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和陳小慧同樣沒接觸過古玩, 陳小慧聽到老物件迫不及待地買下來,葉煩選擇先查資料再看貨,顯得陳小慧像智力不全。可把陳小慧刺激的不輕。
當著葉煩的面陳小慧不好承認這點, 她走後陳小慧立即找資料,問耿致勤認不認識歷史系教授或考古專家。平時晚上看書,星期天不是拜訪學者,就是去廢品收購站或舊貨商店長見識。
陶春蘭很擔心她故態復萌。仔細觀察發現她學好了,陶春蘭放心之餘, 又因她整天不著家,家裡只有自己一人很沒意思,忍不住想大寶二寶想葉煩。
葉煩在家那幾天陶春蘭清楚地看到陳小慧跟她關係尚可, 趁著吃飯氣氛輕鬆的時候, 陶春蘭念叨不知大寶二寶怎麼樣,真想去看看。
陳小慧想也沒想就說去唄。說出口感覺回答太快,仿佛她巴不得陶春蘭不在家,陳小慧趕緊表示自己星期天有時間可以送她上車。
陶春蘭確定陳小慧沒意見,笑著說得給煩煩寫信, 她還不知道。陳小慧就說寫信太慢,特快信一來一回也要半個月,不如發電報。
陳小慧幫陶春蘭發電報, 葉煩回一封信, 提醒陳小慧不要買特快, 特快直達是硬座,媽年齡大坐硬座難受,買臥鋪, 她去杭城接人。
陳小慧吃一塹長一智——差點用明式的價格買下清末的家具, 不敢再自以為是。這次全聽葉煩的。然而她還是智力欠缺, 或者說前世見識有限,又不曾真正獨自打拼過,不如葉煩考慮周到。陶春蘭出發前幾天她直接問耿致勤要不要給大寶二寶捎東西。
耿致勤有心眼,偷偷買一包,準備偷偷送去葉家。結果還是被她媽發現了。
葉煩到杭城看到婆婆媽媽肩並肩,頭暈腦脹,不敢置信地問:「你怎麼來了?」
於文桃抬起下巴:「你媽能來我不能來?」
候車室人來人往的,葉煩怕她不懂事大聲嚷嚷:「那你和媽再等會兒。」
於文桃見她要走:「幹嘛去?」
葉煩無力地說:「給你買票。跟我一起去?」
於文桃這輩子沒來過南方,以前也不敢來。一車一車山珍海貨運到首都,給於文桃的感覺江南不遠不可怕。於文桃上過幾天學,聽說過「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也學過「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於文桃對江南充滿了好奇,就問丈夫想不想大寶,她可以替他去看看。這算盤撥的,耿父不屑戳破,只問她她走了誰照顧兩個小的。當晚耿致曄二哥二嫂回來說最近不忙,沒什麼意外的話,二哥可以在家休息一周。
第二天於文桃去買票,給小孫子小孫女買吃的。
因為時間趕,來不及通知葉煩,於文桃這一路上想起這點就擔心葉煩給她買回程的火車票:「親家母,你看著行李。我看看江南火車站跟咱們那邊有啥不一樣。」說完就問葉煩售票處在哪兒。回頭她們自己買票,省得葉煩送她們到杭城再回去。
葉煩心說你還挺體貼。
既然這麼體貼,你還不聲不響地跑過來。
來都來了,葉煩又不能把她趕回去,也懶得出口傷人。
於文桃見葉煩買到甬城的火車票,可算有心情打量南方人跟北方人有啥不一樣。
