方大陸主宰的民族。」
還別說,這個毛子中將的話,還挺有道理的。
滿清皇帝異族統治中原,所以需要這些花活,來向億萬漢人證明他的強大。
而莫子布,他如此饑渴的開疆拓土,確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要用打造一個前無古人的大帝國,來證明大虞存在是至高無上的正確。
只不過這種信號的釋放對象不是漢人,因為漢人肯定會支持大虞。
莫子布的開疆拓土,是在向主動與華夏靠近的和、朝、越、泰、高棉等族群,證明他們選擇的正確性。
雅各布總督能有這份認識,則是因為他是典型的聖彼得堡貴族,見識豐富,
而且他是羅斯國內少有的中國通。
因為他的曾祖父就曾參加過了發生於1689年,距今正好差不多一百年的雅克薩之戰。
他的父親曾是色楞金斯基奧特羅格堡的駐軍長官,這地方就是楊開甲目前的駐地,是一座位於色楞格河畔的堅固堡壘。
二十年前,雅各布中將就曾生活在這裡,這個堡壘周圍,形同他們家族的封地。
他的父親數次派他以商務代表的身份,前往漠南甚至宣化和承德與滿清官員談判,並交換雙方越境的牧民。
因此雅各布中將對中國相當了解,還能說簡單的中國話和帶漠北口音的蒙古語。
只不過他的兒子安年科夫中校就遜色多了,三十多歲了,連伊爾庫茨克城防軍都管理不好,就更別說了解南邊的中華,
因此他根本沒聽懂雅各布總督的分析,只知道自己這次可能也要交代了,臉上露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
連最開始進來告狀的怒氣,都在恐懼中消失的乾乾淨淨。
「父親,韃靶人..真的有必要這樣嗎,不是說他們是文明國家嗎,怎麼還會通行屠城這一套?」安年科夫吶吶的說道:
「而且,我不信女皇陛下願意捨棄帝國經營了一百多年的鮮卑利亞,從聖彼得堡來的援助,一定在路上了。」
雅各布中將點了點頭,「是的,我的孩子,女皇陛下肯定不會願意捨棄鮮卑利亞。」
不過沒等安年科夫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雅各布總督很快又說道:
「但是女皇陛下不是萬能的上帝,面對這樣的情況,她的不願意,只能變成冬宮中的一聲嘆息。
我相信,帝國的使者和援軍早就出發了,但是他們都沒辦法到達。
援軍可能在某個地方被城外的契丹軍隊擊敗,使者則因為剛剛進入契丹邊境就被逮捕,而無法面見契丹皇帝。
這是因為,契丹皇帝對鮮卑利亞的渴望是強烈的,沒人能阻止他。」
這一下,安年科夫聽懂了,他失魂落魄的坐到了一張鋪著熊皮的凳子上。
「父親,早知道是這樣,我們就不該去挑契丹人,如果沒有我們的主動進攻,或許他們不會發動如此規模的戰爭。」
其實,安年科夫想說的是,沒有主動挑戰,契丹人或許不會想要把他們全部殺死,可能會網開一面。
雅各布總督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衡量得失,半響後,他搖了搖頭,「為了帝國,為了女皇陛下,我必須這麼做!」
雅各布總督站起身來,百戰軍人的堅決與堅韌,立刻充滿了房間裡面。
「第三羅馬雖然在鮮卑利亞經營了一百多年,我們家族甚至都能稱得上鮮卑利亞的土著了,但帝國在這裡的根基仍然很淺薄。
要想守住這片雖然寒冷,但蘊藏了無限可能的土地,伊爾庫茨克,就是其中最關鍵的。
若是伊爾庫茨克陷落,那麼東鮮卑利亞與西鮮卑利亞的聯繫,就會被切斷,
從烏拉爾山來的援助,也會失去可以立足的橋頭堡。
