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葉煩送二寶去單位。到路口,二寶叫她媽停。葉煩放慢車速:「領導不是查過你,知道咱家有錢買車嗎?怎麼還怕同事看見?」
「我同事不知道啊。」
葉煩:「擔心同事因為媽媽的錢和爸爸的職業追你啊?別擔心, 就當多認識幾個朋友。看過整片森林才不會後悔選擇一棵獨木。」
「可是我總要應付吧。」
葉煩安慰道:「就當提前面對煩人的記者。你想想,要是領導認為你形象好,讓你當發言人,面對討厭的記者你想罵人,還能雲淡風輕擠兌回去嗎?」
二寶搖頭。
葉煩摸摸閨女的小腦袋:「對吧。認識到了物種的多樣性, 以後才能一眼看出誰想追你,誰想從你手裡套情報。」
二寶打開車門:「媽媽路上小心。」
「媽媽上班不著急,放心吧。」葉煩看著閨女進去才調轉車頭。
正準備進去的某司長見狀停下, 等二寶走近就問:「男朋友?」
二寶不怕領導, 毫不遲疑地回答:「我媽媽啊。」
「你媽媽開車送你?」司長想說那車不像女士開的。緊接著又想到也沒人規定女士必須開奧拓啊。
二寶:「我媽媽今天有空。」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媽媽是賣電腦的。我們需要電腦嗎?我媽媽公司也代理國外品牌。」
司長樂了:「真會做生意啊。不過不需要。」
「我覺著需要啊。」二寶見他要走,大步追上,「我媽媽的電腦大部分配件都是自己產的。我們找我媽買電腦,我媽公司生意好, 就能給地方提供很多就業崗位啊。」
司長停下:「不是代理公司?」
「不是啊,我媽媽公司電腦不多,為了銷售人員考慮, 依然賣外國品牌。但以後肯定只賣自己研發生產的。」二寶不待領導拒絕, 掏出記事本和筆, 「我把公司地址和銷售電話給你,還有我媽公司電話,報我的名, 可以打九折。一萬塊錢一台, 九折就能省一千。」說完把紙條塞給她。
司長下意識接過去, 看到「繁花」二字,調侃的話咽回去,「你媽是繁花的葉煩?」
二寶眨眨眼睛,不確定地問:「您認識我媽啊?」
「聽說過。部里有人找她公司買過漢卡。」
二寶道:「有沒有給我們打折?沒有我讓她補回來。」
司長失笑:「打折了,不是八折就是七折。」
「我媽媽好吧?」二寶眼巴巴看著他。
司長見狀又想笑:「好!我回頭幫你問問。」
「謝謝領導。」二寶見同事看過來,鞠個躬就進去。
她走後幾個人朝司長走過去,司長把手裡的紙條遞過去,沒到一天,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是葉煩的女兒。不過只有看過和查過她家庭情況的領導知道她爸是耿致曄,她大伯是耿致華。
其實不需要二寶推銷。
乍一聽葉煩的電腦是國產品牌,大多數人第一反應不如國外。然而葉煩在模具上花了錢,塑料也用得好,調色很正,雖然只是白色,但給人一種暖暖的高級感,跟外國品牌比起來,外行人一眼就覺著她的電腦高端。
懂電腦的不一定買得起,買得起電腦的可能只是用來打打字,其中大部分女士會選擇葉煩的電腦。
葉煩公司因漢卡打下基礎,在首都地界上有她員工和合作夥伴推薦,所以葉煩的電腦還沒打GG也不愁銷路。
去年年底研究所就建議葉煩擴大生產。
葉煩打算再等等,今年出兩次貨賺到錢,又正好趕上國企改革,找機會收購一家成熟的工廠。即便不能收購,可以占股百分之五十一公私合營。
葉煩對研究所的回覆是沒錢。
其實把所有資金拿出來她也能收購一家工廠。但目前她分/身乏術。再說了,壓上所有資金也不符合葉煩一貫作風。
何況葉煩除了公司的事還要去部隊。
