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讓羅剎滾出河中
塞米巴拉金斯克要塞外,超過一萬三千哈薩克左翼中玉茲的騎兵,或者應該叫武裝牧民,被傅康安帶到了這裡。
對於只有大約六十萬人的左翼中玉茲來說,一萬三千騎兵基本就是他們短時間能動用的全部武力了。
且不單單是來了騎兵,統治這些騎兵的大小汗王,也一起,可以說是押解了過來,然後他們的部民則由楊遇春帶著三百騎兵看守著。
千萬不要用中原的文明道德來衡量草原,倒也並不是說草原人道德就一定低下,而是雙方的腦迴路,壓根就不一樣。
在中原,特別是沒有開始大規模工業化以前,漢人居所固定,宗族血脈和社會關係,也都是相對固定的。
出了什麼事,能準確的找到人,又由於相對固定,要互通有無,就極為依賴做事的準確度,不然老是變卦的話,生意或者交換,就沒法做了。
所以漢人這邊,相當推崇一個信字,以至於當成了個人,生根立足的基本準則。
且很多時候,血親鄉黨都頂著一個標識或者招牌行事,你壞了這塊招牌,就相當於給大家臉上都抹黑。
所以真要出事了,輕則名聲臭了待不下去,重則是要被鄉黨動私刑的。
但草原不一樣,相對屬於居無定所,互通有無完全靠商隊,不依賴自己互相交換。
且生產資料極度缺乏,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搞到一點生產物資,那你的部族就多一份保障,競爭對手就很可能熬不過冬天,來年他的草場就是你的了。
所以在草原上,坑蒙拐騙是非常常見的,通過坑蒙拐騙能搞到東西,你的家族和同族不但不會覺得丟臉,還會覺得你很厲害,壯大了自己又削弱了對手。
以至於草原上能用得著信這個字的,得到大單于、大汗,至少也得是個什麼左右大當戶這種檔次的,他們才需要用信譽號召部眾,其他人根本用不著。
這就是哪怕哈薩克左翼中玉茲的首領們,包括汗王哈扎爾都明確表示投降,
且有現實需求之後,傅康安還要把他們挾持住的原因。
這些傢伙心眼多著呢,也沒有強烈的道德感,真放鬆警惕,他們半途生變搞出各種么蛾子是絕對有可能的。
所以傅康安用龍驟近衛騎兵把左翼中玉茲的大小汗王們夾在中間,然後自己親領一千精騎作為緩衝,外面則是哈薩克的騎兵。
至於最外面的,就是海蘭察的一千索倫、巴爾虎騎兵,他們一人四馬,手持硬弓,著甲緩行,一旦哈薩克輕騎兵鬧事,直接一個俯衝就能把他們打垮。
還是得滿人有這個經驗,漢人自漢唐之後,就很少有這種經驗積累,到了滿清時期,更是連傳承也斷了,這也是陳光耀點名讓傅康安去的原因。
大營中,隨軍的數萬蒙古牧民已經開始放牧,蒙古包都紮起來了,他們將在這片草原上,源源不斷為大軍提供給養。
而在塞米巴拉金斯克要塞西面,也就是靠近俄國的防線,陳光耀命工兵在進入要塞的必經之路上,修建了兩座簡易的炮台,並駐兵一千五百人。
這是防止真的有俄國軍隊前來支援要塞,雖然基本不可能,但也還是要做好準備。
同時,要塞東面,進攻俄軍在丘陵地區堡壘的作戰,也開始了。
進攻的主力,也就是啃骨頭的這幫人,以新原(薩摩)、土佐、會津等鎮藩的武士和一千多姚之富率領的白蓮宗僧兵為主。
(吉)田東光深吸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有些凍僵的手腳,接過士兵打來的一碗熱湯,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這個土佐藩士在上次亞齊之戰後,本來已經完成了他的夙願,弄到了一個鎮守使的職位,還從家鄉帶來了二百三十戶農夫耕種。
