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麒麟望帝鄉
周輕雲扭扭捏捏的,但最後還是接過了玉簡。
餐霞大師笑說,「去吧,聖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三清山不愧是大教門庭,底蘊更勝峨眉,更有濟世之心,門下弟子隨便拎出來兩個都不簡單,你跟著好好學一學。」
周輕雲稱是。
於是三人不敢再耽擱,辭了餐霞大師,繼續巡山望氣。
「輕雲道友,可會望氣麼?」
周輕雲臉一紅,搖搖頭,「晚輩不曾學過,還有前輩喚我輕雲就是。」
兼顯點點,隨即不再說話了。
程心瞻更是專注勘探風水,觀察的更加小心,不再理會什麼美景,以免重蹈覆轍。
而新來了個外人,師徒倆更是不好再探討雷法,於是多了個人,場面反而更冷清了。
周輕雲不知這兩師徒是本來就不說話,還是因自己先前言行唐突而不願說話,一時也有些悶悶。
不過她也非常人,牢牢記著餐霞大師的囑咐,仔細看著兩人在山石中縱躍,
時而聞風,時而嗅土,有時還駕雲到空中遠望,自覺也學到許多。
有時她也會高聲提醒,說前方是哪家的洞府,不好再駕雲高望了,前方又是什麼積年的毒障,不能再深入了,有時還會叫停兩人,指著某處泉眼說這是上好的甘泉,請兩人品嘗。
如此半天下來,弄得兼顯和程心瞻倒是不好意思再一直沉默了。
兼顯不願交談,便給程心瞻打眼色。
程心瞻瞭然,行到某處,便指著一道長嶺後面的山勢對周輕雲說,
「你看後面那道長嶺,往上山勢高雄,往下漸低,又連綿起伏,到了低處,
兩側又出現了拱衛之山,還有山澗匯集化作河流往平原淌去,這就是一個龍勢。
我們眼前的,這個是少祖來龍,上面那個高的是祖宗來龍,往下是入首龍,
你瞧那,兩山拱衛與山澗合流處,便是龍穴,那裡是適合下葬的。
往下的河流是水脈,但也是這條山勢的延續,在這一整條山水大脈上,只要哪裡出了問題,都會在祖宗山和山穴處反映出來,義們只需要去看這兩處就可以,現在祖宗山離我們近,我們去那看看。」
程心瞻撿了風水形巒里最基礎、各家都公認的幾個山勢說與周輕雲聽,這樣也不算失密,《青蚨化生經》里記載的各種神山奇穴他自然不會講,當然也不好遇見。
周輕雲聽不大懂,但知道程心瞻在教自己,又聽得格外認真。
而兼顯道長聽著,心中更是驚,看來單論形巒之道,心瞻已經超過自己了!
雖說自己也只是輔修尋山望氣,涉獵不深,比不得明治山傳承,可心瞻又才多大年紀,看的書肯定沒有自己的多,但他對山勢的理解和尋山的眼力已經高出自己許多了!
就說剛才那道龍勢,自己要是站在入首龍的低處肯定能看出來,可是他們現在在高處一側,中間又隔著一道嶺,他可沒看出來!