葉煩不知道她這麼閒,見她四處張望:「看什麼呢?」
於文桃:「都說江南出美人兒,也沒有多美啊?」
葉煩無語:「先上車。」
於文桃收回視線:「對,上車。還得坐船?我還沒坐過船。」
葉煩有個不好的預感,到船上就盯著於文桃。果然沒叫葉煩失望,她還沒坐下就伸長脖子往水裡打量。葉煩嘆氣:「你坐下,站不穩容易暈船。」
於文桃立刻坐下,然而眼睛還一個勁往水裡看。
陶春蘭趕了兩天路身體吃不消,羨慕她精神好:「你不累嗎?」
於文桃搖頭:「睡了一路累啥。我快憋死了。」趁著葉煩給陶春蘭倒水顧不上她,手往海里伸,掬一把海水聞聞,「真腥!」
漁船不大,開船的漁民離幾人很近,見狀實在忍不住,問:「葉會計,這是你姨啊?」
於文桃轉向葉煩,很好奇她怎麼回答。
葉煩白了她一眼:「大寶二寶奶奶。」
漁民詫異:「真年輕!」
葉煩:「我愛人生母去的早。於姨是他繼母。不過我愛人是她養大的。」
於文桃對這個回答十分滿意,滿臉笑意說著謙虛的話:「其實也沒幹嘛,就洗洗衣服做做飯。」
葉煩心說把笑容收一收更有說服力,嘴上說:「家裡人多,蠻辛苦。」
於文桃終於有點羞愧,因為她就頭兩年洗洗衣服做做飯。從有了女兒,不是她兄弟姊妹就是她母親過去幫忙。這兩年退休在家要伺候一大家子,可她用上了電器自來水。
於文桃娘家在城郊,現在還要挑水吃。電燈和油燈兩用,小孩寫作業用電燈,老人心疼電費用油燈。因此她娘家人每次到耿家都說除了院子小一點,哪裡都好。回回不忘提醒於文桃好好過日子,別給耿家父子添堵。
於文桃當然知道她老頭子一身病,快七十了,也有年輕姑娘願意嫁給他——老幹部遺孀有補貼,攀上耿家沒壞處。就說她,兄弟姊妹沒技術,也沒上過幾年學,嘴巴還笨,不好安排工作,一直在村里種地。可是因為於文桃嫁到耿家,村里沒人敢欺負於家。耿父工資高,不在乎於文桃賺多少,於文桃月月補貼娘家,給侄子侄女交學費買衣服,也沒人說什麼。
剛到耿家那年於文桃覺著委屈。沒人在意她的想法,她慪氣也只能跟自己慪,時間一長又覺著不能這麼折磨自己。心態調整,於文桃發現她這個後娘比人家親娘還舒服自在。
要不是怕耿家老大,於文桃這幾年能跳上天。也是因為怕耿家老大,於文桃時不時擔心老頭子沒了,老大把她和耿致勤攆出去。所以迫切希望耿致勤有個鐵飯碗,找個好人嫁了。萬一真有那一天,她就去閨女家。
話說回來,於文桃怕漁民繼續問,她無地自容,就問還有多遠。
漁民指著青山:「就是那裡。」
於文桃詫異:「這么小?」
葉煩:「這個島俯瞰像長方形,我們現在在島西邊,一會到南邊就大了。」
漁民調轉船頭,不一會兒就到島南邊。於文桃心說也沒多大啊。等船靠近,於文桃詫異:「島好像變高了。」
葉煩扶著她媽下來:「船在海里,海面不是平的,給你的錯覺。快點,人家等著回家呢。」
漁民笑著說:「不著急,我家離得近。」
於文桃見他也下來:「你跟我們一起啊?」
漁民:「我家在家屬區後面。」
陶春蘭:「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漁民見她臉色不好,叫她快回家休息。
於文桃提著大包小包:「煩煩,遠嗎?」
