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孤男寡女
夜色如水，澄澈的月光如水銀瀉地，灑進林淵那輛黑色的SUV上，泛著清冷的光。
朱麗坐上副駕駛後，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開口問道：「你要跟我們說什麼事啊？這大晚上的還趕過來一趟。」
林淵並未立刻回應，而是身子微微向右傾斜，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拈起安全帶，慢慢拉過她的身前。
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呼吸似有若無地交織，朱麗臉頰泛起紅暈，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像蝴蝶輕扇。
林淵仿若未覺，神色自若，不疾不徐地將安全帶卡扣「咔噠」一聲扣好，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朱麗的肩膀，溫熱的觸感讓她的心猛地一顫。
「謝……謝。」朱麗微微垂首，聲若蚊蚋般吐出這兩個字。
「你來指路，邊開邊說。」
說話間，林淵利落地發動車子，平穩地駛出小區門口。
朱麗咬了咬嘴唇，才輕聲提醒道：「向右拐。」
林淵目視前方，駛出了一段距離後，側頭看了她一眼，雖然已經三十歲的人，可一張臉卻如初生嬰兒一般細嫩。
「我這次過來是想說，上次談的事情，就算了吧。」
朱麗有些意外，黑水晶一樣的眼睛瞪大了些許：「為什麼啊？你不是和明成說好的嗎？」
林淵微微皺眉，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上次是說好了，可我看不慣打女人的人，我不會和這樣的人談生意。」
「明成什麼時候打女人了？」
「上次葬禮上他要打蘇明玉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嗎？」
「你不知道，那是因為明玉她污衊明成在先。」朱麗隱隱有些不服氣，連忙解釋道，她想起當時的情景，語氣越發篤定，「哦~你上次是不是去追蘇明玉去了，她和你說了什麼？」
她隱約記得那天，蘇明玉開車疾馳而去後，林淵也匆匆跟了上去。
林淵語氣稍稍緩和：「我確實和她聊了一些，有關她的過去。」
「你都不知道蘇明玉有多冷漠，葬禮上她一滴眼淚都沒流，還把媽的骨灰盒摔倒了地上，前面左拐，而且明成也沒有動手啊，就是嚇唬嚇唬她而已，這怎麼能算打人呢。」
雖然和丈夫吵架了，但是朱麗還是本能地維護著丈夫。
而且她也覺得，林淵根本不了解蘇家發生的事情，她有必要向林淵解釋清楚，省得因此而耽誤丈夫的工作。
她本就從丈夫口中得知明玉脾氣不好，加之明玉這段日子的種種表現，自然而然地就先入為主地認為明玉六親不認。
將心比心之下，她覺得換做自己，絕對做不出明玉那樣的事。
林淵輕輕地搖搖頭，解釋道：「骨灰盒那件事她不是有意的，她如果真的冷漠，就不會出錢布置葬禮了。而且你不了解蘇明玉，她作為女孩子，從小就過得不容易。」
「說的你很了解她一樣，女孩子怎麼了？我也是女孩子，我爸媽就待我很好啊，而且婆婆對我都那麼好，對自己的女兒能差到哪裡去。每次去婆婆那裡的時候，她都會提前給我準備好我最愛的抹茶酸奶，那麼好的人，明玉卻那麼待她……」
說到這兒，朱麗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似是想起了婆婆往日的疼愛。
林淵只是淡淡地補上了一句：「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蘇明玉她和你沒法比。」
朱麗雖然今年三十歲了，可她婚前被父母寵著，婚後被婆婆和老公寵著，生活順遂無憂，很多時候思想都比較單純。
朱麗微微偏過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淵那線條硬朗的側臉之上。
此刻，車內光線昏暗，僅有儀錶盤散發出微弱的冷光，光影在他臉上明暗交織。
這般獨特的光影效果，讓林淵的臉極具立體感，仿若從夜色中走來的古希臘雕塑，散發著深邃迷人的氣息，朱麗不禁看得出神了片刻。
待她回過神來，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明成那樣做，也是出於孝順，你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就一棒子打死明成吧。」
如果是因為合作風險太高或者是收益不理想，朱麗不會多說什麼，可因為這樣的理由，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自己那天被醉酒的他又摟又抱，自己都還沒找他算帳呢。
一想到這兒，朱麗的臉頰就微微發燙。
她覺得林淵就是受到了蘇明玉的蠱惑，自己那小姑子從來不管蘇家的事，對於蘇大強也從來沒有主動照顧過，哪有對父母這樣的女兒。
