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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他一個武夫,何以有資格代朝廷招安與我?

2025-01-01 18:40:03 作者: 祝家大爺
  第134章 他一個武夫,何以有資格代朝廷招安與我?

  剛打完一仗,大軍立馬拔營急行,飯都來不及吃,好在馬多,便多在馬背上吃乾糧。

  游騎各處去放,便是一定要尋著梁山賊人歸去的路,萊州已然就是半島咽喉,能走的路不多,能走的方向也不多。

  只管去堵去截,興許要分兵了,若是賊人得許多錢糧物資,分幾路而回,便也要分幾路去堵。

  蘇武在馬背上,眉頭緊皺。

  許貫忠與朱武對視幾番,朱武開口:「將軍勿憂,此番大破賊也,殺賊成千上萬之多,本已就是大功一件,萊州城破,是那萊州知州趙相公之罪也,非將軍之罪。」

  卻是哪裡料到,蘇武就這話題,左右看得兩人,問道:「二位,這般事,可有遮掩之法?」

  朱武聞言一愣,那許貫忠也是聞言一驚,不免也想,將軍這是作何打算呢?

  蘇武自也還有解釋:「說起來,那趙明誠其人,與我有交情,待人也和善,還做過那幫我揚名之事,雖然不是多大的情分,但既是情分,終歸心中不忍,他本也算不得奸惡之輩,只是不該出現在這個官職之上,此番他棄城而走,著實出人意料,他夫婦二人,本也名聲極大……怎麼說呢……我心中也是繁複得緊……」

  蘇武心中,當真複雜,趙明誠算是個大學者,大學者就該做大學者的事,不該當這個官的……

  可是又當了這個官,偏偏又與蘇武有了這番小小的情分……

  人,總有私念私心。

  私心之中,蘇武下意識里起了一些要為趙明誠遮掩一二的念頭。

  但遮掩……何其難也?

  若是真能遮掩,也不僅是為了趙明誠遮掩,間接也算是為了自己與程相公遮掩,不論什麼背鍋之策,總是給人家話柄,沒有話柄,總比有話柄要好。

  蘇武如此想著……終究也還是心中私念作祟。

  就問兩位軍師,這事在蘇武心中猶豫,問的是個篤定,是那一點的心理負擔,心狠手辣麵對熟人,終歸有那幾分猶豫。

  畢竟不論怎麼辦,都得蘇武來辦,蘇武甚至已然能預料到那趙明誠當面痛哭流涕的模樣……

  許貫忠又與朱武對視,如此,便來相問:「將軍,趙相公夫婦之名,我又豈能不知?只奈何……且看事大事小……」

  「事大如何?事小如何?」蘇武再問。

  「事大呢,死傷良多,冤情遍地,如何也遮掩不過,將軍便是萬萬不能惹事上身。事小呢,萊州本就是偏遠之地,也不出多少真正的高門大戶,普通百姓通不出多少信息出去,只要安撫住那真正一兩個可以通東京的高門,便也算不得什麼事了……」

  許貫忠當真出謀劃策。

  「具體呢?」蘇武繼續問。

  許貫忠再來答:「趙相公棄城,那是賊人使出的奸計而已,賊人早早有內應在城中散播謠言,以亂軍心,此其一也。那一二真正高門,想來損失不小,回了一些損失,便也好說話不少,至於……城破……便說……便就說是破賊之策,引君入瓮,只管將軍殺得三五千人去,一條一條的屍首擺在城門,便是明證!百姓們若只是驚慌一番,倒也好說!」

  蘇武聽得連連點頭,卻知道這件事,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事小」,還有後手,那就是給許多人挽回損失。


  蘇武也嘆了一口氣,這筆錢糧之數,雖然遠遠比不得高唐州那一次,那至少也是一百萬貫左右。

  「不知是事大事小啊……」蘇武如此來說,便是也知道,有些事必然不可原諒。

  只是蘇武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身上從來都有江湖氣,那種情義與忠義,人家一點情分,他都銘記在心,所以導致他此時心中起猶豫。

