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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2024-11-18 02:49:35 作者: 人到中年紙老虎
  第661章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漢川總督,華亭伯陳秋澤非常年輕,今年不過三十三歲,是整個大虞最年輕的封疆大吏。

  而且在這個文武分界愈發明顯的時代,陳秋澤卻文官武將都能做,同時還是勛臣。

  這是因為當年他從松江府南下冒險投靠莫子布的時候,是以儒生身份入廣東的,隨後卻又堅持要讀黃埔陸軍軍官學院,走上了武將的道路。

  不過由於他屬於江南士林的一員,祖先還是大忠臣,大文學家,復社領袖陳子龍,所以也被文官們接受。

  他也一直被認為未來肯定是會進入內閣,甚至做首輔的。

  因為除了能力以外,他還是忠烈之後,是復國功臣,也是江南士林,同時還出自被稱為閩粵勛臣和將軍搖籃黃埔陸軍軍官學院。

  這麼多的標籤,代表了陳秋澤很容易被各方接納,這是作為閣臣,尤其是首輔的最好助力。

  不過,陳秋澤也不是沒有缺點,他最大的問題,就是太喜歡取巧。

  或者準確的說,這位身上天然帶著賭徒性質,有點歷史上小本子賭國運的那種梭哈精神。

  當年他冒著天大的危險,從江南南下,雖然更多是出於民族大義,為報祖先血仇,但也未必沒有投機的心理。

  此後杭州之戰,他孤身潛入,以小博大召集杭州義士圍殺杭州八旗軍,也是極為驚險但受益也極大的操作。

  這兩次的成功,為陳秋澤帶來了他難以想像的收穫,他身上的光中復國功臣號和華亭伯的爵位,就是這麼來的。

  要知道,能擁有光中復國功臣號的,都是皇帝承認的復國功臣,類比朱洪武當年的開國輔運功臣和朱老四的奉天靖難功臣。

  而華亭伯這種正規的帝國內勛臣爵位,比親藩封臣的君侯都要珍貴,大虞朝一共也就三十多人。

  收益如此之大,陳秋澤自然希望再復刻一次嘛,這些經歷,也為他的行事,

  附上了強烈的激進風格。

  就比如這次,緬王孟雲已經是瓮中之鱉,目前大虞朝廷主流的意見,就是溫水煮青蛙。

  最多再過上十年左右,孟雲要麼絕望一搏,要麼就去南京當寓公,可以把動亂的危害降到最低。

  但是陳秋澤等不了了,他現在就想解決了孟雲,為漢川省百姓解決最後的憂慮,為他自己更上一層樓添磚加瓦。

  於是,他就任漢川總督三年來,一直不停挑畔,試圖激怒孟雲。

  包括但不限於放開華人大肆侵奪緬人財產,縱容華人抓捕緬人為農奴,推廣中土佛教打壓南傳佛教,壓縮孟雲的控制區域,安插華人軍官去控制皇帝允許孟雲派往阿拉干王國,撈取一點好處的軍隊。

  到了此時,幾乎把孟雲逼上了絕路。

  「制台大人,恩平侯林公來信了,只等天氣轉暖,陛下就要自北京返回南京,到時候孟雲這一年往京城呈遞的奏章,肯定就會被送到陛下的書案上了。」

  陳秋澤的幕僚低聲對他說道,這些年陳秋澤不斷壓縮孟雲,孟雲也一直在反抗,他不斷上奏皇帝莫子布,甚至派出使者,企圖到南京城去告狀。

  不過這一年多來,因為要關注鮮卑荒原的局勢,皇帝陛下一直在北京沒回南京。


  由於大虞的疆域實在太大了,制度再嚴格,也有很多空子可以鑽。

  比如按制,皇帝在北京的時候,嶺南、南洋的奏章來的比較多的時候,由閣臣按緊要程度摘選遞送北京,一般事務則讓他們直接處理,不要耽誤事。

  那麼,這孟雲求救的信,到底是重要呢,還是不重要呢?