「姥姥?」
於文桃腳步一頓:「大寶?」抬眼看去,正往這邊跑的大寶停下,回頭看爸爸,我看錯了嗎?耿致曄搖頭。大寶不敢信,還是跑過去:「奶奶?」
於文桃的包往地上一扔,三兩步迎上去抱住大寶:「想不想奶奶?」
大寶:「你咋來了?」
「小混蛋!跟你媽一樣。我不能來?」於文桃把他放下,沖二寶拍手:「奶奶抱抱。」
大半年不見,二寶不敢認。於文桃佯裝生氣:「我是奶奶,不記得?」
有爸爸媽媽撐腰,二寶不怕,笑著伸手:「奶奶!」
於文桃抱住香香軟軟的小孫女,終於有了到家的感覺:「我的二寶啊。想死奶奶了。你姥姥還不讓我來。憑什麼?」回頭數落陶春蘭,「要不是我你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耿致曄納悶,坐車又轉車又乘船,她不累嗎。
於文桃很興奮:「這裡跟咱們那邊不一樣。咱們那邊風是熱的,這裡是涼的。」
耿致曄撿起行李:「先回家。」問陶春蘭,「媽,沒暈車吧?」
陶春蘭不暈車:「有點暈船。」
耿致曄叫葉煩扶著她:「走慢點。不到一公里,一會兒就到。」
於文桃一聽這麼近,就叫大寶帶路。
大寶很興奮——姥姥來了,奶奶也來了。他大喊一聲:「跟我來!」
二寶要下來。於文桃放下她,拉著她的小手追大寶。
此刻天還沒徹底黑下來,屋裡黑下來,家屬區家家戶戶拉亮電燈,門口的路被灑出來的燈光照亮,莊秋月沒等於文桃到葉煩家門口就看見她。
莊秋月問參謀長愛人萬思芹:「小葉母親這麼年輕?」
話音落下,大寶跑過來:「奶奶,這裡就是。」猛一下推開門,「奶奶,快來。」
莊秋月和萬思芹相視一眼,不是接媽嗎?怎麼把婆婆接回來了?要出事啊。兩人默契十足一左一右分開,各回各家。
萬思芹到自家門口,不禁停下,葉煩扶著一個老人從西邊過來,耿致曄在兩人前面時不時回頭,像是擔心她們突然倒下。萬思芹十分好奇,等耿致曄又過來幾步就問:「耿團長,大寶姥姥來了?」
耿致曄停下,順便等等葉煩和他丈母娘:「是的。有點暈船。吃飯了嗎?」
萬思芹:「剛吃飯。你還沒吃吧?」
耿致曄點頭:「做好了。」對葉煩高聲說:「煩煩,我先回家盛飯。」
葉煩抬一下手,耿致曄先回家。
萬思芹借著屋裡的燈光看到大寶姥姥臉色不好,就催葉煩快回家歇息。她又往東去,到莊秋月家門口,莊秋月從屋裡出來。萬思芹低聲說:「婆婆媽媽都來了,葉會計有的煩了。她媽也是,怎麼給起名葉煩?繁花的繁不好嗎。」
莊秋月打量她:「怎麼瞧著你有點幸災樂禍?」
萬思芹搖頭:「沒有。就是,就是——」島上日子無趣,都沒人來放電影,好不容易有點樂子,哪怕是耿團長家的,萬思芹也不想錯過,「幸好小姑子沒來。否則婆婆媽媽小姑子,老天爺,要命!」
莊秋月:「小姑子來沒什麼,不是陳小慧就行。」
萬思芹恍然大悟:「對,差點忘了,葉煩不是她媽親生的。我記得誰說過,耿團長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走了。這——後媽對上養母,嘖——」越說越興奮,「我去看看!」
莊秋月一把把她拉回來:「以前田小鳳經常跟幾個女人在路口議論葉煩也沒見你過去。」
