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又見陽謀
「妥善的解決之策沒有,笨辦法還是有一個。
只需將維護地方治安的士卒,轉化為三班衙役,地方上的難題就解決了一半。
衙門中的其餘缺額,慢慢補充便是。」
周振邦硬著頭皮回答道。
氣氛烘托到了,不拿出解決方案,面子上過不去。
情急之下,主意也只能出。
「周大人,廣西地區有十一府、九個直隸州,下面還有五十多座縣城。
補充滿三班衙役編制,可是需要一萬多人。
考慮到現在的特殊情況,想要維護地方穩定,人員配置最少也要翻倍。
此時正是平叛大戰的關鍵時刻,從軍中抽調這麼多人出來,你究竟是何居心?」
賈博當即質問道。
影響平叛是藉口,真正讓他生氣的還是後遺症太嚴重。
在軍中待了這麼長時間,他非常清楚李牧在士卒中的威望。
本來廣西軍方就非常強勢,如果基層吏員再由士兵轉任,他們這些地方官非得被架空不可。
到時候管巡撫、布政使,都只能看人家的臉色行事。
「賈大人說的不錯,白蓮教叛亂已經威脅到了大虞的根基,必須儘快鎮壓下去。
朝廷三令五申,讓我們加快平叛進度。
現在所有的舉措,都必須圍繞平叛展開。
凡是影響平叛大業的舉動,皆是不被允許的!」
張思翰的補刀,讓周振邦陷入迷茫中。
他可是打聽好了,巡撫和布政使是死對頭,經常發生衝突。
可眼前這一幕,明顯和搜集到的情報不符。
巡撫和布政使沒有互撕,反而聯合起來打壓他這位按察使。
僅僅只提出了解除軍管,就讓自己陷入眾矢之的,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哼!」
搞不清楚狀況,周振邦只能冷喝一聲,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內心深處,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參他們一本。
朝廷對這種地方官抱團的行為,從來都是嚴厲打擊。
巡撫、布政使、都指揮使、總兵走到一起,這是妥妥的結黨營私。
「幾位,我們還是商議一下桂林攻略吧!」
見氣氛緊張,景逸風開口轉移話題道。
文官之間的內鬥,他可以不在乎,但這不能影響到前線戰事。
柳州是他率軍打下來的,此刻同敵軍接壤的一線部隊,也都是他的部將。
叛軍正在向桂林集結兵力,如果不儘快拿出應對方案,後面他面臨的軍事壓力就太大了。
「雲南情況不妙,朝廷雖然放開了團練,一時半會兒也很難形成戰鬥力。
敵軍距離昆明不到百里,雲南局勢隨時有糜爛的可能。
不奢望一舉攻克桂林,最少要在這邊挑起戰火,分攤一下他們的軍事壓力。
倘若給叛軍施加的壓力足夠大,能夠逼迫叛軍從三大戰線上撤軍,那就更好了!」
賈博率先表明了立場。
徐閣老沒有強令廣西方面出兵,但從書信上透漏的意思,還是希望他們能夠有所行動的。
作為親信,自然要貫徹老大的意志。
「李指揮使,你的意見呢?」
張思翰開口向李牧詢問道。
親身經歷了官軍一日收復南寧的傳奇,他對李牧的軍事指揮能力認可度大增。
為了避免自己提出的意見,後面被打臉,索性就先讓李牧表明立場。
「打肯定是要打的,不過本將覺得強攻桂林,沒有那麼大的價值。
現在大半個廣西,都在我們手中握著,叛軍已然龜縮在一隅之地。
敵人忙著加強桂林防禦,卻讓其他地方的防禦,變得越發空虛。
按照慣例,在廣西未收復之前,我們是不會進攻其他地區的。
從叛軍的兵力部署來看,敵人明顯是相信慣例的。
本將的意思是打破常規,在對桂林採取樣攻的同時,集中主力進攻廣東。
如果能夠收復廣州,兩廣地區震動,叛軍的士氣勢必遭到重創!」
說話間,李牧伸手在地圖上一點,把眾人的視線吸引到了廣州府。
同屬於嶺南,廣東和廣西的影響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尤其是經濟價值,一座廣州府貢獻的財政收入,能夠頂上整個廣西省。
哪怕是受到了戰爭影響,廣州府依舊是叛軍手中,最富裕的州府。
據李牧所知,一些膽大包天的商賈,就是走海路把物資走私到廣州和叛軍交易的。
拿下了廣州府,相當於切斷了叛軍的海上貿易線。
「李指揮使,我們是廣西的官,收復廣西是應有之義。
廣東不是我們的轄區,按照大虞律沒有朝廷的命令,我們無權越界出兵。
即便是真要收復廣東,那也要等攻克桂林之後,或者是有陛下的聖旨!」
周振邦搶先說道。
好不容易有機會參加軍事會議,他可不能裝聾作啞。
並非他不懂大局,只是他這個按察使來的太晚,前面的軍功一點兒也沒蹭上。
如果此刻揮師廣東,武將們一樣可以斬將奪旗,他這按察使就徹底喪失了插手的機會。
就算拿下整個廣東,也和他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涉及到切身利益,自然要努力爭取。
「周大人,此言差矣!