可是很快,(吉)田東光就賣掉了他的鎮守使官位和領地,跑了回來。
在大虞,男爵以下的這種鎮守使官位是可以買賣交易的,只不過朝廷要抽三成交易稅而已。
因此(吉)田東光的操作並不稀奇,大虞朝每年都有二三十個混不下去的倒霉蛋把領地和官位賣掉還債。
只不過(吉)田東光會賣掉他夢想的官位和莊園,不是因為經營不下去虧本了,他的莊園就在亞齊城外全是熟田,地方好著呢。
他要賣掉,純粹是個人原因,一來他不適應南洋氣候,天氣一熱就覺得呼吸困難,還手爛腳爛身上長瘡。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吉)田東光閒不住。
這小矮子本來就是個職業武士,打仗打上癮了,一天不摸槍,不跟人比劃兩下就全身難受,當鎮撫使的一年多,差點沒把他無聊死。
於是就果斷賣了領地和官職,重新跑回了軍隊中。
(吉)田東光看著自己碗中一條還不算小的魚,又看了看身邊士兵,碗中要麼是一條小貓魚,要麼就乾脆只有魚頭,當即站起身來,將碗中的魚肉強行分給了這些武士。
幾個年輕的武士激動的滿臉通紅,他們還沒怎麼經歷過這種拉攏,看到平日凶神惡煞的中校副千總如此愛護他們,心裡只覺得熱血翻騰。
此時的東洋雖然日子好過了不少,但因為要打仗,上下尊卑反而更嚴重了。
因為軍隊,就是人類階級最具象化,甚至是最極端的集體。
不過那些打了四五年甚至七八年仗的老兵就不吃這一套了,(吉)田東光還沒走過去,他們就伸手把碗蓋住了。
意思是就這麼一點魚肉就想老子一會在戰場上干最危險的活,做夢吧。
(吉)田東光倒也不以為意,但他斜眼一看,八嘎,老兵碗裡的魚肉比他還多,感情剛才新兵碗裡的魚頭是這麼來的啊!
「小五郎,今天你的連打頭陣,打不下來目標堡壘,你就準備切腹吧,我將親自為你介錯!」
(吉)田東光冷冷一笑,眼神殘忍又冷冽,對於如何做好一個基層軍官,那他可太清楚了。
對新兵要展現愛兵如子,激勵他們奮勇殺敵。
對平小五郎這種打了七年仗,屍山血海中滾出來的老油子,那就要展現你的兇狠和強硬,這樣才能驅動他們,命令也要下得極為準確,讓他們沒有任何鑽空子的餘地。
平小五郎看了(吉)田東光一眼,知道自己是跑不脫打頭陣的,他微微點了點頭瓮聲瓮氣的說道:「我切腹,從來不需要介錯人!」
嗚嗚嗚嗚,海螺號角聲響起,丘陵上面突然傳來了很多腳步聲,稀疏的槍聲也停了下來。
幾十個士兵大踏步從(吉)田東光他們營地旁邊經過,(吉)田東光看見了一個熟人,四年前亞齊之戰他的同袍,北直隸保定人石陣圖少校。
「石君,如何,如何?」
這個如何,自然是指好打不好打。
石陣圖也看到了(吉)田東光,毫不客氣一把奪過他剩餘的魚湯,三兩口灌了下去,連魚刺都不吐,來了個圖吞。
「有些扎手,是精兵,不過你這次去應該好打了,元從近衛的射鵰手打了一整天的冷槍,凡是敢探出頭的羅剎兵,都被打死了。」
石陣圖戰袍上全是血跡,一隻胳膊還有點不自然的扭著,他把碗還給(吉)
田東光繼續提醒道:
「聽說上面守衛的,是什麼庫圖佐夫火槍手團,乃是羅剎帝國的近衛軍,戰鬥力跟以往遇到的敵人都不一樣。
他們不但作戰勇敢,還常常在你有所疏忽的時候發起白刃戰,很多人都折在了這上面,老田,你要小心。」
(吉)田東光聞言點了點頭,這碗魚湯值得啊!