  許貫忠卻是來說:「當是事小,一來,那梁山之賊,如今不同以往,從高唐州那次就可見端倪,並不曾殺傷百姓。二來,此番緊迫,賊人豈能不知咱們大軍跟隨在後?劫掠之事,本也是繁複之事,一家一家一戶一戶,又要逼問,又要搬運,要尋騾馬牛等牲畜,也要尋車架,乃至還要搬運……想來他們也有那快馬與探子來去,必是也能快速知曉將軍已然破了密州之賊開拔,如此急迫之時,賊人想來不敢多留,劫得一些浮財罷了……當是如此!」

  許貫忠如此一說,蘇武默默點頭,有些人有些事,最後留給人的只有一念,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卻是許貫忠又來一語:「將軍,但遮掩之事,可一定要深思熟慮,雖然可做,但其中風險不小,一旦事情敗落,難免……」

  許貫忠是在提醒蘇武,若是要這麼來做這件事,其中風險可真不小。

  沒有事真是萬無一失的,何況這般大的事?

  蘇武眉頭一皺,心中那猶豫慢慢去了一些,只說一語:「先殺賊,殺個三五千賊再說!」

  許貫忠點著頭:「對,將軍所言甚是,先殺賊再說,一場大勝,幾千賊屍,便可先行平息萊州眾怒,安穩萊州人心。」

  游騎斥候不知派出多少,燕青時遷更是早已到處在奔。

  消息不斷回來,蘇武軍令連連:「二郎,你帶五百快馬,往北去,有人引路,你速速去,此處有路,但遇賊人,全部殺光,一個不留,所有屍首財貨,全部帶到官道上去。」

  「遵命!」武松打馬就去。

  「楊天,你二人帶五百快騎,往南去,也是一樣,遇賊全部殺光,屍首財貨,全部帶到官道上。」

  「遵命!」林沖欒廷玉拱手就去。

  蘇武手中有輿圖,這些輿圖還是頭前宗澤到了東平府之後,慢慢幫蘇武收集的,便是輿圖上一點:「此處,孫立,你速帶五百步卒埋伏在此山口之處,賊人定來!全部殺光,屍首財貨,皆上官道,只等後面輔兵慢慢來運。」

  「得令!」孫立上前來看輿圖,又尋幾個游騎斥候帶路,帶人就去。

  孫立顯然對這小小半島熟悉非常,其實真正在半島末端的,就兩個州府,一個萊州一個登州。

  賊人若是只趕路,那翻山越嶺,只要吃得苦有體力,怎麼都行。

  賊人一旦帶上財貨,那必然要走路,不走官道,其實也沒多少真正的路可走,這裡可不比河北之地廣袤四通八達,也不比東平府那邊,道路眾多。

  「孫新,你與祝龍扈成曹正等人,並五百人,堵在此處,來看輿圖。」蘇武第一次點孫新做事,只因為孫新對這裡也熟悉無比。

  孫新激動上前,看了看輿圖,只管答:「此處卑職知曉,此乃海邊沿岸,這條路並不好走,但賊人興許還真就走這裡,若是真有賊人,卑職一定斬殺殆盡!」

  「嗯,速去,若是無賊,只管沿著去搜索,往萊州城下來聚。」蘇武點頭。


  「得令!」孫新拱手一禮,還有幾分興奮在臉。

  只是孫新又問:「如此,將軍身邊就只有兩千人馬了,若是賊人大部走官道……」

  蘇武擺擺手:「幾千賊人,不在話下,你自速去,便是要萬無一失。」

  孫新點頭一禮,打馬轉身去。

  四路分去兩千人,蘇武又把輿圖交給許貫忠再看看,許貫忠走遍天下,腦海里記的是天下地形地貌,只看還有沒有遺漏之處。

  許貫忠當真來看,看得幾番,點了點頭:「將軍,此半島,橫來不過二百里地,只要賊人不棄財貨,當是萬無一失了。」

  蘇武聞言才放心點了點頭。

  朱武卻是來說:「將軍,我有一憂。」

  「說來……」蘇武抬手。

  「將軍,此番賊人眾多,密州賊人已破,想來那賊首定然也有快騎收到消息,此去,萊州登州兩路也,萊州已破,已然有所得,那賊首若是棄了登州不劫,一心要歸,兩路人馬一併,便是萬數之多,這個數目之賊,興許分得幾路在回,但若賊人使詐,主要大軍就走官道來戰……」

  朱武想得真是深遠。

  蘇武聽得也是皺眉,這般計策,那宋江吳用之輩,似也做得出來,此時都在狹小地域,他們若真想安然把財貨帶回去,豈能不想辦法?