耿致曄消失小一個月,葉煩到公司喝點水暖暖胃就給他辦公室去個電話。
無人接聽,估計在野外訓練,因為這個時節不太可能演習。
翌日中午葉煩從食堂回來再給他去個電話,這次有人接聽,而且是耿致曄本人。以防首長打電話占線,葉煩跟他聊幾句就掛上電話。
周末上午,葉煩拎著吃的用的去部隊。
耿致曄開會去了,警衛告訴葉煩師長走之前有交代,嫂子可以直接去宿舍。
葉煩心說我沒鑰匙啊。
耿致曄應該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所以車停好就拎著東西上樓。到樓上她無語又想笑,門只是虛掩著,葉煩輕輕一碰就開。
葉煩進去休息片刻就在屋裡走走看看,發現床單被套都很乾淨,地面好像特意拖過,不需要她清理打掃,她就把東西拿出來。年前給耿致曄買的表放床頭柜上。
中午,葉煩以為要自己去食堂,結果剛準備出去門開了,耿致曄拿著兩個飯盒進來。葉煩倒兩杯水:「回來的還挺及時。」
「上面又不管飯。」耿致曄打開飯盒,「隨便吃點啊。」
葉煩接過筷子:「哪次不是隨便吃點。不過怎麼這個時候開會啊?」
耿致曄被問得一愣:「這個時候?哦,你的意思快到兩會了?」
葉煩點頭。
「內部會議,跟兩會沒什麼關係。」耿致曄想想也不是不能說,「主要說新兵入伍的事。」
葉煩:「這邊也有新兵?」
耿致曄:「首都年年都有新兵。除了義務兵,今年還要招一些儀仗兵。」
「儀仗兵不好選?」
耿致曄點點頭,把飯盒裡的雞蛋夾給她,把她飯盒裡的青椒夾走。葉煩想說什麼,突然想到這個時節沒青椒:「你們居然捨得買反季節蔬菜?」
耿致曄笑了。
葉煩不明所以,看到他把青椒吃下去,福至心靈:「自己種的啊?」
耿致曄點頭:「是呀。還有番茄、黃瓜等等。因為大棚不便宜,我們也沒人會大棚種植,許多人都不同意。這幾年首都郊區不少農戶搞大棚,我挑幾個願意乾的給群眾幫忙。忙了大概半個月,不但學會種植,還知道找誰買架棚的材料。上面不是鼓勵我們從事生產經營和對外貿易嗎。我們不靠邊境不靠口岸,只能利用周邊地形幹這個。」
葉煩:「你的意思你們還賣菜?」
耿致曄:「賣啊。年前就把大棚錢賺回來。陽曆四月前還能賣幾批。要是這個時候把我調回甬城,我可能比你當倒爺賺得多。」
葉煩驚得忘記吃飯。
耿致曄挑眉:「不信?我們有船,海里東西不用錢買,撈多撈少都是淨賺的。就算甬城市場飽和,我們可以用船運到津市,再送到這邊。也可以去申城,申城有錢人不比首都少。還有一點,沒人敢明搶壓價。」
葉煩咂舌:「我忘了,你們手裡有槍,誰都不敢給你們添堵。」
「對!」
葉煩:「但也不乏一些人利用這點謀私。」
「嗐,這種情況哪兒都有。」耿致曄看開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私心。我管好自己一畝三分地就行。」
葉煩想到一些上輩子小時候聽到的不好的傳聞:「幸好你在這邊。要是靠近口岸,一定有人提著一箱一箱的金銀錢財找你。」
耿致曄笑著搖頭:「不會的。因為我夫人是你啊。得給我多少錢才能讓我堵上自己的前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
葉煩愣住。
耿致曄拍拍她的腿:「快吃吧。飯菜都涼了。」
「原來我有錢你可以避免這麼多麻煩啊。」葉煩感嘆道。
耿致曄:「最近我看到很多人手上都戴著名表,估計賺到錢,錢的來路還正——」
「等等,賺了錢不用全部上交?」
「都上交誰干啊。好比我們,早上訓練結束可以去活動室,可以休息,有了這事就要去給各單位送菜。要是沒點辛苦費,今天中午的菜他們能磨嘰到明兒中午。」