如果林淵知道自己丈夫有多麼孝順，且蘇明玉有多麼冷漠的話，絕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的。
林淵再次搖了搖頭，語氣堅決：「反正我看不慣要打女人的人，我就不打女人，除了……」
「除了什麼？」朱麗好奇心被勾起來，難道林淵還真有打女人的時候？
「改日再說吧。」林淵不打算再多做解釋，「總之這件事上我覺得蘇明玉沒錯，我只看到了蘇明成的無理蠻橫。」
聽到林淵這麼說自己老公無理蠻橫，朱麗也使起了小性子，嬌哼了一聲，賭氣般地轉頭看向右側窗外。
自己那晚真是被他白白摟抱了。
林淵嘴角微微上揚，開口道：「誒，對了，麗麗。」
「你叫我什麼？」朱麗微微一怔，驚訝地看著林淵，她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對這個略顯親昵的稱呼有些不太適應。
「麗麗啊，直呼你名字多不禮貌。」林淵一臉坦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沒等朱麗再多反應，機敏地轉移了話題，問道：「你怎麼好好的要回娘家了？他動手打你了？」
「怎麼可能，明成才不會打人，他就是凶了我兩句。」
朱麗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臉上一陣發燙，怎麼這麼輕易就把這事兒說出來了，這多難為情啊。
林淵只是淡淡一笑：「這也正常，他連妹妹都要動手，只是沖你吼兩聲已經很克制了。」
朱麗一聽這話，心裡積攢的委屈和怨言一股腦地涌了上來，她既想吐槽發泄一番，也是趁機為丈夫正名：「不全是這個，主要是我那公公，明明……」
一開始，她還有些猶豫，可說著說著，情緒完全被調動起來，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朱麗深吸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明明洗澡是為了他好，可他總是不去洗，弄得家裡到處都是異味，一進屋就能熏得人腦袋疼。」
林淵皺著眉頭，露出嫌棄的表情：「怎麼能這樣啊，這也太不衛生了。」
林淵恰到好處的出聲附和就像是給朱麗的傾訴添加了一把火，很快她就對著林淵帥氣的側臉，將這些日子以來蘇大強幹的糟心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盡數吐露了出來。
「上次還叫了一群他的朋友來家裡做客，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還把我最愛的茶杯都給打碎了，我自己都沒怎麼捨得用過。」
林淵輕輕嘆了口氣：「唉，這也太能折騰了。」
「還有，明明知道我最怕狗了，今天還把流浪狗帶回家裡，還變著法兒的罵自己兒子是狗，哪有這樣當爸爸的。」
朱麗的情緒越發激動，胸口也一起一伏著：「每次讓他去洗澡，他就拿離家出走說事，就好像我們在虐待他似的。」
「太過分了，這不是妥妥的耍無賴嘛。」
林淵開車之餘，還不忘伸出一隻手拍了拍朱麗的肩膀，以作安慰。
朱麗的聲音透著深深的失望和疲憊：「明成也是，明明是他自告奮勇說要去勸爸洗澡，他自己勸不動爸，轉頭就把鍋甩我身上，他們父子相親相愛，壞人全我來做。」
「他也太沒有擔當了，這不是讓他爸恨你嗎？」
朱麗連連點頭：「就是啊。」
她這段日子，為了回家能少聞到臭味，每天都有意地在公司多加班，回來之後連「開個小會」的精力都沒了。
不過她的表現被公司領導看在了眼裡，受到了領導的大力讚揚，但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這時朱麗的手機鈴聲響起，看到是蘇明成打來的，朱麗心中怨氣未消，直接掛斷了電話。
剛剛掛斷沒多久，蘇明成的電話又撥過來了，朱麗氣得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真要哄自己，為什麼自己出門的時候不追上來。
另一邊，躲在廁所的蘇明成連忙打去電話，準備向妻子服軟示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只好打開微信，給妻子發去幾條文字消息。
林淵笑了笑，「蘇明成打來的？」
朱麗鼻尖輕哼，悶聲嗯了一下。
「興許是有事呢？我打過去問問吧。」
林淵一邊說著，一邊利落地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直接反手撥通了蘇大強的電話，還貼心地開了免提，方便朱麗也能聽到通話內容。
「喂，叔，我林淵啊。」
蘇大強那略顯沙啞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哦，小林啊，這麼晚了打電話幹嘛啊？」
朱麗臉上布滿疑惑，心中一緊，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在這深夜，要是讓公公知道自己坐在別的男人車上，這都不僅僅是尷尬了。
「下周末我有空，準備帶您出去玩一圈，想問問您有沒有空呢。」林淵不慌不忙地說道。
