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晚戌時初刻(19點15分),成國公朱純臣果奉密詔進宮面聖。
戌時二刻,蕭靖川奉命隨朱純臣帶兵密領東宮太子回府隱匿。
出發前,邱致中得消息,暗藏國公府門前暗巷中,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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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初刻(21點15分),仁壽坊街角。
「老蕭啊,西直門那的接應之事,你談的如何?」
邱致中一襲夜行黑衣,騎在馬上緩行問出口。
「放心吧,李虎臣已經在計劃里了!」
說著,蕭靖川街口下馬,彎腰將馬匹拴在旁側樹樁上。
「飛宇(邱致中),咱就在這兒下馬吧。」
「等下過街翻牆的,動靜太大恐引來麻煩!」
言畢,邱致中及身後顧長庭(親兵)皆下得馬來,拴住馬匹。
其三人趁著夜色,就這麼悄然靠近了國公府適景園府宅。
少頃。
呼呼呼!
三人翻牆進入府邸院中,蕭靖川、顧長庭兩個行伍出身,且武藝不俗,翻個牆自不在話下。
可相較他二人,邱致中的功夫就稀鬆的很了,遂也就不得那麼從容,一落地,當即踉蹌著往前翻了個跟頭,才勉強穩住身形。
「哎呦,我的媽呀!」
蕭靖川見狀上前攙扶。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蕭郎啊蕭郎,你手腳這麼麻利,這跳牆夜會崔鶯鶯的活計,看來是沒少干吶!」
邱致中狼狽起身,未免蕭靖川笑話,竟先發制人,率先揶揄起他來了。
「少廢話,你正經點!」
「今夜不同往日,太子入府,這前院的武備家丁全在夜巡守備,已防疏漏。」
「要不是這適景園甚大,那咱三個就縱是有著萬般能耐,恐也是進不來的。」
「走,手腳麻利些,別弄出動靜。」
說著,蕭靖川路熟,借月色當先向前摸去,邱致中、顧長庭二人緊隨。
約莫又一刻鐘時間,蕭郎領二人來至後院某偏門小徑前。
咚,咚咚!
三聲叩門後,略等了片刻,裡間似有人來。
咯吱!
門扉輕起,門內露出一少女身形,不是那國公府二小姐朱鈺娥更是何人!
「蕭大哥,蕭......,啊!」
朱鈺娥並不知曉今夜蕭靖川會帶外人前來,見眼前三人均是一襲黑衣,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張口便要叫嚷。
蕭靖川見勢趕忙一把捂住小娥的嘴。
「小娥,是我,蕭靖川!」
月色下,小娥定睛細瞧,見果真是蕭郎,這才多少安了些心。
「蕭大哥,這怎麼回事?」朱鈺娥問。
「好妹妹,今兒個晚飯後,老爺子(朱純臣)領了兩個外人進後宅,你可知安頓在了哪裡?」蕭靖川不答反問。
朱鈺娥懵懂,怔了下,肯定的點了點頭。
「知道!在極後面一個獨院裡。」
「恩,妹妹,快帶我去,今夜會有大事發生,我必須將那二人帶走!」
蕭靖川輕聲言語,朱鈺娥聞聽此話,卻一時有些踟躕。
畢竟,她與蕭靖川深夜私會,私相授受,已是大為不妥。
眼下,蕭靖川又帶了外人要進後宅,且還要帶走父親領來的人。
那這最遲明日天亮,定會叫人發覺,到時追查下來,自己又將如何自處呢?!
「哎呀,好妹妹!」
「我知道這件事難為你了,但你蕭大哥確係有難言苦衷啊!」
「你就幫我這一次吧!」
蕭靖川端得言辭懇切,兩手撫在朱鈺娥肩頭。
其身後邱致中、顧長庭二人那是真沒臉看吶,就此刻蕭靖川那副嘴臉,像極了誘拐良家無知少女的渣男,屬實太過辣眼!
「那......,那好吧!」
「蕭大哥,你們跟我來。」
朱鈺娥一襲素衣,身量較小,此刻,她閃著純情的大眼睛,引蕭靖川三人便進了後宅偏門,那場景看著總覺古怪,弄得跟引狼入室似的。
............
亥時三刻(21點45分)。
蕭靖川三人找到太子朱慈烺(lǎng)所在院落。
經邱致中從中斡旋,蕭靖川分析利害形勢後,太子爺與隨侍太監王之心終於決定跟隨二人潛逃。
一行人夜行原路返回,一直跟在蕭靖川身側的朱鈺娥剛在院外等候,並不知曉此事細情,其滿眼都盯在自己的蕭大哥身上,心下竟還在為自己能為他出力而兀自感動著。
那個年月,封建禮教禁錮,女子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尤是世家大族,往往管教更是嚴苛。
遂像朱鈺娥這樣養於深閨的小丫頭,怎有可能得知外面世界的險惡,只一顆心全然鋪在有情郎身上,單純簡單的很。
「飛宇(邱致中),你帶他們稍走後些,前面有事你們也好就暗躲藏。」
邊走,蕭靖川邊小聲提醒了下身側的邱致中,兩人眼神一碰,會意後,前面只留了蕭靖川與朱鈺娥二人,剩下四個則隨在後面二三十米距離。
畢竟蕭靖川、朱鈺娥二人,即便叫人碰上,也還有的轉圜餘地,可一旦全員都被發現,那事情可就大了,這般安排,更顯妥當,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就在邱致中他們剛墊後不久,果然,前方出了狀況!