其實,這也算是陰差陽錯,去年伊爾庫茨克之戰的時候,朱文接率領的伏擊部隊擊垮了從塞米巴拉金斯克要塞去的七千軍隊,這差不多打沒了要塞駐軍的七成。
得到這個噩耗之後,沙皇羅國哪怕正在進行第六次俄土戰爭,但因為塞米巴拉金斯克要塞實在太過重要。
葉卡捷琳娜二世咬著牙,把守衛烏拉爾山要害-葉卡捷琳堡的庫圖佐夫火槍手團調了過來防守要塞。
葉卡捷琳二世的想法,是讓英勇善戰的庫圖佐夫火槍手團依靠要塞堅固的工事,堅持到第六次俄土戰爭結束,至少是不那麼激烈後,再來解決東方的威脅。
當然,庫圖佐夫火槍手團並不屬於近衛軍序列,而是原本的梁贊步兵團,其名源於伏爾加河上游的古老公國-梁贊公國。
梁贊步兵團隸屬於善戰的第十五師,因為曾經被庫圖佐夫徵召作為親衛團,
而被命名為庫圖佐夫火槍手團,歷史上蘇聯時期恢復名稱,便是大名鼎鼎的梁贊革命步兵團。
倒是火槍手團的團長,帕諾夫.費奧多爾.安德烈耶維奇准將是真正的近衛軍,他出身於莫斯科榮譽孤兒院。
這是類似於漢武帝時期羽林郎的軍事學院,也就是說這位準將,放到中國來說就是跟隨過霍姚的羽林郎,因此說這個火槍團是羅斯帝國的禁衛軍,也沒什麼錯。
「小五郎,讓所有人都帶上太刀,既然羅剎人喜歡打白刃戰,那就讓他們嘗嘗厲害,再去通知一聲姚僧官,讓他的人也準備好大刀!」
不愧是積年老兵,(吉)田光東一下就抓住了可能是丘陵上俄軍唯一的破綻。
進軍的號角聲吹響了,姚之富帶人走在最前面,這一仗是白蓮宗的安身立命之戰。
當皇帝特意下旨把他們一部分人調入征西軍的時候,就是要他們效死命的。
千得好,白蓮宗以後很可能就是漠南漠北、西域河中最強盛的宗教了,因此四十來歲的姚之富都被從家鄉徵召了出來。
此時大約在下午四點鐘左右,天氣已經開始變冷,姚之富等人貓著腰,緩緩向丘陵上滲透。
羅剎人的炮台從半山腰到山頂次第分布,其間還有大量隱蔽的通道連接,整個丘陵,就像是一個老鼠窩。
在羅剎人的經營下,進攻的人只能從固定的一些狹窄通道往上,由於通道實在狹窄,用來轟擊炮台的十二磅戚爺爺白炮,只能最多兩個人扛著。
二百多斤的重量,還要向上攀爬,壓的人牙咧嘴的,同時鼻孔里還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手也會不經意間摸到不知道哪個袍澤留下的殘肢斷臂。
越往上爬,血腥味就越重,殘肢斷臂就出現的越多,如果不是善戰老兵,光是這場面和負重,就能讓新兵手腳發軟。
平小五郎咬著牙,戚爺爺白炮的重量基本都壓在了他身上,使得他人幾乎是葡匐在地上的。
這小矮子看著沒多大一點,但極為堅韌,就這麼躲著山上羅剎人的冷槍和火炮,半趴著行動的還挺快。
轟!』半山腰的羅剎火炮開火了,不過還好,羅剎人建這要塞和丘陵炮台時,假想敵不過是河中和西西伯利亞的土著,沒考慮過有朝一日會遭到中華軍隊的進攻。
因此並沒有考慮到有軍隊能扛著幾百斤的自炮,不懼生死的往上仰攻,哈薩克人有這戰鬥力,羅剎人根本不敢來窺視河中。
所以丘陵炮台的炮口都是向著遠方延伸,最主要的作用是轟擊山下集結的草原騎兵。
且由於俄軍內部貪腐嚴重,貴族軍官思想固化,這些年大虞的威脅越來越大了,但竟然沒什麼人想著來調整一下丘陵炮台的作用。
所以山上的俄軍居高臨下觀察到了大虞土兵在向上摸,急的不行,火炮卻沒有辦法直接轟,只有幾門小炮可以稍微調整下。
不過這一枚炮彈卻有點准,猛地轟到了平小五郎頭前的一塊石頭上,激起的碎石當頭朝著平小五郎射了過來。
平小五郎猛地一抖,行動立刻慢了下來,(吉)田東光趕緊跑過來查看,只見平小五郎額頭直接被削掉了一大塊皮,鮮血噴涌而出糊住了眼睛。