萬思芹:「那幾個女人見天詛咒葉會計,我說什麼?丟份兒!再說了,我也不是想看熱鬧,我怕婆婆媽媽打起來。」
莊秋月也好奇:「人家還沒吃飯,你過去看著人家吃?」
萬思芹想像一下那個場景:「那明天,明天再說。」
莊秋月踮起腳朝屋裡看,只能看到耿致曄忙前忙後。她心下好奇,到家打開窗戶,睜大眼睛朝葉煩家廚房看,只能看到大寶奶奶忙前忙後。
廖政委奇怪:「該洗澡不洗澡,看什麼呢?」
莊秋月嚇了一跳,趕忙關上窗,壓低聲音:「大寶奶奶姥姥都來了。」
廖政委臉色猛一變,移到窗前想開窗又擔心看到不該看的尷尬:「這——耿團長,辛苦了。」滿眼笑意。
莊秋月詫異:「不是說你能提到政委,還是耿團長說他希望跟你搭班子?你這人怎麼——」
「不一樣。你不懂。舒服!」廖政委笑著躺床上,「他天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沒人能算計他。終於能看到他吃癟,我不得高興高興。」
莊秋月無語:「什麼戰友?損友吧。」白了他一眼就去廚房倒水洗漱。
然而還沒完。翌日清晨,廖政委洗漱後就去耿家門口,看到大寶二寶在院裡玩,他移到葉煩家院門邊:「大寶,吃飯了嗎?」
大寶把奶奶帶來的風車給妹妹:「沒有。伯伯吃了嗎?」
廖政委:「沒有。你爸爸呢?」
於文桃從屋裡出來,廖政委立刻進院:「您是大寶奶奶?」
「你是老三——致曄戰友吧?」於文桃走過來。
廖政委同她寒暄,問她一路上累不累,怎麼起這麼早等等。
陶春蘭跟於文桃擠一張床,一夜沒敢翻身難受死了,見於文桃啥事沒有,忍不住抱怨:「她怎麼跟誰都能聊?不累嗎?煩煩,你不該叫她來。」
耿致曄蹲在一旁洗菜:「不是您叫她來的?」
陶春蘭噎住。
葉煩朝他腿上踢一下,提醒他對他丈母娘客氣點:「今晚你跟大寶睡?他和二寶的床挺寬。二寶跟我婆婆睡也不擠。」
陶春蘭點頭:「你把她叫進來。說什麼大寶二寶是她帶大的,一天不見就想的難受。她也好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親婆婆。」
葉煩點頭:「行,叫進來。您把柴點著。」給耿致曄使個眼色,趕緊炒菜。
耿致曄微微點頭。葉煩出去:「廖政委,早啊。」
「早。」廖政委心裡很失望,他以為耿家有熱鬧看,沒想到人家很和睦,「家裡住得下嗎?」
葉煩心說住不下也得住,島上又沒招待所:「住得下。昨天麻煩你了。」
學校還沒開學,大寶二寶都在家,耿致曄留在家照看他倆,昨天一早就叫廖政委盯著訓練——平時盯著訓練的牛副團長休假了。廖政委笑著說:「客氣。有事您說話。我家該吃飯了。」對於文桃說,「嬸子,我家在隔壁。我愛人天天在家,葉會計忙的時候,您有事可以找她。」
於文桃說聲謝謝,等他回到隔壁就說:「煩煩,你鄰居挺好。」
葉煩點頭:「洗臉刷牙吧。」
廖政委到客廳門口停下朝隔壁看,於文桃比他家小妹還聽話,立即回屋洗臉。廖政委詫異,到廚房就說:「葉會計家跟我想像的不一樣。」
莊秋月冷笑一聲:「沒熱鬧可看?」
廖政委:「我以為婆婆遇到媽,針尖對麥芒。結果葉會計是長槍大刀,一個人能壓倒倆。不簡單啊。」
