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心底的傷疤
北京時間18：35，繁忙的機場一如往日人流如織。
一位休閒運動風穿著的女士大步流星地走在人群中，寬大的衛衣帽子將她的臉遮住了大半。她身後緊跟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士，比起他那套雅致簡素的休閒西服更打眼的是那一頭毛寸，讓人一見就不由得自覺退讓。
常年守在接機通道的各路代拍都被這強大的氣場吸引，但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兩位「大佬」是何方神聖。
「我去！江雲暉！」
直到有人喊了一嗓子，才把還在傻傻觀望的眾人喚醒，但當他們一窩蜂地涌過去的時候，兩人已經消失在大門口。
「你……倆？」韓經紀先是看著江雲暉目瞪口呆，再看見向暖摘了帽子，直接失語。
「新造型？拍代言了？參加活動了？」他都快趕上猜謎了。但是一轉念，不對啊，明明前一天太太看秀的時候還是一頭長髮呢！
「換個髮型，剪得短了點。」江雲暉淺淺笑著回應。
「你管這叫短了點？！」
韓經紀再看看向暖，這倆人要是沒有新動向那就準是自己瘋了。
「還好，還好，」他拍著自己的胸脯自我安慰，「不需要拍戲，不需要見人，就是這麼任性。」
「要不你也試試？清爽的很呢！咱們三個也正好整整齊齊。」向暖笑著逗趣他。
他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個熱鬧不湊也罷。
等他們回到家，下了車，韓經紀這才發現向暖腦後的紗布。他驚得差點一趔趄，要不是江雲暉扶住他，他一準兒摔個屁股墩兒。
他腦子急速地旋轉起來，無數個念頭像瘋了一樣在腦海中鬧騰。什麼情況才需要剃髮啊？！他就算沒有這方面的生活經驗，但這種苦情戲可著實沒少看。
不是吧？不會吧？他覺得雙膝酸軟，頭暈目眩。
「太太她……」要是眼裡再有點淚水，那演技也能和專業演員拼一拼了。
嘶——狠狠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這下他可以直接跪地了。
「想什麼呢？」江雲暉狠狠地瞪著他。
「我是說太太受傷了。」他捂著屁股委屈巴巴。
「撞了一下，需要處理傷口所以醫生給剪了頭髮。」
「哦，那你也……」他趕緊捂住嘴巴，又狠狠拍了自己兩下，「頭髮越推越長得好，過兩天就更加烏黑濃密了。」
江雲暉都被他氣笑了，哄小孩兒呢？！
向暖那頭可是真的在哄小孩。江冉冉看見她形象大變又受傷的樣子直接嚇懵了，任憑向暖又是解釋又是安慰他就是直愣愣地看著一言不發。
「嘿，冉冉……」向暖蹲下身抱住他，「受傷了之後就會貼創可貼對不對？只不過這個是個大號的而已。頭髮站在膠帶上會超級疼，所以醫生會幫忙剪掉頭髮，避免將來揭膠布的時候扯得哇哇亂叫。」
江冉冉點點頭，卻仍然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她。
「冉冉，讓爸爸媽媽先去休息好不好？他們坐了太久的飛機會很累。」霍叔眼裡也滿是擔心，但他察覺到江冉冉的驚懼，默默將一大堆問題壓到了心底。
「走吧，給我講講你這兩天跟著段叔叔學到了什麼？」
向暖起身拉住江冉冉的小手，他卻丟開躲到了霍叔身後。她心一驚，一時慌了神。
「這兩天太太不許出門，不許工作，只許休息！」江雲暉和韓經紀走進來，沒有看到剛才發生的事情。他一邊交代著霍叔一邊揉了揉江冉冉的頭髮。
「回來的路上說好的。」
換做平常向暖一定會據理力爭，但現在她被江冉冉的反應牽制著，聲音低沉了許多。
「就兩天。」江雲暉嚴肅地看著她，不容辯駁，「我也不出門，我們一起窩在家裡看書看電影陪兒子玩遊戲。你說好不好冉冉？」
江冉冉不說話，江雲暉又問了一遍，他還是不說話。他忽然一轉身跑走了。
「冉冉怎麼了？」江雲暉還有些不明所以。
向暖擔憂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輕嘆一口氣。她想要跟上去，被霍叔攔住了。
氣氛忽然就變了，原本是一家人團聚的美好時光被烏雲遮蔽。韓經紀敏銳地體察到這微妙的變化，識趣地說道：「那兩天後再見，好好休息。」
江雲暉拍拍他的肩，去往江冉冉的臥室。
冉冉趴在床上，小小的身軀像個布偶娃娃。江雲暉立在門口看了片刻，然後故意長出一口氣躺在了他身邊。
「終於回家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江冉冉一動不動，依舊臉朝下趴著。
「說說你這兩天有什麼新奇的事發生嗎？」
「她會死嗎？」
「什麼？！」
江雲暉直起身，江冉冉還是同樣的姿勢，只是臉埋得更深了。
「嘿，寶貝，抬起頭看著我。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媽媽就是在法國死的。」
江雲暉心口被重重一擊。他從來不知道江冉冉心底有這樣的恐懼。他從來都沒有見過晚晴，「媽媽」對於他來說只是兩個字，不是溫柔的擁抱、不是嚴厲的管教，不是開心的玩耍，就只是兩個漢字而已。可他的小小心臟里竟然有如此幽暗的深淵。
「首先，你的媽媽不是在法國去世，」江雲暉清清嗓子，「她在挪威。她是因為生病。其次，向暖……向暖媽媽不會死，至少不會因為現在這個傷口就死掉。它只是看起來有點糟糕，但只是一道小小的磕傷而已，不比你小時候在桌角撞了腿的傷大多少。」
「真的？」江冉冉抬起頭來，眼淚已經花了臉。
看著他可憐無助的樣子江雲暉都想哭了，他緊緊抱住兒子，把他整個抱在懷裡。
「沒事了，寶貝，我們會永遠陪著你。我保證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在一起，我保證。」
江冉冉點點頭，緊緊抱住了老爸的脖頸。
「你想上樓去找她嗎？她現在最需要你安慰。在法國的每一分鐘她都超級想你，還給你帶了禮物，想不想去看看？」
江冉冉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江雲暉知道他有些害怕，無法接受他倆形象的顛覆。他一遍遍輕撫著他的後背，直到他完全放鬆下來。
「走吧。」江雲暉在他腦門上用力一吻，仿佛在給他加油打氣。
他抱著冉冉輕輕敲響向暖的門。再次看見向暖，江冉冉仍然目不轉睛盯了半晌，然後伸開雙臂轉到了她懷裡。
「疼嗎？」他的小手輕撫在紗布上。
「疼。」向暖點點頭，眼裡蓄滿了淚水。
「我晚上能陪你睡覺嗎？我可以幫忙看著你，不讓你轉身壓到腦袋。」
向暖重重地點點頭，眼淚已然滾滾而落。
江冉冉用小手幫她擦去淚水，又輕聲說道：「我也想剪一個這樣的髮型，明天你能帶我去嗎？」
向暖一下笑了，搖頭道：「不行，我怕霍叔也要跟著你學，他一把年紀留頭髮著實不易。」
江冉冉一愣，似乎想到了霍叔剃光頭的樣子，咯咯地笑起來。江雲暉伸開雙臂抱緊二人，三人笑做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