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
所以槍好不好用，用一用就知道了。
確實彼得的這把槍長得是寒磣了點，但武器這玩意兒外觀也不是首要指標，卓戈又沒有給槍配上粉色塗裝，賣給七歲小女孩的需求。
君不見傳說中「帝國陷落の魔兵」，安倍切，看起來就像拿塑料水管鋸的。
卓戈決定給彼得一個機會。
於是，射擊場。
其實就是找塊空地立了個靶子，深科院並沒有正經用來測試槍械的地方。
靶子是只被結結實實綁住的掘地蟲，狩獵小隊剛剛新鮮活捉的。
掘地蟲是種體型巨大的昆蟲，成年雄體能長到將近兩米長，外形接近螳螂和螞蟻的結合體，強壯的大顎能輕鬆啃斷大腿粗的樹幹。
看起來很像是從星河戰隊裡跑出來的外星蟲族。
不過由於行動遲緩，反應很慢，不屬於很強力的魔獸，用來做靶子主要是因為殼很硬，能對它造成有效傷害，就代表能殺傷大多數魔獸。
彼得拿著他的純手工槍，站在距離掘地蟲大概一百米遠的距離。
「有效射程有這麼長？」卓戈有些驚訝。
以柯氏轉輪手槍為例，它十米外想打中目標需要的技術含量就很高了，三十米外便嚴重失准，打不打中看運氣。
五十米外威力也開始下滑，到一百米的距離，連沒有附魔的普通板甲都破不了防。
掘地蟲的殼要比尋常板甲強度高不少。
「是的，理論上我的設計有效射程能達到兩百米，只不過這把槍的製作工藝太粗糙，達不到理想效果。」彼得介紹道。
這槍上有關魔法的部分，都是他在深水城夜校里現學的。
城裡除了針對小孩子的學校，也有面向更高齡群體的夜校。
夜校沒有強制課程，想學什麼內容自選就可以，唯一的缺點是要在夜裡上課，因為不能影響白天的工作。
彼得選擇了魔法通識和符文基礎，儘管他並不具備施法能力，但他始終相信魔法與機械的結合才是未來的趨勢，所以必須學，為了成為大師的夢想。
他也很驚訝夜校里這種課都有，授課教師甚至是位等級不低的大法師，平時見這種級別法師一面都很難。
而課堂中的同學年齡層也很豐富，從十六歲到六十歲都有，在城裡所見所聞，讓他們越來越明確知識的重要性，因此每門課學生都會擠滿教室。
幫助彼得製成槍里符文的，就是一位老同學。
不是指成為同學的時間久，單純就是那位同學年齡很老。
六十二歲，幹了一輩子的伐木工。
在夜校中才發現自己原來有感知魔力的能力，也就是施法能力，不過太弱了，基本什麼法術都用不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小莫里斯帶領開啟的銘文大發現運動，讓可用的初級銘文種類極大豐富，製作符文的門檻降低不少，不然以他感知魔力的水平，也無法製作符文。
這支槍上用到的所有符文，就是由感知不到魔力的彼得設計，勉強能感知到魔力的老伐木工製作，湊合著完成了。
卓戈到是不關心現在為什麼達不到理想情況，從那做工上也能看出就理想不了。
他更關心為什麼設計中能打那麼遠。
「兩百米，怎麼做到的？」
「是這樣的卓戈先生，我受到一篇關於通過斥力符文給子彈加速論文的啟發，想到用牽引符文在槍管上給子彈加速，因為斥力符文只能在後端塞一個，小型符文提供的推力不夠，而拉力符文則不同，可以在槍管上刻一組。」
彼得指著槍管外側的符文說道。
那些符文並不是直著排列成一排，而是交替旋轉排列。
「在最初的測試中，我嘗試過直線排列加速，但那樣會讓射出的子彈失准，後來改為環狀排布，準度有改善，卻需要額外加符文，後來我在軍事愛好論壇中和大家討論，得出了像膛線一樣旋轉排布最佳的結論，這根槍管還是網友先製作出來的。」
「哇哦。」卓戈小小感嘆一下。
費林的軍事愛好者這麼硬核的嗎，他印象里的軍迷大多是因為接觸不到真傢伙，把門閂當槍栓拉過手癮的。
看來有必要去這個論壇里引進一下人才。
了解完情況，正式開始測試。
彼得舉槍站好，對準遠方的掘地蟲，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巨響，一枚直徑接近20毫米的大號子彈，迸射而出。
口徑但凡再大一點，這東西就不能算槍，只能叫炮了。