  許貫忠也是恍然一驚,說道:「正是,此念不假,那賊人若是大軍走官道,便是尋求一戰,勝敗且不說,那賊人要的就是圍魏救趙之法,與將軍大戰,讓將軍不敢分兵,如此,小路財貨,自是歸去。」

  不得不說,真是高明。

  人命不重要了,就要財貨,乃至也就是欺負蘇武人手不足,本就要留人守家,還要四處來救……

  卻見蘇武往後看了看身後兩千軍漢,忽然牙關一咬:「若是此計,想來,這官道要來八千之數,那就殺他八千之人!」

  蘇武一直在避免的事,終於還是碰上了,就是他不願麾下過多損失,一個一個的兵,來得不易,人命金貴。

  也是蘇武第一次遇到這般難事。

  趙明誠啊趙明誠,但凡多守一兩天城池,這件事也就會簡單不少!

  這般一想,蘇武心中猶豫,卻又去了不少……

  心中鬱郁,便是蘇武再說:「此番,殺他個人仰馬翻!」

  許貫忠與朱武對視一眼,各自點頭,並不多言。

  只等頭前游騎!

  待得一二時辰,燕青親自回來了,上前來報:「叔父,那去登州的賊人走到半路就歸了,登州萊州之賊,怕是要聚在一起了,萬數之多。」

  「再探!」蘇武皺眉不止,只有一句話。

  燕青轉馬就去。

  蘇武從馬鐙上站起,轉身喊得一語:「兄弟們,又到殺賊之時!」

  只聽身後,已然熟練非常的話語:「願隨將軍效死!」

  蘇武點著頭,萊州密州,也不遠,輿圖之上,蘇武再看,看得幾眼,蘇武點了一處,給許貫忠再看。

  許貫忠也點頭:「此處甚好。」

  蘇武點頭:「頭前十五里,紮寨,就把營寨扎在官道上,不准一人來往通行。」


  既然大戰,那就堵在官道,還得自己選定戰場,以逸待勞,乃至使一些奇兵之策,便是重騎從哪裡進,從哪裡出,都要選好。

  賊人此番主動非常,蘇武也要有蘇武的主動,那就是主動選擇戰場。

  這小小半島,可沒地方能走了,宋江吳用不是要「圍魏救趙」嗎?蘇武這個「魏」,不要人救,兩千人打八千人,就這麼打。

  蘇武從來不想太早與梁山之賊拼命,事已至此,財貨是萬萬不能讓梁山賊人帶回去的,更還要殺賊,殺他個三五千去。

  只待到了選定的戰場,安營紮寨,倒也不怕賊人不來,賊人若是不來圍魏,那財貨怎麼也出不得這小小半島。

  宋江吳用,比蘇武急。

  卻是營寨一立,輔兵慢慢跟來,開始布置營帳。

  蘇武也問許貫忠:「許先生,不若再說個吉凶?」

  許貫忠苦笑:「將軍消遣我罷了,自又大吉,就怕將軍心中,卻並不覺得歡喜。」

  蘇武笑了笑:「若是賊人一擊就潰,那自歡喜,若是有幾分鏖戰,便真不得歡喜了。先生再說一說,可有鏖戰?」

  許貫忠來答:「當有鏖戰,乃至那宋江之輩,當真會親自來此處督戰,他也經營良久,麾下總有一些堪戰敢死之輩。」

  蘇武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決絕一語:「不能鏖戰!」

  鏖戰,那就真的會損失慘重了,麾下這支人馬,已然慢慢當真堪用,損失不得。

  許貫忠就問:「將軍哪般計策?」

  蘇武卻閉口不答了。

  許貫忠心中微微起了擔憂,看了看朱武,朱武也是一臉擔憂,兩人對視一眼,便知互相都想到一處去了。

  卻是此時,兩人又並不出言說什麼。

  燕青的斥候,連連來報,諸般消息,快速非常,那賊人大軍,當真從官道大搖大擺而來,那幾路財貨,也開始上路了,從小路在走。

  賊人大軍越來越近,八十里,六十里……五十里,四十里……入夜裡……賊人也在紮營。

  四十里,還有點遠,戰事,約莫就在明日午後了……

  那四十里外,賊寨之中,中軍大帳,沒有擠滿了人,就是宋江吳用二人。

  二人臉上也是眉頭緊鎖,顯然,兩人心中壓力也是極大。

  就聽宋江來說:「學究,此番真正與那蘇武第一次當面對壘,我心中擔憂得緊,那蘇武麾下軍漢,著實悍勇,此番如此計策,已然是我二人想得許久,不知商議多少次,卻還是被他輕易勘破其中,已然就是堵在官道,還選了戰場之處,以逸待勞……若是不能鏖戰兩三陣,那蘇武放出去的兵馬,怕是不會回來救援……」