莊秋月很意外。不過仔細想想,若非婆媳和睦,繼母也不敢一個人登島。若非母女情深,以葉煩的脾氣不可能還姓葉。既然這樣,就算婆婆跟媽不對付,為了共同的人也會收斂脾氣。
可惜有人不這樣認為。
昨兒一早葉煩出島,別人問她幹嘛去。葉煩覺著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就說接她媽。
家屬區的軍屬們都知道葉煩非葉家親生的,很好奇她跟她媽怎麼相處,所以昨晚不止莊秋月和萬思芹刻意等她,還有很多人在路口胡同里裝聊天盯著葉家。
聽到大寶喊「奶奶」,跟田小鳳比較好的軍嫂興奮的半夜才睡著。今兒一早,買菜挑水去廁所,無論遠近都從葉煩家繞一圈。
於文桃和陶春蘭睡得早起得晚,除了廖政委,沒人看到她倆,別有目的的人愈發失望。
飯後,葉煩去食品廠,耿致曄去部隊,家裡肯定只剩陶春蘭和於文桃以及倆孩子,柳晴拎著扁擔和水桶到耿家門口。
於文桃在院裡洗她和大寶二寶的衣服,叫陶春蘭洗她自己和葉煩以及耿致曄的。於文桃的理由是老三都快成你葉家上門女婿了,給他洗衣服怎麼了。
陶春蘭很無語,讓她先洗,自己在一旁看著大寶二寶玩兒。
柳晴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壓水井要用啊?那我去挑水吧。」
於文桃立刻把水桶拎到一旁:「暫時不用。」
柳晴笑著過去。不巧廖苗苗從屋裡出來:「柳姨,幹嘛呢?」
柳晴的笑容凝固。
於文桃愛東家長西家短,以前又在文工團工作,很會看人眼色,見狀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把她剛洗好的幾件衣服放壓水井底下:「忘了,我再用一下。」
柳晴回過頭,於文桃已經開始壓水,同時廖苗苗蹦蹦跳到葉煩家門口。柳晴眼角餘光看到廖苗苗進來就把水桶拎起來:「我還是挑水吧。水井離這邊不遠。」不待婆婆媽媽開口就往外走。
廖苗苗故意問:「不壓水啦?」
柳晴在心裡暗罵一句「該死的小丫頭」,面上擠出笑:「都一樣。」說完就走。
廖苗苗雙手叉腰,跟罵街的小老太太似的:「我呸!」
婆婆媽媽互看一眼,陶春蘭問:「你是廖政委的女兒吧?」
廖苗苗放下手,笑著過來:「奶奶好,我叫苗苗。」
陶春蘭點頭:「你好。剛才那個誰啊?」
廖苗苗聽她媽和劉桂花說過幾次,但每次聲音都很小,廖苗苗只聽到零星幾句:「反正不是好人。不要跟她說話。她平時不來葉姨家壓水。這個壓水井就葉姨,我家,那邊參謀長家,還有後面牛副團長家,我們四家用。」
陶春蘭:「大寶,她沒來過?」
大寶搖頭:「沒有。」
於文桃好奇:「她跟煩——大寶媽媽不對付啊?」
廖苗苗不敢胡說八道:「我就知道她跟田小鳳好。田小鳳是駕駛員的愛人。她丈夫轉業了。葉姨不是葉家親生的就是田小鳳說的。田小鳳看大寶吃麵包,還說他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長。」
大寶使勁點頭:「她最壞。」
廖苗苗:「還把大寶嚇哭了。」
大寶瞪她,不許說!