葉煩放下筷子去臥室拿那塊表。
耿致曄接過去就問:「新表?」
葉煩點頭:「你試試。」
耿致曄打開,寶藍色錶盤讓他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上手,又感覺跟自己的軍裝不配:「好看是好看,但有點不搭。」
葉煩:「沒想到你可以戴,就是讓你看看。你想戴下次我把表都帶過來,你挨個試。」
耿致曄高興地使勁點頭。
葉煩把筷子給他:「先吃飯。」
耿致曄嘴上說不搭,飯後也沒想過摘下來。葉煩去睡午覺,他戴著表去辦公室,故意把表露出一半,讓人忍不住好奇。
在室內藍色錶盤乍一看像黑色,而耿致曄之前戴的錶盤是白色,以至於政委瞥到一角就意識到他換表了。
換表很正常,政委也沒在意,冷不丁想到誰說師長嫂子今兒過來,因為葉煩不差錢,政委沖耿致曄抬抬下巴:「新表嫂子買的?」
參謀長進來正好聽到這句,立刻讓耿致曄給他看看。
形勢變了,耿致曄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錢,省得以後調到與人方便的地方,有人三天兩頭拿錢砸他的門。耿致曄把衣袖上擼,現出奢華的名表。
兩人恨不得趴在耿致曄手腕上打量。
耿致曄一看他倆要上手,立刻放下衣袖。政委嘖一聲:「瞧你那小氣樣兒。」
「要是我買的,不介意借你們戴兩天。」
政委一臉怕怕:「你可別害我。要叫嫂子知道我戴你的東西,不定怎麼收拾我。」
耿致曄笑了:「說的她是母老虎似的。」
政委:「母老虎能咬傷幾個人?嫂夫人殺人於無形啊。」
耿致曄知道他指哪件事:「你嫂子只是個生意人。」
政委嗤笑一聲:「你信啊?」
耿致曄點頭:「市里選什麼優秀企業家,什麼政協委員,煩煩從來沒有參與過。」
以至於除了跟葉煩有過接觸的市領導,市政府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是黑是白。久而久之,很多人便認為葉煩為人低調,所以酒宴茶話會從不叫她。
其實也是她父親還在,又是軍屬,一般機關幹部或不大不小的企業領導不敢打擾她。
政委聞言又笑一聲:「菩薩當然不用拜菩薩。」
耿致曄呼吸一頓,道:「跟你說不通。我出去看看。」
「拿下來讓我們看看。」政委攔住。
耿致曄把手錶取下來拿在手裡。政委又嫌他小氣。參謀長問:「貴嗎?」
政委:「『嗎』去掉。」
參謀長不禁羨慕。耿致曄見狀就說:「回頭你也找個經商的夫人。」
「找到就能給他買?」政委搖頭,「你當人人都是嫂夫人?嫂夫人自己都不背名包,給你買名表——」嘆了一口氣,拍拍耿致曄的肩:「你小子,好福氣!」
耿致曄五十歲的人了,哪能讓他這麼調侃,朝他身上踹一腳,戴上表走人。
政委等他出門就搖頭嘆氣,打開參謀長遞來的文件,「人和人比不了啊。」
「是呀。會投胎這點咱們就比不了。」
政委:「投胎這事不能自己做主,可找媳婦可以。可是首都那麼多大小姐,像葉煩那麼能幹的又有幾個。師長眼光毒啊。」
「其實師長也值得。」
政委不由得想到自己,有時候看到特別優秀的女演員也會動心,雖然都只是一瞬間。可如果文工團女演員發現了,然後湊上來,他不一定能把持住。偏偏人家耿致曄就可以。
這點政委尤其佩服。
顯然參謀長沒聽懂,道:「師長確實很優秀。」
很優秀的師長自己開車到各處掃一眼,就去宿舍陪夫人。
葉煩知道這邊無聊,所以把兒子的掌上遊戲機帶來。耿致曄本來覺著沒意思,在她身邊看一會,嫌葉煩笨:「我教你。」
葉煩翻個白眼:「眼疾手快的遊戲你怎麼教?」