而程心瞻也覺得這一趟已經收穫了許多,黃山山勢變化莫測,各種奇石泉眼錯落,把原本的山勢改頭換面的不成樣子,憑空生出許多變化來。
他覺得之前在書上看過的形巒只懂了四五分,現在觀山印證著,便懂了六七分,剩下的三四分,憑著書上與實際的照應,也能模糊猜出個一兩分。
這樣走走望望,繞了黃山轉了大半圈,等到了第三天,終於有所發現了。
程心望著一處山巒凝神許久,隨後看向一處密林,
「有些不對。」
「怎麼了?」
兼顯問道。
「那處不該有林,還是如此茂密的林。」
兼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您看這山,是麒麟勢,不過麒麟額頭上多了一塊飛來峰,是一尊三角麒麟,麒麟頭上有黃霧,身後有雲海,是為異角麟登天加冕的山勢,貴不可言。麒麟加冕低頭,但麒麟為仙種,一般不會低頭,低頭則必見月才是,低頭見月是為水,但那處沒有湖,反而是片密林,不對。」
兼顯沒聽過這種山勢,便道;「過去看看就是了。」
於是三人往密林處飛去,一進林子,便有種陰冷的感覺,最後在林子中間看到了一口徑不過一丈的小潭,潭水發黑。
程心瞻看了看小潭周邊,都是濕泥,叢生著灌木。
「這裡本來是一方湖,連通著地下泉,是逐漸枯竭成了小潭,水也成了死水,倒是滋養了這些陰木。這方月湖是這個山勢的穴眼,等湖幹了,什麼黃霧雲海盡皆散去,山石也會開裂,到時候麒麟也就死了,現在看來,用不了十年了。」
「能看到源頭嗎?」
兼顯問。
程心瞻仔細看了看山勢,麒麟北望,他又取了些山下北方的土聞了聞,
道,「月湖本來通著地下的活水,地下河就是這條地脈的延伸,現在地下的泥已經腥臭難聞,不過順著這個方向應該能找到線索,再往前的話,地下河會淌出地面,再和地上的山連起來,是一條清晰的脈絡。」
「原因看的出來嗎?」
兼顯又問。
程心瞻這次搖搖頭,「不清楚,下游的地脈肯定是出事了,但不知道是天災還是人禍。」
「好,這樣,我們還是把一圈走完,要是其他地方沒有線索,或是不如這般危急,我們再回來。」
程周自然稱是。
隨後一天半,他們又把剩下的地方走完了,確實再沒發現像麒麟瀕死這樣的情況,於是決定順著麒麟北望的山勢繼續往北邊找去。
「輕雲道友,這幾日多虧了你。」
兼顯道長說。
周輕雲搖搖頭,她真沒覺自己幫到了什麼忙,反而是學到了許多,對程心瞻也是更加佩服,他怎麼什麼都懂?
「接下來便由我師徒繼續追查下去吧,倒是耽誤你和餐霞大師久別相聚了。
周輕雲也知道接下來自己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了,反而可能是累贅,自然也不好說繼續結伴的話,便道,
「那兼顯道長,心瞻道友,謹祝行程順利,早日尋得真相,如有什麼需要的,可來文筆峰,我和師尊定不會推脫。」
兼顯和程心瞻笑著點點頭。
於是周輕雲看了一眼兼顯,又在程心瞻臉上多停留了一會會,抱拳離開。
而師徒二人則是返回了麒麟勢,順著污染的地下河一路北去。
約行了七八十里,便見一條小溪從地里冒出來,但看舊河床的樣子,這本該是一條大河才對。
兩人沿著沿著小溪繼續北行。
這條地脈在程心瞻眼中清晰無比,有時是一條溪流,有時是一道山嶺,有時雖然只是平地,但地下的暗河與礦脈還在指引著他,於是一路聞風嗅土,進行了約有一千又五六百里。
隨後,一座凡間大城嘉立在他們面前,
此時,再用尋山望氣之法去看,便是一片滾滾紅塵,讓人望而卻步。
而那座巨城的南城門上分明寫著氣勢磅礴的三個字:
洪武門!