於文桃很生氣,見狀又想笑:「咱家大寶還不好意思?不怕,奶奶來了,奶奶給你報仇!」
廖苗苗嚇得變臉:「奶奶,你——葉姨要是知道——」
於文桃:「跟你無關。今天的事你知我們知,我們不說誰知道?」
廖苗苗不安:「可是打架不好。」
於文桃搖了搖頭:「不用打。我肯定打不過她。我故意氣她。」
廖苗苗放心了,又很好奇她有什麼好辦法。
這年頭祖上有錢有權不值得炫耀。於文桃也沒空跟人比慘。物資貧乏年代,人最在乎的是吃穿。有些時候一張大團結也不如一張全國糧票有用。
於文桃洗好衣服到屋裡歇一會,看日頭該做飯了,她去廚房翻箱倒櫃,沒找到海鮮和菜,想起葉煩說這裡暖和,一年到頭都有青菜,幾乎天天都能買到新鮮海鮮,隨吃隨買。
於文桃拿著買菜的小竹籃,到外面就喊:「大寶,奶奶給你買好吃的去。」
大寶:「奶奶,我也去。」
陶春蘭給他洗洗手,見二寶起來:「二寶,咱不去。你奶奶沒法抱你。」
二寶:「媽媽,我找媽媽。」
於文桃沖二寶招手:「奶奶帶你找媽媽去。」
出了門於文桃才發現籬笆院外有很多薔薇,含苞怒放,有好幾種顏色,道路平整,根本不是她以前以為的荒涼小島。不過看路面石子顏色和花枝大小,像是去年或今年才弄的。
聽廖政委女兒的意思以前也沒壓水井。
她兒媳婦不愧是她兒媳婦,真會過日子。
於文桃與有榮焉,心情很好,聽出有人故意問大寶幹嘛去,她也停下來說:「買菜去。聽說海鮮便宜,我看看究竟多便宜。」
無論誰問她都這樣說,以至於搞得不對葉煩家好奇的人也忍不住在路口等她。
一個鐘頭後,於文桃和大寶走前面,葉煩抱著二寶拎著一兜子蝦跟在後面。大寶手裡還拎著一串螃蟹。
橫山島海產豐富,漁民懶得吃浪費時間又沒多少肉的螃蟹。有人看到螃蟹心說,不愧是北方來的,沒吃過好東西。然後故意問:「中午吃螃蟹啊?」
文工團工作過的多多少少有點敏感,於文桃感覺不對:「先養著給大寶玩。我家大寶玩夠了晚上再做。」
問話的人順嘴問:「中午吃什麼?」
葉煩為了給她媽接風,這個月肉票沒用。於文桃買兩斤五花肉卻不直接說,故作苦惱:「好吃的太多,很多我都不認識,先買一條大黃魚,兩斤小鮑魚,鮑魚跟五花肉一起燉。
「聽說蟹黃包、燒鰻魚也好吃,改天試試。大寶,喜不喜歡吃奶奶做的小鮑魚紅燒肉啊?」自問自答,「不喜歡也沒關係,奶奶給你煎午餐肉,夾麵包。奶奶還給你買了可樂。奶奶好吧?哪像你媽,天天說你們零食吃多了就不吃飯。能吃多少?」很是不滿地瞥一眼葉煩,「還說牛奶沒豆漿有營養。懂不懂啊?」
葉煩張口結舌,哪跟哪兒?她什麼時候說過牛奶不如豆漿?