「我幫你玩。」耿致曄想讓她起來自己坐,可見葉煩一副沒好氣的樣子,估計不太可能把唯一一把椅子讓給他,乾脆把人拉起來,坐他腿上。
葉煩無語了:「看看你現在這樣,還有點師長樣兒嗎。」
耿致曄心說,沒有,因為過些天就不是師長了。
「激將法對我沒用。噯,怎麼想起來買這個?」
葉煩:「你兒子買的。」
「回頭讓耿大寶給他老子買一個。」
葉煩拍拍他的後腦勺:「想都別想!」又補一句,「也不看看這是哪兒。」
耿致曄抬起頭,如夢初醒,接著又說:「一看到你我就忘了還在部隊。」
「我的錯?」葉煩揪住他的耳朵。
耿致曄頓時不敢攀扯:「我的錯。看著表,我玩十分鐘——玩半小時就還你。」
葉煩看著他玩半小時,一分不多,直接奪走。耿致曄心生煩躁,意識到什麼,不禁嘆了一口氣,扶著她起來,揉揉眼角:「這幾年看到很多有過幾面之緣和同一個部隊呆過的戰友墮落,我還罵過他們熊。」
葉煩:「你覺著自己厲害,是人家不清楚你的喜好。」
耿致曄看看手上的表,感嘆道:「是呀。幸好先發現這點的是我夫人。」
葉煩:「也是他們信仰不夠堅定。」
「不能這麼說。他們不怕流血犧牲。」耿致曄道。
葉煩道:「少為你那些戰友找補。你們遇到的誘惑有我多?」
耿致曄心慌,蹲下仰頭問:「什麼意思?還有小白臉——」
「想哪兒去了。」葉煩打斷,「我的意思以我的關係網,在家裡一動不動就能賺到很多錢。跟我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耿致曄道:「那種方式賺的錢,你沒什麼成就感。我還不了解你,你又不是為了賺錢而賺錢。」
葉煩把遊戲機遞出去:「獎勵你半小時。」
耿致曄沒接:「不如我的表好玩。」
葉煩嗤笑一聲:「下半年推出新款,再給你選一個?對了,要黃金手錶嗎?」
耿致曄脫口而出:「不要!」
「知道你不要。自個玩啊,別打擾我打遊戲。」
葉煩難得來一次,耿致曄怎麼可能讓她跟遊戲機玩兒。
三天後葉煩回去。先準時準點上幾天班,然後就帶銷售人員南下鵬城,然後過關去港城。
從港城回來休息幾天,葉煩又和魏建設去南方拿春夏款服飾和小商品,順便談妥北上的貨物。
五月初,葉煩北上。六月中旬又去一次。六月底回到家,葉煩進門就大聲感嘆:「終於不用再出國!」
小王在院裡洗菜,聞言不禁問:「姨,你一走半個多月去國外了?」
葉煩點頭:「在俄國。以後不用去了。」
「為什麼啊?」
葉煩:「跟我合作的幾位都移民了。」
於文桃問:「西方就這麼好嗎?」
葉煩:「好啊。富人的天堂,可以為所欲為,還不用怕人知道。」
小王問:「沒人管嗎?他們就不怕影響不好?」
葉煩:「不怕,他們很會給人洗腦。隔著萬水千山,咱們國家的人都能被洗腦,洗腦自己人小菜一碟。」
於文桃詫異:「不是說外面自由,咱們管得嚴嗎?」
「外國人也懂家醜不外揚啊。」葉煩叫小王開熱水器,她一會兒洗澡。
小王看著她去書房:「姨,剛回來就工作啊?你餓不餓?」
葉煩:「煮點粥。拍個黃瓜,就這些吧。」
今天中午家裡只有於文桃和保姆小王倆人,她倆吃的打滷面。於文桃聞言覺著黃瓜和粥沒啥營養,給小王二十塊錢,叫她買滷肉。
葉煩肯定吃不了這麼多。剩下的估計晚上吃。小王跟葉煩一家一起用飯,想到自己晚上能吃到,小王也不嫌熱,跑去韓大偉店裡把二十塊錢花的一乾二淨。
於文桃切半斤滷牛肉,跟拍黃瓜放一起,澆上蒜汁,讓小王送去堂屋,她把剩下的菜放冰箱,順嘴說:「晚上吃。」
保姆小王滿臉笑意地出去。
於文桃詫異:「你這孩子,大寶媽回來,就這麼高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