三盞宮燈前路拐角迎頭撞來!
「呀!二妹你......,蕭靖川,真的是你!」
一襲紅裙迎面喝止二人,身側兩老婦身材壯碩,更是怒目盯在蕭靖川身上。
蕭郎側身餘光向後偷掃,見邱致中幾人已於暗處藏好,並未叫人發現,這才安下心來,扭身堆出笑顏。
「鈺貞,這大晚上的,你還沒睡吶!」
蕭靖川深夜入後宅私會,自知理虧,遂說話盡力陪著笑。
「呸!鈺貞也是你叫的?」明顯這國公府大小姐對此並不領情。
「二妹,你好大膽子,這雪夜暗巷的,竟偷領外男私會,趕明兒我告訴父親,看他不打斷你的腿!」
朱鈺貞說著話,一把將朱鈺娥拽離蕭靖川身前。
「姐,我的好姐姐,我錯了,千萬別告訴父親,我會被打死的!」
朱鈺娥見被瞧見,已然是羞愧難當,大姐這迎頭一嚇,更是驚懼,遂嚶嚶地開始掛了哭腔。
「再者,蕭大哥也不是什麼外男嘛,是自家人......」小娥喃喃著。
「自家人?誰跟誰的自家人?!」
「蕭靖川,吾妹年幼不諳世事,你難道也不懂嗎?」
「暗通款曲,私相授受,我們可是名門世家的小姐,你要毀了小娥嗎?!」
「此事如我報於父親,你們兩個誰也別想活!」
朱鈺貞言辭狠厲,怒斥蕭靖川。
可蕭靖川卻也瞧出,對方有意壓住音量,明顯似有心不願將事情鬧大。
當然啦,其如此做,肯定也全是為了二妹著想。
這朱鈺貞素日眼高於頂,冷傲非常,不要說對下人頤指氣使了,蕭靖川以烈士遺孤身份被成國公朱純臣收為義子,養於府中十年,這朱鈺貞就貌似從未正眼瞧過他,待他與小廝門吏亦無兩樣,因身份差異,甚是瞧他不起。
「額,好吧!」
「大小姐,我與小娥自幼相識,我二人是有真心的!」
「不過,深夜造訪,卻是我思慮欠妥,還望大小姐饒過這次,我蕭某絕不再犯!」
蕭靖川躬身抱拳,已將身段放至最低,可那朱鈺貞卻依舊不依不饒。
「真心?蕭靖川,我勸你回去拿鏡子好好照上一照!」
「這裡是國公府,朱鈺娥是國公府家二小姐,將來是要嫁王侯,配皇子的。」
「而你......」說著,其言語更顯冰冷。
「你不過是我父親一時興起,發了善心收養的義子罷了!」
「能有現在的軍職身份,已經是你幾輩子的造化。」
「你又何德何能,竟混口說出要娶我二妹的話來?」
「人,貴有自知之明,本小姐勸你,好自為之!」
「今後,不要再有此僭越之想!」
冷眼盛氣凌人,朱鈺貞此一番話,如一把尖刀,直刺蕭靖川心臟。
他蕭郎自小入府後,人前時雖仗著這義子身份,盡人皆高看一頭,可背地裡,卻沒少遭旁人諷刺白眼。
他對朱鈺娥確是有情,可兩人之間,亦確有這一道不可名狀的鴻溝。
在這一點上,蕭靖川心裡明白,可今兒個,埋在心中這根刺,叫朱鈺貞如此挑明了講,又怎得叫他不針扎一樣地疼!
「姐姐!夠了,我誰都不嫁行了吧!」
「你快放蕭大哥走吧!」
「我......,我要回房了!」
朱鈺娥知姐姐這話太重,遂趕忙出聲打斷,其又擔心蕭靖川在這裡久了會出事,便急著要拽姐姐離開,好叫自己的蕭大哥及其帶來的人能夠順利過關,速速離開後宅。
「誒!你這丫頭等下!」
「蕭靖川,你聽清楚了!」
「你若真心對二妹好,那以後就不要再見她!」
「你不配!」
雪夜的天空,天邊依舊掛著毛月亮,慘白的月色映在朱鈺貞身上,白皙的皮膚,似火的紅裙,冷艷的美人,說著最傷人的言語。
「不配嗎?呵呵......,那就不配吧!」
「鈺貞,多備些乾糧和銀錢吧,夠亂了,近期不要再出門!」
「等你我再見,或許你會有不同的看法!」
蕭靖川兀自說著,朱鈺貞被二妹拽地急了,不再停留,碎步要回房了。
「這又作弄胡扯些什麼?!」
「快些滾吧,別叫人看見!」
言畢,兩姐妹於巷口朝閨房院落方向行去,身後兩老婦掌燈跟隨,漸行遠去。
瞧對方走的遠了,蕭靖川方才招呼起後面邱致中幾人。
夜雪冷風中一行黑衣,摸黑朝來時偏門繼續行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