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務正業
養心殿。
捷報和噩耗近乎同時傳來,搞得姬昭順火冒三丈。
「傳旨,讓廣東省把剋扣軍糧那王八犢子押解進京,朕要活剮了他!」
事實證明,會鬧的孩子有奶吃。
靠著前面一系列的爭鬥,姬昭順也從一眾輔臣手中,拿到了一些權力。
像這種處理罪臣的事情,大家是不會駁皇帝面子的。
通曉軍事的都知道,肇慶大敗原因是多方面的。
在廣東眾多軍隊中,肇慶本地的官軍占比並不高。
放在整場戰役中,扮演的也是邊緣角色。
楊知府只是運氣不好,恰好趕在節骨眼上,發生了士兵譁變鬧糧。
承擔全部的責任,確實有些過了。
不過他被千刀萬剮,那是一點兒也不冤柱,
剋扣士卒糧草,引發了兵變,本就是殺頭的重罪。
作為地方官守土有責,搞丟了肇慶府,同樣是腦袋搬家的重罪。
「尹先生、左先生,現在的局勢,你們覺得朕該如何應對?」
姬昭順開口詢問道。
內心深處,他對這兩位的能力,也表示過懷疑。
可是什麼法子,他是藩王突然上位,身邊沒有那麼人才。
在一眾親信中,就數尹智銘和左鴻江在朝中做過高官,最熟悉大虞官場的規則。
「陛下,廣西叛軍不足為慮。
揚州營和淮安營收復了廉州府,叛軍勢必要從前線抽兵回援,廣東危局迎刃而解。
現在您需要考慮的是朝堂。
按照規矩,明年您就該大婚親政。
臣不是挑撥您和幾位輔臣的關係,只是以史為鑑。
自古君主親政,很少有權力能順利移交的。
當然,一眾輔臣都是先帝精心挑選的,定然不是什麼亂臣賊子。
可是在他們心目中,陛下您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為了江山社稷著想,恐怕——.」
尹智銘順勢挑撥道。
廣西之亂是他玩崩了結果,但這種事情,肯定不能承認。
為了隱藏秘密,參與此事的人,都被他狠心滅了口。
到了現在這一步,廣西局勢崩潰的黑鍋,必須扣在一眾輔臣身上。
這既是皇帝想要的,也是他自己需要的。
「哼!」
「朕是個孩子,他們好繼續把持朝政對吧!「
姬昭順冷笑著說道。
沒有君主喜歡權臣,哪怕是才把持朝政不到一年的權臣。
心中雖然不滿,姬昭順卻只能憋著。
在和一眾輔臣的博弈中,他就沒占到過便宜。
倘若直接翻臉的話,他能不能坐穩皇位,都是一個未知數。
「陛下,先帝設立這麼多輔臣,其實是為了權力制衡。
現在的困局,主要是一眾輔臣天天聚在一起,漸漸出現了抱團的趨勢。
倘若能夠把他們分開,定能瓦解輔臣抱團。
陛下明年親政的麻煩,也就迎刃而解。」
左鴻江當即提議道。
同七大輔臣對著幹,壓力實在是太大。
最近這些日子,他們的門生故吏,紛紛被排擠出了權力中心。
一些表現活躍的,更是直接銀鐺入獄,
僥倖躲過一劫的,也紛紛疏遠了兩人。
遠在千里之外的族人,同樣遭到了打擊。
尹智銘的兒子強搶民女被流放,左鴻江的弟弟打死人被問斬。
處置案件的官員,全然沒有給他們留任何情面。
同剛剛扳倒閹黨時的風光無限相比,現在兩人的境遇,完全是兩個極端。
如果繼續這麼下去,恐怕熬不到皇帝親政,他們就先被抄家滅門。
聽到「把他們分開」,姬昭順一下子猶豫起來。
七大輔臣都是京中大員,想要分開他們的話,就必須打發其中一些人去地方上任職。
「難啊!」
姬昭順搖頭說道。
一眾輔臣的地位在那兒擺著,地方上的巡撫總督,距離他們都差好幾級。
提議讓這些人下去任職,就是妥妥的貶官。
他這沒實權的皇帝,想要貶斥一名輔臣,可沒有那麼容易。
稍有不慎,還會引發更激烈的政治對抗。
對姬昭順來說,眼下的局勢,一動不如一靜。
熬到親政之日,一眾輔臣再怎麼不情願,也要移交給他更多的權力。
無非權力移交速度,可能會更慢一些。
以他的年紀,熬死那幫老傢伙,完全沒有壓力。
「陛下,廣西叛亂就是最佳的機會。
要組織多省聯軍圍剿,一般的大臣可沒震不住各省官員,必須派出重量級大員才行。
廣西那邊打發一位輔臣去監督,遼東也可以派出一位巡視。
東南各省需要為大軍籌集糧餉,同樣可以派出一名輔臣去督促。
這麼一來的話,七位輔臣就去了三位。
兩地戰事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平息,拖到明年親政之時,您需要的面對的就只有四位輔臣。」
左鴻江笑著解釋道。
七位輔臣身後都代表著一大幫人,他們合力把持朝政,皇帝根本沒有插手的份兒。
倘若從七位變成四位,情況就不一樣了。
哪怕只是短暫出京,也是脫離了權力中心。
距離那麼遠,朝中大事的決策權,就落到另外四人身上。
一旦涉及利益分配,沒有親自參與的三人,肯定會對結果不滿。
一次兩次不要緊,時間一旦長了,矛盾也就產生了。
「先生之計甚妙!