  這裡面可以操作的變量就太大了。

  至於內廷樞機大臣,恩平侯林通為什麼要替陳秋澤遮掩,很簡單,因為林通是莫氏家僕出身,是四代明鄉人。

  他生在南洋,長在南洋,對於南洋土人,特別是緬甸人非常了解,也受南洋番漢激烈爭鬥的影響,林通是支持快速解決孟雲的。

  而有了林通這樣位高權重的皇帝心腹支持,外朝的閣臣也不會多事到把孟雲的奏章,按緊急大事遞送北京。

  畢竟在這些閣臣看來,一個漢川省註定要被消滅的土酋,其重要程度本來就不如國內一個縣鄉的百姓受災,不給林通面子,他們也大概率不會那麼快報上去。

  所以,現在皇帝莫子布根本不知道陳秋澤把孟雲已經逼迫到叛亂的邊緣了。

  「總督標兵準備好了嗎,黃騰那裡怎麼說?」陳秋澤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問道。

  他口中的黃騰,是首任南洋總理大臣黃真的長子。

  黃真是昔日暹羅阿瑜陀耶王朝的華人貴族,被皇帝從阿瑜陀耶城救出來後,

  就一直負責為皇帝鎮守下緬甸一帶。

  如今,黃真因為早年征戰受創頗多,五十來歲就跑回潮州揭陽老家安度晚年,享受人生去了,現在接替黃真的,便是他兒子黃騰。

  同時,又由於從勃固以東,包括(薩爾)溫江的毛淡棉,以及葉城(耶城)、土城(土瓦)、丹城(丹那沙林)等地全部是皇三子丹城郡王莫洲榆的封地。

  所以黃騰的明面官職雖然是漢川提督,還基本呆在漢川東南的毛淡棉。

  但總督陳秋澤根本無法命令黃騰,以及圍繞在黃騰周圍的駐馬君侯陳興泰、

  通州君伯陳建生等下緬甸封臣。

  而如果沒有黃騰手裡的漢川鎮軍,也沒有陳興泰和陳建生等人的藩兵,那麼陳秋澤能動用的,也就只有他的總督標兵三個營四千五百人了。

  幕僚搖了搖頭,聲音低沉的說道:「黃軍門還是那句話,漢川鎮軍,乃是國家之兵,陛下之兵,若要調用,請拿陛下聖旨,兵部調令來,如果沒有,一切免談!」

  「黃軍門,真是國家忠臣啊!」陳秋澤聞言,嘆息了一聲,隨即又恨恨的說道:

  「只可惜為人怎麼能這麼古板,如今多好的機會,不趁機解決了孟雲,難道真要拖上十幾年嗎!

  現在正是漢川省大發展的時候,解決了孟雲,我們就可以放開手腳開發此地,最多五年,這裡就是一個比肩泰平、嘉定的南洋魚米之鄉了。

  如此貽誤時機,可恨,可恨!」

  陳秋澤急的有些團團轉了,在這南洋,能讓黃騰出兵的,就只有南洋總理大臣鄭淼了。

  因為南洋總理大臣可以節制南洋所有兵馬,只要他下令,黃騰就得遵命。

  同時鄭淼作為慈航普度尊佛鄭信的長子,皇帝的小舅子,腦袋夠大,什麼黑鍋都能頂得住。


  上次董金鳳鬧了那麼大的亂子,鄭淼也不過被叫進宮挨了一飛端和一頓臭罵而已。

  只可惜,鄭淼已經把陳秋澤這類的傢伙給看透了,知道又是想讓他背鍋,於是乾脆所有從漢川去的人,他都不接見,哪怕就是公務也不處理,直接當縮頭烏龜。

  沒辦法了!

  陳秋澤咬了咬牙,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把總督標兵都帶上,老三,你去復興銀行和飛揚銀行,用老子的名義貸款一萬銀元。

  他媽的,老子貸款招募僱傭兵,也要把孟雲給幹了!」

  陳秋澤的胞弟陳秋端猛地瞪大了眼晴,嘴巴張的都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了。

  堂堂漢川總督,華亭伯爵,竟然要貸款招募僱傭兵去打他管轄下的番邦土酋。

  這個世界,也太他媽魔幻了吧,陳秋端都差點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身邊的總督幕僚也暗暗嘆了口氣,他這東家什麼都好,少年成名,能力出眾,特別擅長勸課農桑開發拓殖。

  又得皇帝寵信,還是伯爵,為官也極為清廉,十年宦海,只有幾千銀元身家,以至於一萬銀元都拿不出來,還要去貸款。

  可是這功名心也太強烈了,太想進步了,以至於有些地方過於急躁,就比如這次。

  「去啊,還愣著幹什麼!」看到胞弟陳秋端不動,陳秋澤大聲喝了起來,「那孟雲還有兩三萬兵,咱們不帶兩萬人去,怎麼打的過!」

  陳秋端無奈,只能準備去大光貸款,可是他還沒跨出書房,就聽到按察使汪鏞手下的屬官,大呼小叫的跑了進來。

  「大喜,大喜,魯王世子從鮫人港過來了,他手裡有數百精銳騎兵,也願意用皇命旗相助!」

  陳秋澤咻的一下就蹦了起來,臉上陰霾盡去,「哈哈哈哈,有了皇命旗,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下緬甸召集華人志願兵了!

  走,與我一起,大張旗鼓,去迎接魯王世子。』

  白廟城外,一股冷風吹來,莫公澤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怎麼離著白廟城越近,他就越有種上了當的感覺呢?