而這十年來,契丹人的復興,嚴重威脅到了伊爾庫茨克。
我是知道契丹皇帝的,他一定會來打伊爾庫茨克,要是等他準備好了,我們將沒有任何的勝算。」
「所以父親你接納了那些失去帝國的韃靶人,一度還想與他們聯合。」安年科夫低聲說道。
「是的,我的孩子,但我沒想到,那些失去帝國的韃靶人如此脆弱,他們那麼快就倒向了南邊的契丹人。
所以我只能冒險策劃新灣鎮的戰鬥,想趁著雙方實力對比還沒有完全失衡的時候,搶先占據上風,然後再來跟契丹皇帝談判。』
說到這,雅各布總督沉默了,他滿臉橫肉的蒼老面孔上,第一次出現了挫敗的神色。
「但我還是低估這個恐怖的帝國,這個存在幾千年的東方羅馬,哪怕他們只用了很小一部分的力量,也輕易擊敗了我們。
「是的,是的,他們太強大了,不是我們沒有英勇作戰,而是各方面都有差距。
他們有能在河上跑的蒸汽機小船,有各種火炮,還有射程超過我們一倍的來復槍。」
雖然因為鮮卑荒原的寒冷,蒸汽機在這裡效率很低,也只有三四個月能用,
但這已經足以帶來質的變化了。
有膛線的來復槍更是給羅剎人的火繩滑膛槍,造成了碾壓式的打擊。
「父親,讓牧首來為我們祈禱吧,我們將要為第三羅馬和沙皇陛下獻上全部的忠誠了,仁慈的主,應該接納我們,讓我們的靈魂,升向天堂。」
了解到自己確實是沒有活命的機會以後,安年科夫倒是還有幾分羅剎人的狠勁,當即就認命要給自己來一套臨終關懷。
不過雅各布總督這時候卻笑了,他看著兒子安年科夫說道:「雖然這個城市中的男人基本都會死去,但這其中可不包括你。」
「什麼!」安年科夫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瞪大眼晴看著父親,「父親,
您的意思是,契丹皇帝會放過我們!
聽到不用死,剛升起一絲決絕的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都被巨大驚喜給包裹住了。
「會,因為鮮卑利亞太廣了,而我們羅斯人實際上已經成了這裡的土著。
即便契丹大軍從西向東席捲而來,還有各種靶人部落協助清繳,但他們仍然無法將我們都清除。
可是有快三十萬羅斯人,生活在這冰天雪地中的。
來自伏爾加河的農奴和哥薩克,都是最能吃苦耐勞的存在,只要不被契丹人抓住,他們就有辦法活下來。
等到契丹的主力南撤之後,那些人根本不會是我們的對手,所以契丹皇帝必須要給我們一條生路。
他會需要你,需要一個出生在鮮卑利亞,生長在鮮卑利亞,又在緬希科夫宮波雅爾貴族子弟學院學習過的貴族,來招攬躲藏在鮮卑利亞各處的哥薩克和農奴。」
安年科夫聽完,眼晴都亮了,只是很快他就搖了搖頭,希冀的看向了父親雅各布總督。
「父親,我不行的,伊利亞.阿列克謝耶夫那些人不會遵從我的命令,我們應該一起活著。」
雅各布總督搖了搖頭,「我不能成為契丹人的俘虜,更別說投靠契丹人,因為那樣會給你母親和你的妻子以及女兒,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只有我為第三羅馬流幹了最後的一滴血,女皇陛下才會寬恕她們。
而你,我的兒子,以後記住,永遠不要再用靶這個詞稱呼南邊的那些人。
甚至契丹這個字也不要說,你應該稱呼他們為華或者漢,把自己當成漢人皇帝的奴僕。」
雅各布總督開始做最後的交代,兒子安年科夫眼淚也終於下來了。
他跪在父親面前,流著淚不停搖頭,「不要,父親,不要,我無法讓所有人心服,我們都需要您!