  吳用點頭:「本想著我大軍一聚,那蘇武人少,萬萬不會以兩千人與我軍對敵,未想這蘇武如此悍勇,竟是當真以兩千軍敵我八千,自是要有兩陣鏖戰才可……公明哥哥是擔憂我軍撐不住?我人多勢眾,又有良將在前,也選有敢死之輩,何以當真懼怕他蘇武兩千人馬?」

  宋江有些沉默,八千對兩千,良將也有花榮朱仝雷橫等人,敢死之輩也選了幾番,甲冑也有不少,已然是不比以往,何以心中還是沒有底氣?

  念想幾番,宋江只得來說:「學究,上次你也見過那蘇武入陣,何等勇武?」


  吳用自有來說:「他那次,是得了便宜,擊我軍半陣,我軍本與呼延灼大戰,他多馬,尋了破綻,才得來去縱橫……此番,對壘之陣也,他不過兩千人而已,哥哥心中當有勝算!」

  宋江不知說什麼,反正心中擔憂難去,換了話題:「倒也不知濰州那邊如何了……」

  吳用來答:「濰州那邊,青州秦明已然趕去了,興許也破不得了,只要此番萊州財貨安然能歸,便是大勝。」

  終究是此時此刻,人命不重要,財貨才重要,只要多了此番財貨錢糧,梁山上下,必又多幾分實力,死那幾千人,梁山實力其實並不會被削弱。

  「當讓濰州那邊退兵去了。」宋江說著。

  吳用起身:「我這就派快騎去知會,連夜趕去,明日大早就退了。」

  吳用出門片刻,安排好,轉身再回,兩人再談。

  談得幾番,宋江又問:「嶗山那邊,當真備好了船?」

  吳用點頭:「哥哥放心,裝大批人馬的船隻尋不來,裝百十人的船,自是好尋,早已備好。」

  這說的顯然是退路,大小嘍囉,漫山遍野去退去跑是可以的,那蘇武兵馬不多,追不得多少去。

  但宋江吳用等人,這些主要大賊,豈能不尋好退路?這退路就在嶗山,嶗山外就是海,百十里路的事。

  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只要上了船,哪裡都可以上岸,蘇武便是如何也追不得了。

  也可見宋江吳用兩人,此番計劃之縝密。

  說到了這裡,宋江嘆了一口氣去,由衷一語:「不怕學究笑話,便是當真一遇蘇武,我心中如何也安定不得。」

  吳用卻說:「我也知曉哥哥心思,三番五次,那蘇武威勢一日勝過一日,哥哥心中擔憂也好,懼怕也罷,人之常情也。只待來日,當真練得一彪精悍人馬,真正大勝蘇武一陣,哥哥心中才能安定。」

  「是啊……」宋江嘆息站起,左右踱步,卻是一語:「世間怎生得個蘇武這般的人來?」

  吳用苦笑,他雖然不說話,但不免也有此念,何以就在東平府生得個蘇武?

  若是梁山無有蘇武在側,此番,梁山該是何等之局面?

  哪裡用得著這般嘔心瀝血去算計這點錢糧之事?

  只嘆,時也命也!

  再看帳外明月,已過頭頂,當真皎潔,卻是二人一點睡意也無,著實睡不著覺。

  便是帳內,一個踱步,一個苦笑,兩人對視。

  宋江忽然問得一語:「學究,這招安之事,當是能成吧?」

  吳用點著頭:「哥哥放心,已然起勢了,天南地北,不知多少好漢來聚,有梁山天險,只要活得下去,必定能成。」

  活下去!