陶春蘭同志又數落她?真是,還得一個屋檐下住十來天,數落她幹嘛。
自家媽搞出的事,葉煩不好跟婆婆計較:「先回家。」
於文桃見兒媳婦這麼給面子,舒服的像三伏天喝冰可樂一樣,高興地說:「大寶,回家做鮑魚紅燒肉嘍。」
葉煩經常跟於文桃吵吵,大寶習慣了,媽媽沒反擊說明不是吵架,他毫無心理負擔地往前跑:「回家吃紅燒肉啦。」
不到半個小時,整個家屬區的小孩都知道耿大寶中午吃紅燒肉。
廖小妹也要吃紅燒肉。莊秋月說大寶奶奶姥姥昨兒才到,大寶媽媽買肉招待她們。等自家來客她也做。
葉煩很少這麼大張旗鼓地告訴大家她家吃什麼。廖苗苗覺著不對,出去看看葉煩家什麼情況,聽到耿大寶跟他同學說:「對啊,我家吃紅燒肉。讓你媽買去吧。」
廖苗苗無語,合著就是這種辦法。
陶春蘭同樣感到無語,她在廊檐下乘涼,勾頭朝屋裡說:「你真幼稚。」
大寶說的話正是於文桃教的。於文桃此刻忙著餵二寶喝奶粉,頭也不抬地說:「我樂意。又沒花你的錢。」
葉煩正準備出去刷鮑魚:「媽,不是因為你啊?」
陶春蘭:「因為我什麼?她特意買給我吃?」
葉煩問她婆婆:「誰又氣你了?」
於文桃見葉煩關心她,笑著說:「小事一樁,我能搞定。做飯去。我還沒吃過鮮鮑魚。」
葉煩不禁提醒:「過年我寄回家的你沒吃?」
「那都凍死了。」於文桃叫她趕緊做,「黃魚清蒸啊。賣魚的同志告訴我清蒸就行。」
葉煩:「你想吃什麼吃什麼,但不許惹事。」
於文桃搖頭:「不惹事。」
因為離八月十五隻剩一個月,首都要四車廂山珍海味,蘇遠航到各大隊盯著別因為搶東西打起來,葉煩去供銷社收貨,所以飯後她就去食品廠。
於文桃不會做蟹黃包,問陶春蘭會不會。陶春蘭多年前吃過一次,她覺著就是包蟹肉。於文桃又帶大寶買兩兜子螃蟹,買一條大鰻魚。回來的路上碰到漁民,她很自來熟地問蟹黃包和鰻魚怎麼做。她要做給兒媳婦吃。
那個漁民不會,就幫她問熟人,然後幾個人去葉煩家教於文桃做菜,還幫她挑蟹肉。
於文桃使喚陶春蘭和面。陶春蘭希望閨女下班就能吃飯,不想配合她還是老老實實和面。於文桃做好就給大寶一個小碗,碗裡裝四個,對她說:「屋裡熱,去外面吃。」
六點多天沒黑,外面很涼爽,葉煩家門口很多小孩,大寶貪熱鬧,一手抱著碗一手吃蟹黃包。
葉煩到參謀長家門口就聽到好幾個小孩問「大寶,好吃嗎?」然後問「耿焱焱,真是蟹黃包啊?你奶奶好厲害啊。」
葉煩停下嘆氣。
參謀長愛人萬思芹拿著幾根黃瓜從院裡出來調侃:「你家的黃瓜和洋柿子都沒人吃了。」
葉煩:「她是不是聽人說了什麼?」
萬思芹確定耿家沒熱鬧看,這兩天就沒留意:「不清楚。反正你婆婆,我感覺,不是我挑撥,她,不好惹。」
又不是給葉煩添堵,回到家就能吃到熱湯熱飯,葉煩就當不知道。
葉煩不在意不等於耿致曄沒意見,飯後,於文桃叫葉煩跟耿致曄出去消消食,她和親家母刷鍋洗碗。
大寶二寶起身,她一手抱一個:「奶奶陪你們玩兒。爸爸媽媽累一天了。」
耿致曄眉頭一挑,拉著葉煩出去。門口都是大人小孩,耿致曄拉她去南邊海邊。
軍港的夜晚靜悄悄,耿致曄踩著被月光照亮的沙灘,聽海風拂過,看海浪輕搖,心中無比平靜,沒有一絲枯燥。突然他發現這一幕很熟悉。仔細想來,他到島上的第一晚,在哨所望著神秘的大海心裡就想,葉煩也在就好了。
耿致曄停下情不自禁地擁住葉煩。
葉煩這一刻無比確定,耿致曄心裡沒別人。葉煩不由得回抱住他,耿致曄心如擂鼓,眼角露出笑意,為了初戀要下鄉又如何,現在不照樣人跟心都是他的。
幸好沒聽發小的說什麼初戀難忘不能娶。
不娶什麼都得不到。
娶了才有可能。
退一萬步說,得不到她的心也不虧,至少擁有過,還有一對聰慧可愛的兒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