難道是類似霰彈槍打獨頭彈的思路？
卓戈猜測。
如果打不死，那一定是口徑不夠大，動能不夠強，往上加就對了。
不能說這種思路不行，只是讓卓戈稍微有點失望，最後還是純粹的動能武器。
然而，在子彈擊中掘地蟲的那一刻，甲殼並沒有擊穿，碎裂的反倒是子彈。
子彈中爆出數以千計細小如砂礫的彈丸，彈丸飄在空中，瞬間觸發數十個爆炸法陣，轟炸在掘地蟲身上。
這一槍打出了遠超卓戈預想的效果。
他想過或許會貫穿掘地蟲，或者會擊碎它的甲殼，但實在沒想到，把這只可憐的蟲子給打成了一灘。
並不是誇張的形容。
兩米長的巨蟲，在數十次爆炸的轟擊後，就像從高樓上扔下的西瓜，粉粉碎，還爆漿。
展示出的威力，把所有來圍觀的研究人員都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緩了片刻，尤諾才回過神，問道：「你管這玩意兒叫槍？」
不過，出於專業素養，這位首席研究員更關心，如此效果是怎麼做到的，「你使用的子彈到底是什麼東西？」
根據他的判斷，絕對是子彈不一般，附魔法師附魔過的單發子彈，也能達到類似效果。
但那樣對他們沒有實用意義，讓法師一顆子彈一顆子彈地附魔，成本太高了。
卓戈當然也意識到這點，問道：「你的子彈不會是單獨附魔過的吧？」
「並沒有，」彼得回答，「我在夜校里沒學過附魔相關的課程，這用的是在魔法通識課上學到的銘文知識。」
「銘文？」
「是的。」彼得又拿出一枚子彈，小心翼翼地將前端拆開。
「子彈前端施加了撞擊後會碎裂的符文，所以打中目標後爆開。」
卓戈明白了，所以這還是個偽裝成獨頭彈的霰彈。
彼得繼續說道：「我本來想得是在子彈中填裝鐵丸之類的東西，增加傷害打擊面，但那樣威力還是太小，不過在課上學到，幾個基礎銘文，就能組成單一效果的法陣，然後我就一直思考，該怎麼讓爆出的鐵丸，攜帶對應的銘文並組成法陣。」
說到這，卓戈想起，剛才打出的子彈中裝的並不是鐵丸，而是更小，數量更大的東西。
卓戈大致猜到彼得是怎麼做的了，「控制不了爆出鐵丸的位置，就讓爆出的東西數量足夠多，總有一些能剛好觸發法陣？」
「對，就是這樣，」彼得興奮地說，「我發現工廠中丟棄的魔能石碎屑，剛好足夠小，也足夠多，能用來承載銘文，而簡單的法陣，並不需要銘文之間的關係特別精準，只要相對位置差不多就行，所以像您說的，總有一些能觸發。」
彼得肯定了卓戈的猜測。
這把槍最終造成傷害的，實際上並不是子彈本身，子彈的作用是個運輸載體，負責把造成傷害的法陣丟到目標身上，再激活法陣完成打擊。
好刁鑽的思路。
「只不過製作子彈的過程可費時了，我一共才做出五枚子彈，如果添加銘文的技術更高效的話，應該能大量產出子彈。」彼得指出現在的問題。
「可以，只是單一銘文的話，初級附魔法師一次施法就能刻好一箱碎屑。」圍觀的附魔法師說道。
「那製造槍的材料呢？」
卓戈目測這把槍上是沒有什么正經材料，不過還是多問一嘴，確認一下。
「都是我在工地撿垃圾時撿到的材料拼成的。」彼得回答。
垃圾佬高光時刻。
工地垃圾加工廠廢料，還有可以量產的工藝，等於無限光明的未來。
卓戈立刻布置起任務，「好了，你現在不是實習生了，從今天開始，彼得，你就是深科院槍械研究所主要負責人之一，具體待遇，實驗經費，場地都會有人和你對接。」
然後問尤諾：「院裡還有多餘的人手嗎？不是實習生的。」
尤諾搖搖頭，現在深科院恨不得把一個人掰成兩個用。
事實上，他們試過了，讓豆豆給主要研究者造分身，然而最終計劃破產，分身的思路想法經常會和本體不一致，甚至產生嚴重分歧，導致項目效率反而下降。
大腦，很神奇吧。
「那這樣，」卓戈說道，「我從雙塔城那邊想辦法給你調一些人，還會給你找些塑能法師，這種子彈的前景很大，應該不止爆炸一種效果，然後，那個軍事愛好者論壇，彼得你相中那些網友了，看好誰我去把誰挖來給你當同事。」
總之一句話，提供一切條件，把彼得的槍優化好，製造出量產型號，並且注意保密。
這玩意兒雖然算不上什麼神兵利器，遠達不到高階魔法道具的效果，但這東西勝在便宜且多。