  已然只求活下去了,活下去,招安就成。

  吳用此時,陡然想起一事來,有一日夜黑風高,那蘇武對他說,告訴宋押司,招安之時,可先想他蘇武。

  這話吳用其實沒帶到,此時再看宋江,也在猶豫,要不要把這話今日帶到?

  猶豫幾番,吳用還是沒有開口。

  卻是忽然,聽得哪裡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好似耳熟,好似又不耳熟,耳熟是因為這就是馬隊奔起之聲,不耳熟,是因為此時是聲響,帶著一種沉悶。


  吳用陡然站起,那宋江更是已經往帳外去奔,口中大喊:「敵襲,敵襲!快快擊鼓聚兵!」

  當真敵襲,蘇武來了,輕騎快馬五百人,聲音以極快的速度由遠及近,箭矢已然在飛。

  宋江連忙退入帳內,便是在問:「何以那麼多游騎斥候在外,無人來報啊?」

  吳用還是苦笑:「哥哥莫要驚慌,那蘇武有快騎,一人三馬四馬在官道狂奔,比斥候奔得還快呢……只聽聲音,只怕馬匹還裹了蹄子。蘇武人不多,當是不會沖寨……」

  這話倒是不假,蘇武當真沒想過沖寨,只看營寨之外,快馬繞著在奔,箭矢亂飛。

  營寨之中,鼓聲也起,賊人各自起身,甲冑在穿,兵刃在拿,許多人竟也有列隊集合。

  卻也是哀嚎無數,不知黑夜裡,多少人倒霉被箭矢射中。

  片刻之後,花榮已然穿甲帶人入了中軍,還拿著一個簡易盾牌,直往宋江身邊去,口中急問:「哥哥無事吧?」

  宋江鎮定幾番:「無事無事……」

  花榮便是一語:「哥哥,我帶兵出去與他一戰!」

  宋江連忙來攔:「莫要衝動,他馬多,來去也快,只管與他互射就是。只待明日,明日列陣靠近,與之正面對壘。」

  吳用已然皺眉,身邊也有幾個盾牌在旁,他走出軍帳去看,遠遠看得寨外,已然有人在引火了,引火點燃箭矢。

  就看漫天箭雨再來,空中星星點點,都是火光。

  吳用自是大喊:「防火防火,快去防火,一定不能燒起來了……」

  營寨之中,不知多少人在忙碌,卻還是有那營帳火起,便是布料畜皮,太容易點燃。

  吳用知道,這般下去,便是那蘇武越發有恃無恐,只管來去狂奔,回頭入帳一語:「哥哥,當派人馬出寨,驅趕蘇武遠去。」

  宋江聞言,皺眉一想,也是無奈,只管拉著花榮的手來說:「花榮兄弟,可萬萬不要戀戰,不要與之糾纏過甚,他馬多,來去馳騁,你若真去糾纏,追又追不上,你若追去了,回頭之時,他自又來掩殺,必是得不償失,他人少,你箭矢驅趕就是,莫要糾纏。他若久久不得便宜,自當回營休息……」

  「得令!」花榮拱手,立馬出帳。

  宋江如今,當真長進得快,花榮先在營中列了陣,開了營寨之門,便是緊密起來,魚貫而出,弓弩也多,便是與那游騎攢射。

  果然,那蘇武遠去不少,卻是蘇武也有應對,繞寨去奔,繞去後寨,再是箭矢攢射,火箭其實麻煩,非要停馬,再來一個個引火。

  只看花榮繞著寨子追得慢,火箭再起一些,又引燃不少,只待花榮又來了,蘇武打馬又奔,直往前寨而去。

  便是溜得花榮前後奔忙。

  馬,真是好東西,何以歷史上宋軍對外敵,勝則不得大勝,敗則大敗?就如今夜場景。

  那無數健馬,打不成就走,打得成就追,滿營步卒,何以面對?

  管你滿營八千人,蘇武五百人,就在寨外來去馳騁,毫不費力,雖然殺傷不見得幾多,但對於士氣的打擊,不必多言。

  蘇武依舊在寨外縱橫馳騁,花榮帶著人,圍著寨子到處去追去射。

  一直到深夜,只待蘇武感覺馬力即將疲乏,才從容退去。


  只道是殺傷多少人?或者是燒了多少營帳糧草?這些蘇武並不在意……

  這八千人的營寨,天明之時,一個個兩眼發黑,還有許多人,更是疲憊不堪。

  埋鍋造飯,各處也多是唉聲嘆氣,困頓非常。

  那中軍帳中,宋江與吳用,又是眉頭緊鎖,還多了個花榮,也是如此。

  花榮來說:「哥哥,今日要不就不去對壘了?先讓兄弟們睡一睡再說?」

  吳用已然開口:「不可,當列陣去,不得拖沓。」

  花榮大急:「麾下兄弟們著實疲累,何以還要列陣對壘?豈不白白讓那蘇武占了便宜?」

  何以?

