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有虎?這半夜還被你獵到了?你誆騙誰呢?」武松邊說邊往前走,背上一個包袱,手中一根哨棒。
這武二郎,真是個渾漢。
這個渾漢,忠義在心,但著實是個莽撞人,他這一輩子,做起事來,其實並不太分對錯好壞,殺起人來,那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是無辜之輩,他只要殺得興起,那也是手起刀落不放過。
天上降魔主,人間太歲神,武松武二郎!
「我已然脫力,你頭前有個大坑,黑燈瞎火可別掉下去了。」蘇武已經打起了武松的主意。
武松連忙低頭一看,果然,好大一個坑,坑裡當真一個好大的物什,定睛再看幾眼,陡然渾身一震,驚駭一語:「真有虎!」
「死了!」蘇武笑著說。
「好大一隻吊睛白額大蟲,你……你殺的?」武松隔著大坑問道,心中還有幾分後怕不已。
「難不成還是你殺的?」此時此刻,蘇武心情極好。
「好漢,當真好漢!如此一人夜裡獵虎,好漢了不得。」武松繞著坑在走,江湖好漢,也是見獵心喜。
近前還問:「好漢可傷了哪裡?」
「沒有傷,只是脫力累了。」蘇武笑著說。
「未想夜半還能遇到這種事來,你說你是陽穀縣的都頭?失敬失敬……在下武松,見過!」
武松抱拳拱手就是一禮。
「酒醒了嗎?」蘇武問著,也抬頭打量起武松,渾身上下,只看得個人高馬大、肌肉鼓脹,胸前那兩片,更好似如鼓起的山包。
蘇武把頭往後仰了仰,才從那鼓起的山包看到了武松的臉,天庭飽滿,稜角分明,端端正正一條漢子,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力量感與爆發感。
「醒了醒了,見得這般事,豈還能不醒酒?未想陽穀縣還有這般一條好漢!」武松也有幾分激動。
「看你也是端端一條大漢,夜半也敢往虎穴里來,定然也有幾分勇武在身,今日如此夜半相遇,也算有緣,有禮了。」蘇武拱手一禮。
「哈哈……我武松生平,最願與好漢為伍,都頭不棄,願稱一聲哥哥!」武松也是一拱手。
等的就是這句話,地上坐著的蘇武,抬手再拱,叫了一聲:「武兄弟!」
「哥哥稱一聲二郎就是!」武松笑意盈盈蹲了下來。
其實兩人年歲,還不一定誰大呢。
「二郎兄弟既然酒醒,幫我一個忙。」
「好說!哥哥吩咐就是……」邊答著話,武松還邊湊頭往那陷坑裡去看。
「你往南邊去,南邊好走,走上二三里地,能遇到一群獵戶與衙差,趕快把他們都喊過來,就說我在此已經獵到了那隻害人無數的大蟲。」
「我這就去,哥哥稍待,我腳程快,很快就回來!」熱血青年武松,此時只感覺與有榮焉,只管激動,轉身快跑。
蘇武看著武松奔去的背影,哈哈笑著……
沒想到,還有意外驚喜,既然碰上了,那武松也就跑不了了,也暗暗慶幸,真是前後片刻,人生也就完全不同了。
也想,有武松這個降魔太歲在麾下,還真就是天胡開局,這個水滸,這個大宋,越來越有奔頭了。
不得多久,熱熱鬧鬧的人群就來了。
「都頭,都頭!」
遠遠的,就開始喊,聲音激動無比,是董堅。
「這裡這裡……」蘇武回應著,還叮囑:「看著些跑,別也掉進陷坑裡了。」
董堅第一個跑到,一把摟住地上坐著的蘇武,竟是在哭:「都頭,你當真安然無恙?」
「無恙無恙……」蘇武笑著。
武松在一旁也說:「我說哥哥無恙,他還不信呢……」
「都頭,如此大恩,叫我等何以為報啊……」林卯也來,也上下打量著蘇武。
再看身後眾人,一個個既是激動,又是感動,皆爭先恐後圍來看,先看都頭,再看陷坑。
「去,去個人,把北邊人也喊過來……」蘇武此時,就是表現個尋常模樣,好似沒什麼大事一般,不過信手拈來。