師徒倆遠遠看著。
「是鳳陽的中都。」
程心瞻說。
兼顯點點頭,「這可不好辦了,凡間的帝都啊,這股紅塵氣,比什麼瘴毒都要厲害,貧道只是遠遠望著,便有股心悸感。」
程心瞻則是輕輕道,「麒麟脈直入帝鄉中都,這是和龍脈連上了?那這股陰邪之氣難不成是發源於明國龍脈里?麒麟脈或許只是受了牽連。」
兼顯搖搖頭,「不清楚,這事估計不小,你我先別動,我回稟宗門再說。」
程心瞻點頭稱是。
於是兼顯道長拿出一枚令箭,以手做筆,在上面急速書寫著,最後以一道符封住。道長將令箭一甩,令箭直接就沒入虛空中不見了。
「行了,現在就在這等著吧,看宗門怎麼安排。」
隨後他看見程心瞻好奇盯著令箭消失的方向,隨即笑說,「傳遞消息的令箭而已,只是能遁入虛空罷了,上面加了我三清山的密咒,不易被攔截,會直接飛往宗門的見信山,剛好你我在這等著,我傳你就是。」
程心瞻連說好。
兩人就在中都外的一個山包上從日落直接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在程心瞻已經學會令箭傳信之術的時候,宗門方向終於有了動靜。
西南邊的天空出現了幾個黑點,似乎是來了幾個人。
過了會,那幾個人飛近了,按下雲頭,落到山包上,程心瞻兩眼一亮,
「濟虎道兄,妙緣道兄!」
一共來了五個人,都十分年輕,馮濟虎、王妙緣赫然在內,另外三個他卻是不認識。
那五個人落地後齊齊先向兼顯道人行了一禮,
「見過學師。」
兼顯見狀大笑,「你們幾個都來了,還是宗門想的周到。」
五人中有個人上前一步,道,「學師,宗門示意,這中都城裡紅塵滔滔,您在二境關頭,就不要進去了,我們幾個一境的連著心瞻進去就可以了,等回來了去靜心崖坐上幾個月應該就能消除紅塵氣了。」
兼顯道長點點頭,笑著說,「你們幾個都來了,我還有什麼不放心,你們有些心瞻應當還沒見過,你們自己認識吧,我走了。」
說罷,兼顯揮一揮衣袖,便駕雲離開了,只留下幾個年輕人。
馮濟虎這時道,「我來介紹吧,這就是程心瞻,明治山第二十二代真傳,大家都得稱一聲道爺才是,辟心府時遭了瘴毒,所以現在又在樞機山旁聽雷法。」
「我知,六息食氣,南斗榜上的人物。」
有人笑著說。
大家笑著和程心瞻打過招呼。
接下來馮濟虎又向程心瞻介紹那三個他未見過的人物,
「紫煙山真傳,鄧妙殊,五府俱辟,隨時可入二境,精研虛空法,要是我們幾個陷入險地,逃命得靠他了。」
馮濟虎指著一個紫袍青年說,這人英俊自不必多言,氣質尤其沉穩,方才就是他先和兼顯道長搭上話的。
「見過妙殊道兄。」
程心瞻行禮,鄧妙殊也笑著還禮,「見過小道爺,濟虎誇大了,只是略懂些虛空法的皮毛。」
馮濟虎又指向一個星袍青年,這人一雙眼晴格外吸引人,極為深邃,又極為澄澈,
「搖光山真傳,徐濟深,辟四府,精研觀星望氣與測算之道,能卜吉凶,問路要問他,我出宗辟水府就是請他替我算了一卦,靈驗的很。
「見過濟深道兄。」
程心瞻行禮,徐濟深笑著還禮,「小道爺別聽濟虎的,誇大了,誇大了,方才入門。」
馮濟虎呵呵一笑,又指向最後一個面生的,是個身著白袍的少年,臉有些圓圓的,看著年紀不大,此時他吩著笑,顯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白虎山真傳,朱兼墨,有明皇室的血脈,是開國王爺的旁支,不過祖上好道,幾代之前就開始隱世求道了,和紅塵早已斷了干係。昨晚讓他把有關鳳陽中都城營造的典籍翻了個遍,沒看完的現在連原本圖紙都帶上了。
「他年紀應該比你還小一歲,已辟三府,精通機關愧儡之道,探路得靠他了「見過兼墨道兄。」
程心瞻行禮,朱兼墨笑著還禮,「小道爺稱我兼墨就好,什麼精通,只是粗懂。」
「妙緣兄,已經一起喝過酒了,百草山真傳,辟兩府,精研陣法。」
馮濟虎指著王妙緣說。
程心瞻和王妙緣相視一笑,都是酒友,盡在不言中。
隨後,馮濟虎指了指自己,「我最沒什麼用,只會些醫術配藥,到時候不給你們拖後腿就行,師長點我的名我猜主要是我之前差事辦的多,和大夥都熟悉了。」
眾人笑罵馮濟虎不老實,說別人可勁吹,到自己就藏拙。
馮濟虎哈哈一笑,最後指向程心瞻,「師長們原本還要安排一個精修陽法之人,或是雷火之類,還要一個精通幻術之人,還要一個能辨陰喪詭物之人,還有一個能通曉地勢之人,但素空羽師說了,這些都不用,有你就行。」
眾人也都笑著看過來。
程心瞻頓時苦笑,這自家師尊也太信得過徒兒了,也吹得過了,他只道,「都是略懂,不過會些皮毛罷了。」
眾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