我們是大虞的官,分什麼廣東、廣西,還不都是為皇上效力。
我看李指揮使的建議不錯,先收復叛軍兵力薄弱的廣東地區,壓縮叛軍的活動空間。
最後再一舉覆滅叛軍!」
賈博當即反對道。
他雖然是廣西布政使,可同樣是徐閣老任命的監軍。
管廣西方面軍往哪兒打,獲得的戰功都不會少了他的那一份。
不影響自身利益,自然可以從全局考慮問題。
真要是能夠攻克廣州,收復廣東的大片疆域,他在徐閣老那邊的份量還能加重幾分。
『賈大人,陛下的命令是儘快收復廣西。
作為臣子,我們應當奉命行事,而不是擅自做主!」
張思翰臉色鐵青的說道。
本來下面的武將,就不怎麼聽他的使喚。
大軍一旦進入廣東,他這廣西巡撫的話語權就更低了。
搞不好朝廷一道命令,直接把軍隊留在廣東。
相比富饒的廣東,貧瘠的廣西,明顯留不住人。
雖然他經常看李牧、景逸風不爽,但不得不承認這兩位是真的能打。
為了圍剿百蓮教叛亂,大虞調集了數十萬大軍。
在眾多圍剿大軍中,就數兩人的戰績最為顯赫。
一旦兩人被調離,廣西剛剛好轉的局勢,隨時都有可能反覆。
卸磨殺驢,那也要等卸了磨再說,現在正是需要驢賣命的時候哪怕心中再怎麼不滿,他也就私底下抱怨幾句,沒有採取任何實質性的針對手段。
「巡撫大人,你誤解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是要我們快點兒平定叛亂。
只要有利於平叛,無論先打桂林,還是先打廣州都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你擔心陛下怪罪,那麼此事我一力擔著!」
賈博豪氣的說道。
朝廷上下都盯著平叛,只要能夠平定叛亂,永寧帝才不在乎先打哪兒。
單純從政治影響上看,收復廣州比收復桂林,對大虞更有意義。
最關鍵的是,叛軍視線被吸引到了桂林上,對廣州府的重視不夠。
突然出兵奇襲廣州,就算拿不下來府城,也可以調頭收復廣海衛、高州府、雷州府。
反正都是軍功,無非是大小的問題,不會白忙活。
在這種時候表現擔當的一面,風險係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胡鬧!」
「軍國大事非兒戲,豈能動不動就一力擔之。
萬一發生變故,你擔的起麼?」
見越來越多的文官加入戰場,李牧拉著景逸風悄然退出了室內。
「七叔,你猜他們會吵多久?」
李牧笑呵呵的調侃道。
人多了事多。
以往的時候,廣西官員數量少,議事乾脆利落。
可是現在不一樣,朝廷一口氣派過來了十幾名文官,並且個個都身居要職。
看似是按察使在表演,實際上是代表著這一眾新任命官員,向他們索要權力。
剛才的軍事會議,完全是李牧和景逸風拋出來的誘餌,目的就是為了試探這些文官的底線。
「想要他們統一立場的話,估摸著十天半個月後,也吵不出結果來。
若是單純只讓他們停止爭吵,只需把茶水點心給撤了,等他們吵累了,自然會停下來。
不過我們事先說好,進攻廣東只是虛晃一槍,你可別玩兒真的!」
景逸風不放心的說道。
見識過李牧天馬行空的用兵,他非常懷疑李牧能夠弄假成真。
「要不要出兵廣東,這就要看叛軍是否配合了!
根據以往的慣例,這種多人軍事會議,不等決策出來,消息就會傳的滿天飛。
如果叛軍收到消息後,加強了對廣東地區的防禦,我們就繼續進攻桂林。
倘若敵人沒有動靜,繼續加強桂林的防禦,調頭進攻廣東也未嘗不可!」
李牧似笑非笑的說道。
加強廣東的防禦說起來輕鬆,真要是付諸實踐,叛軍首先要面臨的難題就是兵力不足。
廣東的海岸線太過漫長,沿海的州府不在少數。
一地部署三四萬大軍,十幾二十萬軍隊就撒了出去。
且不說這樣的防守,是否能夠萬無一失。
光這麼多兵力,都要影響白蓮聖國的戰略部署。
把兵力投入到了沿海防線上,那麼其他幾路戰場,能夠獲得的支援就少了。
目前雙方主要以戰略僵持為主,每一次從前線抽調兵力,都是走鋼絲的行為。
稍有不慎,某個環節出現問題,都有可能導致全線潰敗。
叛軍不採取行動的話,又要擔心廣東淪陷。
畢竟,大虞可不只一支廣西方面軍。
只要廣東防線出現缺口,在戰場上消極怠工的福建方面軍,也會迅速撲上來。
精兵在前面開路,雜兵跟在後面搶占地盤,兩廣就要再次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