「我去我去……」董堅直接起身就奔。
「好了好了,把那虎弄出來……」蘇武吩咐著。
眾人在看蘇武,如看神明,爭先恐後順著邊沿往坑了下,好似渾然不避坑下豎著的刀刃。
就聽坑下激動的聲音在喊。
「都頭,好大,比咱們頭前預想的都要大。」
「真大啊,怕是不止四五百斤,六百斤也有呢!」
「我看,七百斤!」
「也不想想這畜生吃了多少人,光咱們獵戶兄弟就吃了八人去,豈能不大?」
「終於是死了終於是死了,我兄長在天之靈也可瞑目了……」
少年李成一邊說著,一邊又從陷坑裡爬出來,一下跪在蘇武面前:「都頭,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人給都頭磕頭了!」
地面咚咚在響,蘇武連忙起身去扶:「也是我對不住兄弟們,若是早早一人來搏命,也不至於讓你家兄長死於虎口……」
「都頭這是哪裡話啊,是都頭用命為小人兄長報仇雪恨了!」李成執意還要磕頭。
蘇武連連拉拽,方才把人拉拽起來。
再看左右眾人,一個個皆是激動不已。
「都頭威武!」倒也不知誰喊的。
就聽此起彼伏:「都頭威武!都頭威武!」
「好了,拿繩索弄出來吧……」都頭只裝作一個輕描淡寫。
武松看得這般輕描淡寫,再去看那隻六百斤七百斤,還可能被喊到八百斤的大虎,越發激動:「哥哥真乃神人也!」
「二郎這是往何處去啊?」蘇武隨口問著。
「哥哥,我本是清河縣人,在家鄉與人毆鬥,本以為一拳把人打死了,所以逃了出來,未想啊,那廝未死,只是昏厥,所以這不就趕緊回鄉去嗎?」
武松說起來還有幾分不好意思,這事多少有些尷尬。
「家中還有什麼親人?」蘇武這是明知故問。
「有一個兄長,自小相依為命,也是兄長養大了我,此番回去啊,自是要好好孝順於他。」武松說得認真,也說得有幾分動容。
「武姓,你行二,也就是說你家兄長行大,武大?你說說你那兄長什麼模樣?可是長得很是矮小?」
還是明知故問,倒是話沒說全,不僅矮小,還丑。
「誒,哥哥你怎麼知道?」武松一臉驚奇。
「你不用去清河了,就隨我去陽穀縣吧,你家兄長搬到陽穀來了,在縣裡賣炊餅,還娶了妻,小日子過得不錯呢。」
蘇武笑著。
「當真?」武松更是激動不已。
「我還能又誆騙了你?」蘇武帶著笑意的陰陽怪氣。
「看來當真,遇到哥哥,真是有好事呢,好好好,就去陽穀!」
「既然你喊我一聲哥哥,咱們有這兄弟情分,到了陽穀啊,這樣吧,我給你在縣衙謀一份差事,俸錢不多,一貫五也足夠過日子了,如此你也算自力更生,也好孝敬你家兄長,好生過日子,咱們有事辦差,無事吃酒,好不快活,如何?」
蘇武看著眼前的熱血青年,話語裡那也是投其所好,已然就是要手拿把掐。
「再好不過,拜謝哥哥大恩!」武松立馬起身躬身拱手大禮來拜。
武松哪裡還能有拒絕?此時武松,也真是足夠倒霉,逃到小旋風柴進的家中這段日子,過得著實不好,人際關係很差,不受人待見,柴進也看不上他,寄人籬下,多是憋悶。
還大病一場,病了也只能自己在迴廊邊燒火取暖,過得很慘。
也是這渾漢自傲非常,甚至有幾分目中無人,若非今日親眼看到蘇武夜半一人獵虎,便也不會正眼看人。
但這渾漢有一點好,那就是只要讓他看上眼看對眼,必是掏心掏肺。
此時蘇武,不僅讓他看上眼了,還如此待他好,更是感激在心。
但蘇武隨手一揮:「什麼恩不恩的?兄弟之間,莫說這話。」
「哥哥,往後你就知曉我武二郎是個何等好漢!」武松激動一語。
真是人不能比,就說那小旋風柴進與眼前哥哥一比,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差距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