「有空有空，怎麼會沒空呢，要我說啊小林，你比我兒子兒媳都體貼多了。」
蘇大強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感慨，似乎對林淵的提議十分滿意。
朱麗忍不住抿起嘴唇，嘴角微微下撇，無力地呼出一口氣。
自己夫妻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就換來這樣的評價，真是讓人寒心。
「我看明成他們對您也挺好的呀。」林淵不動聲色地引出話題，試圖把談話方向往關鍵處引。
蘇大強的語氣裡帶著些許抱怨，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出口，一股腦地把家裡的事兒往外倒：「好什麼呀，整天逼我這個逼我那個的，我都煩死了，剛剛小兩口還吵了一架呢，我偷偷告訴你，那兒媳婦啊還跑回娘家去了。」
朱麗滿臉疑惑，這公公到底要幹什麼呀，這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嗎？
林淵順水推舟道：「這可不是小事啊，您還是去勸勸明成吧，我也聽聽，幫您參謀參謀。」
蘇大強拿著手機，在廁所外面敲了敲房門，「明成啊，這麼晚了，麗麗還回不回來啊？你問過她沒啊？」
蘇明成嘴上很是硬氣：「別管她，由她去，毛病都是慣出來的，正好給她點時間，給她點空間，讓她好好反思反思。」
可他的另一隻手卻沒閒著，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地敲擊著，微信上早已發出去一連串的消息：「老婆，我錯了，別生氣」
蘇大強在門外苦口婆心地勸著：「說說就得了，別為了你爸我，讓你們小兩口賭這麼大氣。」
蘇明成的聲音透過房門，中氣十足地說道：「不賭氣，賭氣也是她自找的，天下女人多的是，爸就一個，您放心吧，我有數。」
手指卻在手機上不停地打著字的，發著各種求和、認錯的消息。
聽得朱麗一張俏臉越來越冷，沒想到丈夫居然這般表里不一。
蘇大強默默轉身離開廁所，對著電話說道：「你也聽到了，孩子們的事，我說了沒用。要是他們以後有什麼矛盾，小林，你可得替我作數啊。」
林淵禮貌地回應著：「您放心，那是自然，那我就先掛了，您早點睡。」
他繼續漫無邊際地向前開著，朱麗失神地看著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如同一張大幕將一切吞噬，這顯然是已經開到很偏僻的地方了，就連路燈都沒有多少，她這時才反應過來，「停停停，林淵，你開錯地方了！」
「啊？」林淵腦袋迅速轉向朱麗，臉上一副意外的神情，眼神中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我看你一直沒出聲，我以為是讓我直走呢。」
「我……我也忘了。」
朱麗回答也有些無力，好像確實怪不到林淵身上。
都怪自己，聊的太入神，都忘了林淵是不知道自己娘家在哪裡的。
自己平時也挺精明能幹的，怎麼一遇到林淵就好像變得笨笨的呢。
林淵的聲音打破了朱麗的思緒，溫和且帶著幾分歉意：「麗麗，你在這導航上輸下你爸媽的小區名字吧，我就沿著導航開。」
朱麗輸入完地址後，看著最快路線也需要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一張俏臉都快皺成苦瓜了。
家裡的鑰匙她自然是有，可是這麼晚回去，肯定要把爸媽從睡夢中吵醒。
林淵沿著小路開著開著，不多時，車子拐進了一條僅供一輛汽車勉強通行的狹窄小道，道路兩旁的荒草肆意生長，時不時划過車身，發出「沙沙」的聲響。
突然，車內響起一陣急促的「噠噠」聲，汽車的危險警示燈毫無徵兆地開始閃爍個不停。
林淵的俊臉上瞬間布滿了困惑之色，他微微皺眉，輕踩剎車，將車緩緩停靠在路邊。
朱麗見狀，心中一緊，連忙問道：「怎……怎麼了？」
「車子好像哪裡出了點問題，我得下去看看。」
「啊？要不，我打個電話給明……」
話剛脫口而出，朱麗又想起剛剛的那通電話，心中又氣又惱，連忙把話憋了回去，自己要是找了蘇明成，還不得讓他得意死。
林淵目光直直地盯著朱麗，眼神裡帶著幾分深意：「那你怎麼向他解釋我和你出現在這麼偏僻的地方？怎麼看也不像是要送你回家，更像是來幽會的吧。」
朱麗雖然單純，可她也不傻，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下：「那我讓我爸來接我們吧？」
「這麼晚，你和我孤男寡女出現在這，你就不怕你爸亂想？」
朱麗聽了這話，頓時沉默了下來，雙手抱在胸前，有些賭氣地說道：「那你說該怎麼辦？總不能幹耗著吧。」
「別擔心，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我下車看看，不過你也確實得和你爸媽通個電話，蘇明成聯繫不上你，肯定會聯繫你爸媽的，別讓他們也擔心。」
說著，林淵便先行下了車，打開了引擎蓋查探情況，只留下朱麗一人坐在車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