  與此同時,(薩爾)溫江入海口,毛淡棉城中。

  黃騰也在和駐馬君侯陳光泰,通州君伯陳建生,天崗君子艾芒(阿爾芒)等下緬甸的封臣在討論陳秋澤的行動。

  這三人中,陳光泰是陳光耀的族弟,二十年前,在逆水而上去打白象王的時候,作為連長的陳光泰在毛淡棉之戰中,身先士卒,死戰不下火線。

  戰後大出血差點犧牲,不得不退役而被封到毛淡棉北邊的駐馬城(緬甸莫塔馬)為貴族。

  陳建生是丹城(丹那沙林)外的錫礦主,在莫子布拿下丹那沙林的時候立了頭功,又願意招募鄉黨在下緬甸墾荒,而被封為通州君伯(緬甸直通)。

  天崗君子艾芒(阿爾芒)是從會安就跟隨莫子布的會安法蘭西炮兵上尉,跟陳光泰一起在拿下毛淡棉的戰鬥中負傷。

  當時,此人眼珠被緬人用鐵錘砸出來了都死戰不退,因而被莫子布當做典型封為男爵,後來又酌情提升到子爵。

  這三人加上黃真的兒子黃騰,就是下緬甸最重要的華人封臣了,他們也是莫子布控制下緬甸的一根支柱。

  「這陳制台都是內勛伯爵了,也不消停點,要是莪,陛下現在讓我回老家當伯爵,我二話不說,馬上就走。」通州君伯陳建生摩著下巴,頗為不理解的說道。


  「這種大頭巾,誰能知道他在想什麼,有人說他是咱大虞朝的章懷,我看挺像,做事也太輕率了些。

  阿不!我看他更像是王玄策那個糊塗蛋,這時真要有個吐蕃在,他搞出的事,恐怕要便宜外人了。」

  駐馬君侯陳興泰就要有文化的多,但同時也更不看好陳秋澤。

  倒是已經完全漢化,一口官話非常流利的天崗君子艾芒(阿爾芒)能理解一些,因為法蘭西,或者說整個歐洲,這種瘋批殖民地貴族文官總督真不少。

  「黃軍門,咱們不動好像也不太好,要是陳制台把事辦成了,那咱們如何面對?

  因為雖然陳制台做事急切,但拿下孟雲總歸是對咱們所有華人有好處的事情。

  我等此時坐看,等好處到手,下緬甸的華人會不會覺得陳制台才是為了國家,為了他們的好官,而咱們是坐享其成的鐵公雞?」

  「嘶!」黃騰吸了一口涼氣,這方面,他還真沒想過,可是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那如何辦,我雖是漢川提督,但漢川鎮軍沒有皇命和兵部調令,就是不能出動的,這是鐵律。」

  陳興泰想了想,「那就只能出動藩軍了,咱們這些侯伯子男和鎮守使們想想辦法,大家湊個三千人過去,拿不拿得下孟雲不說,但陳制台一定不能出事。」

  「是啊,是啊,事是陳制台挑起來的,可萬一他出了什麼差錯,咱們一個坐視朝廷大員陷落的罪名,也夠喝一壺的。」

  「這還算好的,萬一陳制台被緬人殺死,那咱們唐人在下緬甸十幾年建立起來的威望,都要毀於一旦了,下面的緬人反抗會更加激烈。」

  「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緬人萬一真從伊洛水衝下來,弄出幾百千把條人命,咱們就算不被朝廷追責,這良心上也過不去啊!」

  話說開了,思路也打開了,一群封臣突然發現,陳秋澤這招,還真打中了他們的要害,你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

  「他媽的,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撲領母!」黃騰很不甘心的罵了一句。

  「那咱們就動員吧,通州伯你辛苦跑一趟知會一聲,就說我們漢川封臣出五千人,讓陳制台別一個人跑去送死。

  同時,這漢川鎮軍雖然不能直接動用,但我會把勃固鎮和德應鎮的鎮兵一萬,調到關鍵要塞防禦。」

  說完,黃騰又看向了金島君男武左奇,「武兄弟,你是嘉定漢學高門出身,

  文章最好,把這情況寫一篇奏章,咱們都簽字然後上呈陛下吧,要把咱們的難處,都好好匯報清楚。」

  武左奇是嘉定邊和武家出身,這是京族中專門研習儒家經典的高門,他伯父武士贊曾是廣南第一高士,在皇帝入嘉定時就投靠。

  武家也因此發達了,作為旁支的武左奇也在這邊混了個男爵,有一個島,七千多臣民。

  很快,準備在白廟進行下一步的陳秋澤就收到了消息,他意氣風發,覺得上天都在眷顧自己。

  本來還要貸款來拉僱傭軍,而現在,他手裡有了七千華人志願兵,四千五百總督標兵,四百匈奴精騎,如果再加上漢川封臣的五千藩兵,就有差不多一萬七千人了。

  這一萬七千人都是戰兵,再徵召一點農夫隨軍運輸什麼的,路上又再徵召一點在伊洛水沿河屯墾的華人志願兵,弄個四萬人是沒問題。

  這樣,就可以號稱十萬,嚇也把孟雲給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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