但僅僅停頓了片刻,平小五郎用衣袖把眼皮上的鮮血一擦,低沉的怒吼了以後,又扛著戚爺爺白炮開始往前奔去。
不過,平小五郎的這聲吼,引起了俄軍的注意,上首一百多米處,幾點草木晃動,黑洞洞的槍口就伸了出來。
「啪!」
一聲槍響,(吉)田東光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結果火光竟然是從他左前方閃亮的,原來這裡蹲著一個偽裝好的,有射鵰手稱號的元從近衛神射手。
上面的那個俄軍獵兵沉悶的慘哼一下,隨即傳來了咚的倒地之聲。
而成功獵殺敵人的元從近衛射鵰手,連一刻都沒猶豫,瞬間幾個翻滾跳躍就不見了蹤影。
幾個呼吸間,這個射鵰手存在的痕跡就徹底不見了,好似他從未來過一般,
宛若鬼魅。
看到這一幕,士兵們更有信心了,他們加快速度向前。
而越向前,越是殘酷,一個在躺在山坡上沒了聲息璦琿箭筒土看到(吉)田東光他們過來,突然呻吟一聲,動了動,
(吉)田光東以為他要求救,結果卻見這個箭筒士在已經血肉模糊的胸口位置摸了摸,最後摸出來了一把長彈(米涅彈)。
在河中草原,最近的長彈生產工廠在蘭州的情況下,這是十分珍貴的。
「殺....敵!」箭筒士沾滿血沫的嘴裡,艱難的吐出了這兩個字,眼晴死死的盯著(吉)田東光。
饒是(吉)田東光這樣的屠夫殺才,也覺得眼晴一熱,他一把拽過了一個精瘦的小伙子。
這是白蓮宗大豪徐天德的胞弟徐天培,槍法出神入化,是為數不多非近衛軍、京營興唐軍出身,已經快要通過射鵰手考核的神射手。
徐天培敬了一個叉手軍禮,才接過了這二十多粒帶血的長彈,箭筒士這放心的閉上了眼睛,呼吸開始微弱了起來。
聞訊過來的姚之富,從胸口摸出一朵紙折的白蓮,放在了箭筒士血肉模糊的胸口。
鮮血很快浸濕了白蓮,好似一朵血與火的紅蓮,正在緩緩成長一般。
又約莫前進了二百多米後,炮聲更加劇烈,冷槍打的周圍砂石亂飛,更要命的是一旦動作大一點點,上面就會有炸彈扔下來。
但姚之富知道差不多了,他豎起大拇指目測了一下距離,發現還差最多三十米,才可以轟掉炮台。
但是這三十米,基本就是完全暴露在俄軍火力覆蓋之下,前面路途上,已經層層疊疊鋪了起碼四五十具戰同袍的遺體。
「我需要三十個挺身隊員,誰敢前往!」(吉)田東光低聲喝道。
短暫的沉默後,剛剛卸下戚爺爺白炮的平小五郎站了出來。
「是大皇帝讓我全家吃飽,他的恩情,小五郎無以為報,我去!」
不過(吉)田東光卻搖了搖頭,雖然他看不慣平小五郎不太願意聽他指揮但小五郎卻不能去。
「你炮打得准,一會拿下那門可以調轉炮口的羅軍火炮還要靠你。」
「仙台藩平士,常信國筑波郡石川昭柏,申請出戰!」
這時,那個剛剛接受了(吉)田東光魚湯,臉上還長著青春痘的武士挺身而出了。
「三日月藩一門眾森長義,申請出戰!」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個年輕武士也站了出來。
(吉)田東光異了看了這小子一眼,隨即拱了拱手,「原來是鎮藩三日月順治王的本家,果然沒有辱沒血脈!」
貴族們,就該沖在前面,不然憑啥你是貴族,倭人此時也開始有這種覺悟了「四川綏定府東鄉縣冷天祿申請出戰!」
姚之富皺了皺眉頭,他有點捨不得,這人是寧夏郡王的鄉黨,極為驍勇,蘭州之戰中單人獨予刺死叛民二十多人,這麼去送死,有些太可惜了。
但是人這麼多,姚之富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頗為可惜的嘆了口氣。
「福建漳州漳浦縣藍霆,廣東嘉應州五華縣葉明德,申請出戰。」
