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解試
從李申之的臉上,看不出是悲是喜。
如果非要說出一種情緒的話,大概是遺憾。
官家賜的木匣子竟然沒有上漆,真是一個摳門的官家。
將原色木匣子遞給了身邊的僕人,李申之將匣子裡的符牌裝在袖筒里,領著李修緣和金兒上了馬車朝南出發,今天是解試的第一天。
臨安府學門口,早已熙熙攘攘,宛如集市一般,整條街充滿了商業的氣息。有送外賣的,有青樓妓女,有算命相士,還有幾個賣唱雜耍的還沒擺開攤子便被別人哄走了。
這裡是考試的地方,不允許有噪音。
衝過了人群,大門外早已由禁軍圍出了一塊空地,那是學子們排隊入場,核驗信息,以及搜身體檢的地方。
科舉制度肇始於隋朝,發揚與唐朝,到了宋朝走上了高度成熟,形成了一整套保證科舉公平有效運行的制度規範。
然而再完美的制度也會有漏洞,有漏洞就有鑽漏洞的人。
還有大量的自以為聰明發現了漏洞,其實腦子不大靈光的人。
比如說冒名頂替。
為了防止替考,宋代的科舉實行結保制度,即每五名考生自願結成一組,對相互的身份進行監督。每堂考試只有五個人集齊了,才能入場,李申之也不例外。
一旦有人冒名頂替,另外四個人沒有發現,或者發現了沒有上報的話,與冒名頂替者同罪。
從清早到現在,已經有十幾個人被禁軍抓到了一邊。
李申之剛在人群中露頭,便有同窗上前接引:「李兄這廂走,他們三個都到了,就差你了。」
李申之不好意思地抱拳:「讓諸位久等了,今晚三元樓走起!」
「今日不行,明天還要考試,晚上需要養精蓄銳。」
「那就權且記下。」
「好,權且記下,等考完了再去痛飲一番。」
另一邊,韓平一行五人也到場,正在接受檢查。
大家平平無奇地對視了一眼,各自走進了考場。
……
第一天的考試叫貼經,大概就是填空、默寫。李申之把會做的全部做完,不會做的也懶得去想,便提前交卷出來。滿分不用想了,及格應該沒問題。
正好韓平也交了卷,正往外走。
兩人相視一笑,肩並肩地走出了考場,默契地來了一場平局。
可是看兩人的表情,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所有的題目韓平都會答,他有自信的資本。那麼李申之的資本是什麼?
第二場考試是命題寫詩,這對於李申之來說不過又是一道默寫題而已,簡單。
當他走出考場的時候,韓平竟然也交卷出場。
不用想,這傢伙肯定也提前準備了,把命題寫詩當成了一次默寫題。
這世上的聰明人做事的方法大都類似,傻子卻各有各的傻法。
李申之和韓平再度攜手走出考上的時候,兩人竟然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韓平的有備而來,不禁讓金兒為少爺捏了一把汗。
……
最後一場考試之前,韓平自信地走入了考場,李申之卻在門口站定。
金兒催促道:「少爺,你快進去啊。」
本來你寫字就慢,還在這裡耽誤時間,一會可就真輸了。
李申之笑道:「我跟那韓平賭的是什麼?」
金兒急得直跺腳:「你們賭的是最快啊,你這都忘了嗎?」
「我才不是快槍手!」李申之抓過一把凳子,坐在了府學大門口,大馬金刀地一坐:「咱不進去了。」
不去考就不會輸了嗎?少爺不會腦子壞了吧。
金兒正準備再勸,忽然一道亮影從李申之手中飛了過來。
金兒眼疾手快地接住,只見牌子上寫著三個字:「免解試」。
免解試!
就是免除一次解試,可以直接參加省試(禮部試)的意思。
省是三省六部的省。
用了好一會,金兒才反應過來,少爺已經贏了。
可是這也不對啊,少爺既然早就有了這張免解試的牌子,為什麼還要去參加前兩場考試?
面對金兒疑惑徵詢的目光,李申之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想體驗一下解試,不想給人生留下遺憾。」
難得人前顯聖一次,李申之在考慮應該保持一個什麼樣的姿勢等韓平出來。
李修緣忽然問道:「既然免了解試,再參加考試不違規嗎?會不會因此而取消省試的資格?」
李申之的臉色瞬間僵住:「你……」
李修緣露出天真純潔的笑容:「我就是忽然想到了,提醒你一下。」
小孩子都童言無忌的,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不一會兒,學子們入場完畢,禁軍和官吏們也都收隊,關上了考場的大門。只剩下李申之和金兒傻愣著站著,李修緣站著入定。
空曠的衙前廣場只站著三個人,特別的扎眼。
圍觀群眾沒了目標,把注意力紛紛投送到了李申之三人身上。
人群中什麼人都有,除了一部分商販外,大部分人都是考生的親朋好友,對李申之與韓平的賭局均有所耳聞。
「那個傢伙為什麼不進去?」
「你們不知道吧,這可是最後一門考試了。前面考的好不好不重要,只要過關進行。唯獨這最後一門才是決定成績的關鍵。」
「哎,他不會是感覺考不過,棄考了吧?」
「棄考幹嘛不呆在家裡不來?來了又不進去?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嗎!」
「我看這不叫脫了褲子放屁,這叫拉屎不脫褲子!」
「哈哈哈……」
眾人並沒有壓低哄鬧的聲音,李申之三人聽得真真切切。
金兒死死盯著李申之,生怕他衝動做傻事。
李申之只是淡淡一笑:老子要是有一個鍵盤在手,你們全是渣渣。
手一抬:「椅來!」
他終於想好了人前顯聖的姿勢:坐在府學大門口,看著韓平交卷出場。
這時,人群中終於有人認出了李申之:「那不是李申之嗎?就是跟韓平公子打賭的那個人。」
「就他?還敢跟我家少爺打賭?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你瞧他現在,連考場都不敢進去了。」說這話的是韓府的書童。
韓家也是大戶人家,出行的排面比李申之更大,帶的扈從也更多。
「這個李申之呀,我知道。成天只知道鑽到三元樓里,跟那隻童母老虎混在一起。」說這話的,是酒樓的一個妓女。
每次科舉大典,都是臨安城妓女們的一次節日。她們會暗中物色有才華的學子,曲意逢迎好生伺候,期盼著學子們高中進士之後為他們贖身。
很顯然,這個妓女不看好李申之。
「老道士,你算命准,快看看那位李公子能不能考中?」
「哈哈哈……」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沒有考試怎麼能考中?
老道士捻著下巴鬍鬚,知道眾人是在開玩笑,但又不能不接話,說道:「老夫從來不算白卦。」
所謂白卦,就是指算卦不給錢。
起鬨的那幫人讓他給李申之算卦,純粹是為了看笑話,決不可能給錢。不給錢就不用算,既能搪塞了起鬨的人,也不得罪李申之,完美。
老道士的回應堪稱機敏,不愧是常年走江湖的老混混。
這時,只見一道銀光閃過,有東西飛了過來。老道士條件反射般地一抬手,接在手中的是一顆銀丸,約莫兩三錢重。
銀子是金兒扔過來的,李申之坐在椅子上頭也不回道:「讓你算,你就算,好好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