  宋江來說:「花榮兄弟,今日不去,夜裡蘇武必然還來,明日便也不去,他蘇武就是占了馬匹之利,若是不去,夜夜都來,乃至白日也來,我軍不動,他自會來!如此拖沓,那小路財貨,必不能歸啊……」

  花榮無奈一嘆:「唉……是這麼個道理啊?那蘇武,何以這般難對付?我真恨不得將他斬殺當場!」

  吳用起身一語:「吃罷飯食就起號角,出營!」

  宋江也在點頭:「花榮兄弟,戰陣之上,都靠你了!」

  「哥哥不必多言,自是對壘去!如此之局,有死無生!百死!」花榮拱手一禮,滿心憋屈,但既然如此了,拼了就是!

  蘇武回去,只管悶頭就睡,先睡一覺,賊人若不來,睡醒再去,賊人若來,睡醒上陣。

  打仗,蘇武就是「無師自通」了,他的牌很多,宋江吳用先出招,蘇武后招也好用。

  只待一覺醒來,蘇武招軍師兩人來問:「賊人是何動向?」

  朱武便答:「來了,還有十五里,還想著賊人十里之時,就喚將軍醒來,未想將軍自己就醒了……」

  「按照昨日部署,各部緊守營寨,且看他們攻是不攻!既然來了,便是教他們攻也難,不攻也難,退兵更難!」

  蘇武一語,面色嚴肅,自也起身,先洗把臉。

  軍中自是有條不紊都在準備,兩千兵,兩千輔兵,都在忙碌。

  蘇武打馬左右去巡,督促各處戰前準備之事,倒也沒有一處真讓他著急上火,甚至火頭軍埋鍋造飯也都不慌不忙,便是安心回了中軍。

  吃過午飯,再過一個多時辰,賊軍已至,大陣看去,真是一眼望不到邊,八千之數,竟是這麼多……

  卻也是旌旗如雲,鐵甲熠熠,這梁山經營得著實不差。

  蘇武上了營寨之中立的高台,左右去看。

  三百步外,賊軍立止。

  蘇武也望敵人中軍,那裡也在造那簡易的高處將台。

  身旁朱武開口:「賊人疲兵遠來,當尋機會一擊之!」

  蘇武點頭:「嗯,只看賊人如何動。」

  蘇武越發老辣,心中絲毫沒有波瀾,以往上陣,他還忍不住會緊張,而今,當真心若平湖。

  那邊簡易高台也立,各部也慢慢站定陣型。

  吳用先深吸一口氣,再開口:「哥哥,那蘇武緊守營寨,如何是好?」

  宋江想起了某一日的清風山,說得一語:「合圍三路,猛攻,留一路,圍三缺一!」


  是正經兵法道理,自有令兵去。

  吳用點著頭,卻說:「其實他有四千人啊……兩千輔兵,怕也能用。」

  宋江不說話,只皺眉。

  吳用繼續說:「只念此番死戰,錢糧財貨得歸……實難也,不打不行,近前來,紮營便也不行,一旦散了軍陣,那蘇武必然來襲,唯有死戰了!」

  宋江終是一語:「學究啊,你我此番,看似高明,看似主動,看似把這蘇武弄得團團轉……而今再看,卻還是又落下風……」

  吳用說得一語:「哥哥,破了萊州,就是大勝,興許此戰之後,那蘇武回去,當領朝廷大罪,失了權柄,如此,豈不也是美事?」

  「唯有這最後一念了……」宋江點頭,便是二人此時心中皆知,興許此戰難以奏效了。

  那各路財貨,怕是……也難了,但也還可僥倖去想,各路哪怕回得一路也好。

  許久,宋江坐在將台,緊皺眉頭,便是一語:「擊鼓,進兵!」