兩道略帶傲嬌的聲音響起,姚之富已經有點繃不住了,這兩人前者是畲人,
阿不,現在人已經全部被歸於客家人的範疇了。
藍霆是人著名武將世家藍氏的子孫,葉明德則是德妃葉氏沒出五服的族人,都是京口陸軍馬步學院的應屆生。
而有了這些人的挺身而出,下面的士兵也被激勵,很快二十人的挺身隊就選好了。
姚之富沉默少許,又變戲法一般,從胸口掏出一個白蓮造型的酒杯,挨個斟滿酒,親手遞給挺身隊的隊員們。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降世明王請庇佑我好男兒!」姚之富念叨了兩句經文,同時還在倒酒。
「姚住持,在下先去真空家鄉,極樂世界了!」白蓮宗信徒冷天祿帶著幾分笑,低聲說道。
姚之富點點頭,「冷好友若是先入仙班,別忘了給姚某打點一下,我早晚必來。」
其餘幾個東洋人和一個高麗人也喝了酒,同樣唱念了幾句白蓮宗的經文,此時的白蓮宗,在這些地方也傳的飛快。
只有藍霆和葉明德等七八人喝了酒,卻對姚之富說道:「姚千總,吾乃堂堂漢家郎不信神佛,只願陛下萬福長壽,早日再現漢唐雄風!」
「為了華夏,諸位同袍,我等先去向軒轅黃帝報喜了!」
姚之富沒有絲毫不愉快,反而有點難受的把臉轉了過去,他收好了酒杯,揮了揮手,土兵們立刻在山坡上散開,隨後朝著山上炮台處開始猛烈射擊。
隔著幾百米呢,當然打不到人,這是在製造煙霧。
山上的俄軍也有些應激,因為他們被元從近衛的六七個射鵰手在三百多米的距離上給打怕了,現在槍一響,立刻就紛紛還擊,軍官都阻止不住。
(吉)田東光目不轉睛盯著煙霧,感覺差不多了的時候,他第一個躍出了簡易戰壕,這個亞齊屠夫,臨時決定去博一把命了。
無關軍功,也無關皇帝的恩情,他就是覺得第一個衝出去,幹這種不要命的英雄壯舉,特別帥,特別爽,特別偉大。
(吉)田東光一躍而起的時候,其餘二十個挺身隊員也立刻飈了出去。
炮台上的俄軍發現了他們,鋪天蓋地的密集彈雨,立刻掃了過來。
(吉)田東光腎上腺素起來了,那一瞬間,他似乎連路都看不清了,但是兩條腿比什麼都搶的都快,熾熱的鉛彈擦著他的身體,呼嘯著狂飆而過,那種灼燒感覺,人體都已經能感受到了。
哪怕挨上一粒,(吉)田東光就要沒了,但事實就是,起碼有三十發鉛彈射向了他,但一枚也沒命中。
騰雲駕霧一般的跑過,跑到死角的(吉)田東光回頭一看,二十個挺身隊員只過來了九個人,其餘都被打倒在了地上。
包括那個勇敢的三日月藩一門眾森長義,他倒在了最後幾步,額頭一個碩大黑洞,眼神不甘心的看著前方。
「板載,大皇帝陛下板載!」
沒時間為同袍默哀了,(吉)田東光大吼一聲,扔掉手裡的長槍,摸出手和匕首,從死角朝著要塞爬去。
這裡是一面無人駐守的斜坡,本來應該常年保持光禿禿的,但俄軍已經快五十年沒在這裡遇到任何挑戰了,是以根本沒人來重複幹這苦活。
(吉)田東光借著灌木的掩護,青蛙般幾個跳躍,就爬到了炮台周圍,而這時俄軍才反應過來,朝這邊奔跑,且沒有看見已經有人上來了。
那間,埋伏好的(吉)田東光神兵天降,趁著俄軍狂奔無暇他顧的當口,
縱身從高處跳進了人群之中。
手只打了一發,然後就毫不猶豫扔掉了,雙手握著太刀,就是一頓猛砍。
俄軍猝不及防,被他砍倒了兩人,但很快回過神來了,七把刺刀直接捅了過來。
(吉)田東光就地一滾,突入到了俄軍身前,俄軍沒遇到過這種打法,猝不及防又被砍傷兩人,其餘五人倒轉槍頭正要向下刺,藍霆和冷天祿也爬了上來。
兩人顧不得會不會誤傷(吉)田東光,立刻扣動手的扳機,打倒一名俄軍,隨後也仆了過來。
僅剩的五個沒受傷俄軍,與他兩人打作一團,鮮血在慘叫聲中飛上了半空。