雅各布總督的眼神,開始變得冷冽,他靜靜看著淚流滿面的兒子。
「安年科夫,你如果還不能長大的話,那你就死定了,只有想辦法讓隱藏在鮮卑利亞的所有哥薩克追隨你,你才能活。」
「這是一個父親,給你的最後忠告。」
阿爾泰山以北,東薩彥嶺北側,安加拉河下游,臨近葉尼塞河,巴拉巴草原最東端。
這裡有羅斯帝國在鮮卑利亞僅次於伊爾庫茨克的重鎮,布拉茨克。
雅各布總督猜的非常準確,陳光耀就是去堵截從烏拉爾山來的羅斯軍隊了,
為此他砸鍋賣鐵弄了五千步騎,以及超過六萬頭牛羊作為軍需。
阻擊軍隊,由龍近衛騎兵團一千二百龍騎兵為主力,團千總、少將朱文接,是嘉定戰後就跟隨了皇帝的元從。
其餘還有海蘭察率領的索倫騎兵八百,福康安率領的嶺北士兵六百,以及從東北使司調撥的吉北鐵騎,東洋藩軍龍騎兵以及一部分蒙古怯薛。
布拉茨克城位於安加拉河畔,安加拉河在這裡,拐了一大彎,留下了一串串跟湖泊差不多的河道。
甚至布拉茨克城外就是一片冰冷的寒帶沼澤,想要進城,只有十分狹小的一片地方可以通過,易守難攻,地勢十分險要。
但這一切,都與雅庫茨克一樣,如果城外的軍隊,抗過了風雪,它就危險了。
因為這種依山背水在寒帶的易守難攻,也代表著人家可以非常輕易的掐住你脖子,把你圍死。
中華阻擊大軍,就是利用了這點,當他們扛過去年的寒冬之後,布拉茨克城內就已經慌的不行,導致了歷經千辛萬苦到達的羅斯援軍,也只能冒險闖過來。
不然,等布拉茨克城內崩潰,他們走了一千多公里過來支援,就毫無意義了。
增援的俄軍,大部分來自於西伯利亞省的塞米巴拉金斯克州等幾個要塞城市,他們本來是作為控制哈薩克人而存在的俄軍精銳。
但現在伊爾庫茨克情況緊急,不得不將他們動員到了東方。
這支羅軍一共七千人,由三個俄國歐洲團,共兩千七百人作為主力其中大部分都是線列步兵,哥薩克只有兩百多。
其餘四千人,基本都是騎兵,由羅斯帝國在烏拉爾山到中亞的僕從韃靶人組成。
而中華帝國這邊能作戰的,還差不多有四千人。
極北之地的風雪還是很恐怖的,一個冬天就讓帝國阻擊部隊減員了快百分之二十。
幸好凍死者不多,輕度殘疾也只有不到一半,其餘送回南方養幾個月,又基本能恢復過來。
戰鬥先在騎兵中展開,隸屬於中華帝國的蒙古怯薛和索倫騎兵,毫不客氣的撲向了隸屬於羅斯帝國的韃靶騎兵。
雙方在方圓十幾里的草原上,展開了激烈的追逐。
最終則是海蘭察率領的兩千騎兵獲得了勝利,畢竟一方是僕從軍,另一方是直接沐浴了降世明王慈悲之光的帝國騎兵。
這些從蒙古本部來的騎兵,狂暴的將被稱作靶人,實際上不過是原本蒙元帝國二等公民的騎兵,打的狼狐逃竄。
戰鬥進行到第四天,大虞的草原騎兵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損失超過百分之十五的羅斯韃靶騎兵,不敢再繼續護衛羅斯步兵,只能退到三十多里外觀望。
而羅斯帝國方面,當失去了騎兵掩護之後,他們就只能主動出來求戰,希望可以擊敗大虞步兵,拿回戰場的主動權。
畢竟這裡是冰原,冷的時候地上有冰,滑的很,熱乎的時候地上一片泥濘,
騎兵的作用被削弱了很多,不然海蘭察也不至於將羅斯韃靶騎兵趕遠之後,就不追了。
決戰,還是靠步兵打出來的。
福康安迅速向朱文接做出建議,將六百東洋和族武士軍和他的嶺北士兵推到正前方抗傷害,而朱文接的龍驟近衛團則在後面養精蓄銳。
戰鬥在農曆四月十八打響,狂熱的東洋藩兵武士和為了改變自己命運的僅存旗人,發揮出了極強的戰鬥力。
他們九百多人靠著簡易的工事,硬生生抗了兩千多羅斯步兵十天的猛攻,雖然死傷慘重,但並未讓敵人前進多少。
等到羅斯人師老兵疲有些打不動的時候,朱文接的騎兵突然出現,一千餘人步騎混合,兩天三戰三勝,羅斯軍隊直接就被打崩潰了。
三個羅斯歐洲團,只有少量軍官帶著哥薩克騎兵成功脫離戰鬥,在幾十里外靶騎兵的接應下逃走,剩餘兩千人基本被全殲。
至此,羅斯帝國如果不選擇結束俄土戰爭,調集真正的帝國精兵前來爭奪,
鮮卑荒原,他們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