不過此事,朕不便親自提出,兩位先生可否代勞?」
姬昭順的話,把尹左人嚇了一個半死。
這種得罪人的活兒,他們在暗中鼓動尚可。
跑到朝堂上去提,那就要命了。
「陛下,我等二人只是虛職,在朝中說話份量不夠啊!」
尹智銘急忙回絕道。
現在針對他們兩個的,只有龐閣老。
倘若搞一波事情,再得罪死三位輔臣,同他們不死不休的敵人就是四位輔臣。
那麼什麼也別說了,直接準備棺材即可。
「罷了,朕另外安排人去實施。」
姬昭順略顯失望的說道。
在他看來這兩位先生,才華是有的,就是做事的時候瞻前顧後。
每次遇到了大事,都要躲在後面。
廉州府。
顧不上理會外界的紛紛擾擾,剿滅廉州的叛軍餘孽之後,李牧第一時間著手恢復農業生產。
相比富饒的揚州,廉州肯定差的遠。
可是放眼多山的廣西,廉州府還算條件不錯的。
臨海有港口,地勢相對較為平緩,雨水充足適合農業生產。
「差不多得了!
這些都是文官的活兒,乾的就算再好,我們也撈不到一個嘉獎。
有這些功夫,不如出兵多收復幾座城池,還能向朝廷報捷。「
看著李牧整體忙前忙後,景逸風開口勸說道。
為了壓制武將,大虞禁止武將參與地方治理。
廉州這種新收復地區,雖然不受限制,可也別指望獲得功勞。
現在做的再多,都是給別人做嫁衣。
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景逸風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七叔,你以為是我想在這裡耗著,不願意去建功立業啊?
抓捕了六萬多名俘虜,就增加了六萬多張嘴。
還有匯聚過來的難民,也需要們出糧進行救濟。
朝廷遲遲不派出文官過來接手這個爛攤子,壓力就全在我們這些倒霉蛋身上。
繼續出兵收復更多的州府,接手的爛攤子還會更大。
朝廷劃撥的糧草不夠,無法養活這麼多人,接下來又會復叛。
那麼多古之名將殺俘,我看都是給被逼出來的。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路一共兩條。
要麼組織他們趕緊播種,爭取收穫一波春糧,緩解糧食壓力。
要麼直接把這些人全部給殺了,從此你我背負屠夫之名,被史書罵上幾千年!」
李牧沒好氣的回道。
這些日子,他可是忙前忙後。
看著景逸風閒的沒事幹,內心深處,他早就不平衡了。
幾次想要開口叫景逸風幫忙,只是考慮到淮安營的執行力不足,被迫只能作罷。
「哈哈—」
「殺俘的事情,你可別帶上我。
這種事情,老子肯定不能幹。
安排人種地的話,就算我想幫忙,也不知道該怎麼幫。
大不了我多上幾道摺子,催一催朝廷,讓他們撥付更多的糧草。
不過這種事情,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
連日常軍餉都會被剋扣,戰俘和難民在那幫文官眼中,根本就不算人。
你還是組織他們自力更生吧!」
說話間,景逸風同情的看了李牧一眼。
主帥不好當!
除了要管打仗,還要考慮善後問題,
早知道這麼麻煩,他就不過來瞎比比了。
萬一李牧挑子,一想起多出來的幾萬張嘴,他就覺得頭大。
難怪朝廷對廉州府官員的人選遲遲定不下來,估摸著根本就沒人願意過來。
現在過來當官,半點兒油水撈不到,還要往裡面倒搭錢。
功勞什麼的不用想,搞不好還會被餓急了的難民,割下腦袋。
「行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裡礙眼!」
李牧故作嫌棄的說道。
組織戰俘、難民恢復生產,既是一件苦差事,同樣也伴隨著巨大的利益。
廉州府在冊土地一共就那麼多,剩下的都是被士紳藏匿下來的。
被叛軍這麼一陣折騰,當地的士紳死傷慘重。
就算有幾個幸運兒活了下來,能夠勉強維持家業就不錯了,根本沒有能力繼續占據這些被藏匿的土地。
倘若留在廣西任職,那麼這些無主的土地,就可以合法的變成軍田。
問就是衛所的軍田!
想要丈量,那是不可能的。
沒有哪個小吏,敢跑到軍營中丈量土地反正能派到廣西這種窮鄉僻壤任職的文官,也是朝中的邊緣人。
稍微有點兒關係背景,都不會過來接這個爛攤子。
李牧計算過,只要經營上一兩年,前期的投入就能夠全部收回來。
何況這筆支出,還是朝廷承擔的大頭。
加上繳獲戰利品的補充,真正需要他負擔的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