(吉)田東光也趕緊幫忙,三人格殺了五個俄軍,但是藍霆也被捅中了左肋和大腿,只看見有鮮血滲出,雖然並不多,但也不知道到底嚴不嚴重。
「走,那邊好像是彈藥庫,我們衝進去,逼他們來進攻,打不過就了引爆彈藥庫殉爆!」
說罷,(吉)田東光看著藍霆,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倆先去,你爬著過來。」
剩下的話(吉)田東光沒說,爬不過來嘛,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條。
還得是老兵眼晴毒,(吉)田東光不但一眼就看到了彈藥庫,還選擇了最明智的做法。
很快,彈藥庫周圍幾個休息的俄軍就被他和冷天祿殺死,對於普通士兵來說,這種武學世家出身,從小就練習砍人的殺才,就是這麼難以對付。
這一招很快起到了作用,炮台上的俄軍指揮官只能一邊向山頂的炮台求援,
一邊從自己本就不多的幾十人中分出二十人,去奪回彈藥庫。
而這二十人一走,下面阻擊的火力,立刻就弱了下來。
姚之富抓住機會,在付出了十多人死傷的代價後,將自炮護送到了射程之內。
平小五郎臉上風輕雲淡,但是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時間緊迫,上面大炮正在調轉炮口,他沒什麼時間了。
巨大的壓力下,平小五郎快速瞄準,副手裝彈速度直接拉到了最快。
幾十秒後,上天保佑,打的非常準,第二炮就直接命中了炮台。
俄軍炮兵如遭雷霆,七八人飛上了半空,這門此處唯一可以調整炮口轟擊上山征西軍的火炮,直接就被打掉了。
「沖啊!」姚之富大喊一聲,當先沖了過去,他的腿跨過了葉明德的屍體,
來不及停頓,只有剎那間的低頭,與眼中無盡的哀傷。
「上去了,好樣的!」陳光耀在望遠鏡里看見,興奮的一揮拳頭,但他很快收斂住了激動,回頭看向了三十幾個左翼中玉茲的哈薩克汗王。
「鄂羅斯所謂堅不可摧之堡壘,馬上就要屬於我們了,大皇帝只會允許最忠誠的部族在此遊牧,協助守衛,爾等以為如何?」
陳光耀還挺貼心的,特意用了蒙古語的羅斯帝國稱謂。
「公爺,拿下東面丘陵之後,天兵就可以直接在丘陵上炮轟塞米巴拉金斯克要塞,此城一下,羅斯人就再也無能和中華大帝國爭鋒了。
阿不賚汗之子哈斯木,泣血扣請天朝接納,我左翼九萬戶,願意成為天朝忠實的鷹犬!」
「我等願意成為天朝忠實鷹犬!」其餘大小可汗也都跪下了,滿臉的期待。
「大將軍,哈斯木願意帶天兵前去突襲伊犁城,那阿里克里克多次來遊說我們加入,只要我等回應,一定可以騙過他的。」哈斯木看陳光耀不言語,立刻放出了大招。
「右翼大玉茲是爾同族,你能下得了手?」陳光耀靜靜的問道。
「同族再大,大不過朝廷,他們竟敢造反,那就是反賊了,盡數殺了才好!」哈斯木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好!」陳光耀指著哈斯木,「從今天起,你就是左翼中玉茲的代理可汗了,陛下授予我專斷舉薦之權,事情辦好了,成為真正的可汗,也不是難事!」
「哈斯木,拜謝大將軍,叩謝大皇帝,哈斯木一定協助天兵,收復伊犁。」哈斯木大喜,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而在他身後,真正的左翼可汗哈扎爾臉上一片灰白,嘴唇翁動了幾下,終是什麼話也沒說,也跟著在地上磕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