  鼓聲隆隆在響,八千大賊,三面合圍,開始攻寨,也備了簡易長梯不少。

  賊兵蜂擁而上,倒是並不顯得十分散亂,梁山操練之事,似乎也步入正軌了。

  長槍在寨柵內外互相捅刺,箭矢如雨,更是互相攢射不止。

  那花榮當真也是悍勇,第一個去爬寨柵,奈何柵欄裡面,鐵甲的軍漢一步不退,長槍舉起,一次一次把花榮逼下長梯……

  花榮焦急不已,不斷左右大喊:「爬,快爬,一起爬上去!」

  一時間,左右之人皆是冒著長槍與箭矢,皆是向前去架長梯,蟻附而上。

  蘇武在將台之上,倒是看得清楚,不免也是一句:「賊眾真有敢死之輩,看來賊人主攻之處還是正面。」

  只管是花榮大呼小叫,已然又是第一個爬高了去,豈能不知他是軍將領頭?

  一個青面漢子當先就去,一柄碩大朴刀在手,只管抬頭去看,目如虎豹,還有話語:「賊廝,你只管跳下來!」

  那花榮當真牙關一咬,說跳就跳,也是他武藝著實高強,凌空之間,手中長槍也能打偏幾個刺來的槍尖。

  花榮當真穩穩落地,那青面漢子上前就迎,長槍就去,又快又急。

  花榮落地,正想著擊退擊殺幾人,好占個空地出來,讓身後軍漢接連跳入,卻是哪裡想到,眼前一個青面漢子,一槍而來,如此強橫,只能連連去擋,腳步更是直接就退到了柵欄之處。

  這青面漢子竟是這般了得,花榮大驚之下,已然有些後悔一人獨自跳進來了。

  卻是又見一人來,花榮認得他,不是認得人,是認得那人手持的熟銅雙鞭,這不是雙鞭呼延灼嗎?

  何以朝廷大將呼延灼會在蘇武軍中?

  還聽呼延灼咆哮一般大喊:「楊志兄弟,賊廝頭領讓我來殺!」

  呼延灼仇恨太深,情緒更大,如今在這軍中,更是欠得情分太多,此時此刻,已然失了理智一般,連楊志都被他從身後擠了一個趔趄。

  楊志苦笑,自是讓到一邊,只管看那呼延灼雙鞭去,砸得當面賊廝手上的亮銀槍是火星四濺。

  楊志抬頭去左右看,便是看看哪個還要跳進來。


  自也還有人要跳進來,這回沒人搶了,楊志只管去,卻是這個賊人實在不經打,三兩去,捅殺當場。

  還看那邊,呼延灼竟是雙鞭連連,還沒有拿下那人,楊志大呼一語:「呼延將軍,賊廝武藝不凡,你莫要失了章法啊……」

  還真是呼延灼失了章法,只管心中發泄情緒,便是猛攻猛打,並不能快速拿下花榮,甚至還被花榮仗著長兵器的優勢,逼退了幾番。

  若不是呼延灼非要單打獨鬥,左右軍漢只管長槍如林去捅,花榮便也招架不住。

  楊志一提醒,呼延灼立馬冷靜幾分,只管是花榮一槍來,呼延灼單鞭一擋,腳步一進,另外一鞭便是怒砸而去。

  花榮大驚,連忙轉槍尾來擋,便是一聲巨響,這銅鞭著實沉重,打得花榮身形一退。

  呼延灼更是欺身而上,又是單鞭來砸。

  花榮當真也強,直接棄了長槍,飛速拔出腰刀,又是一迎。

  便是那銅鞭也起了缺口,腰刀也卷了刃口。

  只聽有人在身後喊:「花榮將軍,我等進不去啊,你快出來!」

  旁人怎麼可能輕易翻得進寨柵?那些翻進來的人,哪個不是被長槍捅殺當場?

  那箭雨之下,後面無甲的賊寇,又哪裡跟得上來?