傳奇武器確實誘人，可傳奇武器的價格恐怕能生產出上千把法術霰彈槍。
法術霰彈，卓戈給這種槍起的臨時名。
一對一千，可就不好說哪個更厲害了。
設計團隊確定下來後，卓戈還提了一些額外的要求。
諸如這把槍的所有零件，最好都要可拆卸更換，而且耐用是重要指標，要能應對炎熱寒冷天氣，進沙進水，震動撞擊等情況，越皮實越好。
以及瞄準系統，理想兩百米的有效距離，純靠肉眼瞄有些費力，還有彈匣，起碼能裝個三五顆子彈，這樣在面對魔獸，或者未來可能面對的其他東西時，有空槍的容錯率。
有了靠譜的新發明，卓戈的心情很不錯，留在深水城，在新槍量產前，承擔起一段時間的安保工作。
不難，只是麻煩。
因為城裡還有大量居民，卓戈並不能直接釋放龍威，把所有試圖進城的魔獸全都恐嚇離開，只能哪裡出事哪裡飛。
連帶著數量不多獸人戰士們，最近累得夠嗆。
與此同時，還要開始建立深水城本地的治安部門。
為此城裡還舉行了第一次公務員考試，選拔警察。
日後槍械量產，就要由他們負責解決魔獸問題。
這次考試的文化難度不高，就這地的文化水平，難度高了就選不上人了。
重點在於篩選身體素質，職業者優先。
以及道德素質，強制要求不許有任何的前科，直系親屬有也不行。
還要經過層層精神檢測。
常言道，高尚的不是職業，而是人。
對於警察這個需要儘可能高尚的職業，只能選出儘可能高尚的人來擔任。
並且在一開始就制定了嚴格的規章制度，嚴禁刑訊逼供……
最終，第一批合格人員有122人，局長是從菲格辛那裡要的，一位有豐富剿匪經驗的退休前親衛隊隊長。
當然，經驗豐富，也要從規章制度學起。
第一批的人數並不能完全解決魔獸問題，只能稍微緩解獸人們的壓力，獸人還是主力。
最終的問題解決還是要等尤諾團隊拿出限制魔力波動的方式。
連續忙得不可開交十幾天，終於等來了一個好消息。
優化過的彼得56型法術霰彈槍可以驗收了。
簡稱56型。
因為是在第三紀元856年設計製造的。
卓戈再次來到射擊場。
這次是正經射擊場，為了槍械所新建的。
除了槍械所的成員，到場的還有法師公會的一些法師，當然，也都簽過保密協議。
這次優化用時這麼快，法師公會會長，老精靈埃爾提供了很多幫助。
這老法師看起來儒雅隨和，其實內心裡是個相當暴力的老頭，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論壇抬槓，就要找芙琳線下單挑。
對於這種廉價但好用的暴力武器，埃爾十分感興趣。
卓戈拿到了嶄新的56型。
通體黑色，槍長接近一米，包括一個可裝八發子彈的彈鼓，比卓戈要求得更好。
重達七公斤，對於人類說實話有點重，不過還能接受。
基礎彈種依舊是爆炸彈，不過束縛彈，腐蝕彈，電擊彈等等，甚至混合功能彈，都在設計製造中。
彼得的思路就是個筐，什麼法陣都能往裡裝。
56型早已經過高強度測試，所以本次驗收的氣氛十分輕鬆。
這次的靶子不是掘地蟲，而是石化蜥蜴，一種皮更硬的魔獸。
石化指的不是它皮膚是石頭材質，是它會石化技能，它皮硬則是因為體質好。
原本深水城附近並不存在石化蜥蜴，這種生物主要生活在氣候溫暖的地區，是由於本地魔獸都打過了，在56式的輸出下全都不堪一擊，所以從南方特意運來只石化蜥蜴。
卓戈舉槍，瞄準兩百米外的倒霉蜥蜴。
還好這裡沒有魔怔人組成的極端動物保護組織。
「Boom！」
新槍開槍的動靜更像炮了。
子彈正中石化蜥蜴的兩條前肢，這東西有八條腿。
瞬間，大量法陣展開，數量和密集程度都比彼得手工版強上不少。
飽和轟炸下，目標癱倒在地。
56型的另一個優勢，它並不像傳統動能槍械一樣，會隨著距離威力衰減，理論上，這槍只要能命中，多遠都是差不多的威力。
傷害誤差來自觸發的法陣數量不同。
有種攻擊後扔倆骰子確定傷害數值的既視感。
卓戈繼續連開幾槍，清空彈鼓，讓目標徹底融入塵土。
「非常好。」卓戈由衷誇讚道。
「可以配發給警察們了，額，只配發給城外抵禦魔獸的，城裡維持治安的就不用了，下班必須交還武器。」
這槍的威力太大，城裡用，那誤傷簡直不敢想得有多少。
想到這裡，卓戈便對彼得說道：「下一個目標要不研發款不致命的槍械，用於警察維持治安。」
卓戈相信他們搞出來的非致命槍械，一定比鷹醬的電擊槍靠譜。
他看過不少視頻，有的嫌犯能頂著電擊襲警，到最後還是清空彈匣好使。
「不過非致命槍械的事情不用著急，現在你們可以享受假期和獎金。」
槍械所的研究員們紛紛慶祝起來。
沒幹過這麼愉快的活，剛來十幾天，就先領了份獎金。
與槍械所成員歡樂的氛圍不同，法師公會的法師們，遠遠望著那已經變成渣子的石化蜥蜴出神。
「在想什麼呢？」卓戈湊到老埃爾身邊，問道：「被56型的威力震驚到了，不至於的吧，你隨手甩個法術不比這強多了，何況這槍優化也有你的份。」
「是啊，有我的份。」
老埃爾嘆了口氣。
「在我的幫助下，成功地削弱了法師的特權。」
「是嗎。」卓戈說道。
他明白老埃爾是什麼意思，只要拿得動七公斤，稍微練習一下，就能甩出效果不差的法陣，距離還遠，而且不像魔法道具那樣數量稀少。
「這把槍的威力，可以達到四級塑能法師的水平，而想要連續釋放這種威力的法術，應該需要五級法師的水平，五級，是大多數法師一輩子的上限。」老埃爾說道。
「但是五級法師掌握的知識，並不是扣扣扳機就能獲得的，未來，一定是個知識為重的世界，不是個武力為重的世界。」卓戈說。
「哦，是嗎？」
老埃爾笑了起來，說：「哪怕有一天，普通人扣動扳機，打出的子彈也能傷害到你，你也會喜歡那個知識為重的世界嗎？」
「不一定喜歡。」
卓戈誠懇地回答，誰會不喜歡超級力量帶來的特權呢。
「但是必須要接受，死亡的平等，是平等的重要基礎，我喜歡那個更平等的世界，也想要比我更具有特權的個體，同樣死亡平等，所以必須接受我自己特權的消解。」
卓戈擺擺爪，轉身走向射擊場出口方向。
「沒什麼大不了的。」
像是在安慰老埃爾，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沒什麼大不了的，時代變了，會長。」
擁有了全新的武裝後，卓戈便不再親自負責驅逐擊殺魔獸的工作。
連很多獸人戰士也接受了這種新裝備，雖然他們覺得這種兩百米外放槍的戰鬥方式很沒榮譽感，但狩獵低級魔獸本身就沒啥榮譽感。
所以不如選個更安全，效率更高的方式。
而卓戈，終於有時間，去準備拍攝《沉默的羔羊》的事，演員已經召集起，勞爾和史達琳很快也要結束進修了。
此時，雙塔城。
戈多爵士的豪華宅邸。
「趕緊給我加血，趕緊加血！」大莫里斯抱怨道。
「技能正在冷卻！」戈多爵士回答。
「啊！差點就過了！」
主機屏幕上，大莫里斯操控的戰士倒在敵人的斧子下。
是《征服之路》。
畫面上方顯示的敵人血量僅剩一絲絲。
距離成功就差臨門一腳，比剛開始就失敗更難受。
「你為啥不能充點錢？」
在大莫里斯看來，失敗的根本原因，在於戈多爵士的牧師號數值不夠。
「我充了。」
「你那麼大個爵士，就充個首充和月卡，還沒我花的多，有沒有點爵士的格局！」
「我覺得這種遊戲充錢多了，肯定會越來越上頭，而且，只充月卡是性價比最高的理智選擇。」
「你那麼多錢，跟我說性價比？」大莫里斯滿臉驚訝。
「你花一千多金幣，買那幅和鼻血噴出來一樣的畫時，怎麼不談性價比？」
「那是藝術。」
戈多爵士非常認真地說。
「算了，放棄這個副本，再強化一下帳號練度。」
這兩位《觸不可及》的主演，在拍攝結束後，也保持著親密的友誼。
時常一起出去玩，或者遊戲開黑什麼的。
戈多爵士就一隻法師之手能動，還沉迷遊戲。
不過沉迷總比以前消極強。
管家和僕人們都很欣慰老爺如今的生活狀態。
整個府邸，只有一位不高興。
羅琳女士很不高興。
現在正用陰暗的眼神盯著大莫里斯，壓抑住自己做掉他的想法。
總覺得她好像是個插足二位關係的。
「唉，哈哈！」戈多爵士突然爆笑，「這次是你自己死了，不賴我啊！」
「這次是意外，突然有郵件進來，我看一眼先。」
大莫里斯並不是找藉口，確實有郵件。
而且是不得不看那種。
因為發送方，顯示的是洛曼帝國皇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