  花榮兄弟一人苦撐,又怎麼可能還退得出去?便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動了……

  已然落入劣勢,那銅鞭兩個,左手一來,右手又來,花榮一口刀上,早已沒有一處好刃。

  寨外之人,那是救也救不得,寨柵之內,不知伸出多少槍尖……

  噹去一聲,終是那腰刀失了手,更是那呼延灼勢大力沉武藝高強,已然不知砸得多少下,終於砸在了花榮的鐵兜鍪上。

  這鐵盔雖好,但被呼延灼這銅鞭一下砸中,花榮只感覺兩眼一黑,立刻栽倒,全無一點知覺。

  呼延灼哈哈大笑,只管往那寨外一看,如狼似虎的目光一掃,竟還能掃退不少腳步。

  呼延灼上前,把那花榮的鐵兜鍪一摘,血跡不少,竟也看得清楚樣貌,說道:「竟是個俊俏顏面……」

  便是一手抓住髮髻,往後就拖,呼延灼還有話語:「此大賊我一人拿到。」

  楊志來笑:「是你一人拿到,將軍那裡,正是大功!倒也不知死的活的……」

  呼延灼聞言,抬手去探:「活的……拿了個活的!」

  「活的好,更是大功,哈哈,呼延將軍威武!」楊志與呼延灼,在那景陽寨里已然相處幾番,兩人都出自殿前司下,已然交好非常。

  更重要的是,兩人都是將門之後,又都負了祖上威名,共鳴共感不知多少。

  呼延灼也是大喜,這些日子,渾身上下,只有鬱郁,唯有今日,鬱悶一掃,皆是痛快暢快!

  呼延灼拖著花榮的髮髻,也不要人幫,自己尋繩索,親自來綁縛。

  只看那賊人無數,哪裡入得寨來?

  賊人身後,督戰隊更是頻頻驅趕,寨柵之下,便是向前來捅一下,快速又退幾步,好似試探一般,卻終究是再無人蟻附來爬。

  著實是爬不進去。

  箭矢對射不知多久,慢慢的箭袋也空,手臂也酸。


  竟就是如此僵持,進退不得。

  那將台高處,宋江站起來踮腳在問:「是不是我花榮兄弟失陷了?」

  吳用連忙來答:「不是不是,那個當不是他。」

  宋江心中一松,卻是又問:「學究,這般進退不得,如何是好?一旦鳴金退兵,那蘇武必然就來掩殺!」

  吳用答不了,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甚至在反省,是怎麼到得這個地步的?

  頭前謀劃,一切都好,各路出擊,讓蘇武四處難顧,一路得手便是不虧,大軍求戰,財貨小路而回……

  謀劃得都挺好……

  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哪裡?

  吳用想到了,戰力,是戰力上出了差錯。那密州於山崗里寨,卻是擋不住蘇武一陣衝擊。

  此處,八千人打營寨,卻是進退維谷。

  是戰力上出了差錯,但凡密州多堅持兩三日,此時早已歸去。

  但凡今日這裡真能衝擊營寨去……豈能是這般局面?

  百般算計,百般的謀劃,哪哪都好,終究還是差在了戰力。

  可見,運籌帷幄,本也要有實力做基礎。

  吳用反省得很深刻,忽然看向宋江,說得一語:「公明哥哥,那蘇武曾經讓我與你帶個話……」

  「什麼話?」宋江問。

  「他說……若是宋押司來日想要招安,當先想著他去……」吳用終於把這句話帶到了。

  「嗯?什麼?」宋江愣了愣。

  「就是這麼一句話而已。」吳用答著。

  宋江便是一語:「他一個武夫,何以有資格代朝廷招安與我?你我讀書人,豈能在他一個武夫麾下行走?」

  宋江要當官,要當是文官,要聽的是那一聲相公。

  吳用點了點頭:「嗯,哥哥所言有理。」

  宋江陡然一想,看了看吳用,似看出了吳用此時的某種心態變化,開口一語:「學究勿憂,哪怕此番都敗了,晁大哥正也去打那曾頭市,蘇武可沒兵再去救那曾頭市了,晁大哥打下曾頭市,錢糧便也無憂了,來日自還與蘇武一番較量!」

  吳用點頭:「是極是極,便也是當初料定,蘇武會救京東州府,不會救那曾頭市。」

  卻是正說話語,忽然見得那官軍寨門大開,一彪鐵甲騎正奔涌而出。

  宋江抬手一指,就問:「那蘇武是要作甚?」

  「不好!」吳用猛然起身。

  (兄弟們,看後面作者的話。我這末尾的話語,從來都不在收費之列,今日打得多,怕收費了,所以放在作者的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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