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雨與她們約定的時間是九月初九重陽節,幾人打算去登高完,便下山去護國寺上香,而謝凌身為她的未婚夫,自然也是有去的。
為此謝妙雲很是高興,今兒一得到消息,便開始興高采烈地準備了,叫婢女搬出幾個衣箱,找出壓箱底的最好看的裙子。
謝易墨也是要去的。
得知白薇雨知道了事情緣故,明擺著就是故意針對她,文菁菁在廳堂的時候沒忍住掉了眼淚連禮儀都不顧了,使著性子離開。
見狀,謝易墨神情冷漠,沒有一點要關心安慰的意思。
「這孩子。」何洛梅轉目,便瞧出了謝易墨的冷淡態度,便問:「你跟文菁菁這是怎麼了?」
謝易墨到現在還記恨當初李鶴川叫了文菁菁一起看煙花,擾了她的二人世界。
於是她淡漠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文菁菁那是她活該,誰讓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肖想堂兄呢?」
眼見何洛梅近來眼底有了烏青,本來她這個貴婦人保養得極好,但這幾日卻憔悴了很多。
謝易墨緊了緊手,「母親,父親怎麼樣了?」
上回大伯父與父親吵得那麼厲害,她也都聽說了。
近來在文廣堂她也聽到了不少傳聞,別的千金看她的目光總有些奇怪。
謝易墨一向是最心高氣傲的,受慣了別人捧著她的生活。
她在想,如果萬一……謝誠寧真的被貶官了,那麼是不是會影響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地位。
一時間,謝易墨的唇抿了抿。
然何洛梅卻拍了拍手,「沒事的,既然陛下已經打算給你堂兄授職了,說明你父親沒事。」
何洛梅乃江南巨賈之女,當年遠嫁來長安謝家時嫁妝頗多。
而這些日子謝誠寧在官場上出了事後,何洛梅便出了不少力讓他去拜訪其他大員的府邸,往裡面補貼了不少的金銀。
出的可都是她的嫁妝。
別人問過何洛梅,值得麼?
因為誰都知道謝誠寧雖官運亨通,卻不是個稱職的好丈夫,妾室無數,在她一對兒女還小的時候謝誠寧還差點干出寵妾滅妻的蠢事。
可以說三房是何洛梅咬緊牙才撐起來的。
但何洛梅覺得是值得的。
一想到昨夜謝誠寧深夜才回謝府,喝得醉醺醺的,卻在她的床榻上說著些溫存的話,何洛梅就臊得臉皮子都紅了。
更別提謝誠寧跟變了姓似的,總是變著法子給她驚喜,送她禮物,如同剛新婚般蜜裡調油。
於是她逢人就說,誠寧變了。
他現在一心一意只有家庭,是個疼愛妻子的好丈夫。
所以何洛梅用嫁妝為他打點上下,那是叫一個心甘情願。
前幾天謝易書的奶嬤嬤在她房中幫工,而奶嬤嬤的孫子突然哭著鬧著要見奶奶,那奶嬤嬤的媳婦沒辦法,便去謝家進了泌芳堂的角門。
沒成想,就撞見了三房的老爺和夫人。
奶嬤嬤的媳婦正惶恐,謝誠寧卻叫她抱著孩子進去。
何洛梅本來還以為謝誠寧是怕外面風大,讓孩子進來避避風寒,不成想謝誠寧卻一直望著那兩歲大的孩子在出神。
最後謝誠寧又主動說要抱一下。
眼見老爺竟然抱了孩子。
等謝誠寧一走,蘇嬤嬤便暗地裡對她眉開眼笑道:「老奴看,老爺這是又想跟夫人再生一個孩子了。」
羞得何洛梅忙叫她閉嘴。
但她年齡也不是很大,若誠寧要的話,並不是不可以……
何洛梅漸漸回過神來。
謝易墨並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父親的事讓她很煩躁。
見她要行禮告退,於是何洛梅叮囑:「重陽節那天你跟白姑娘還有你堂兄出門,記得要跟白薇雨拉交情,她以後是你堂兄的妻子,她不跟你這個謝家正經的嫡姑娘親,跟那阮凝玉親,算作個什麼事?」
謝易墨沉悶道:「我知道了。」
謝易墨回了閨房,她今日溫習了兩個時辰的書,這會兒休息了一會卻又閒不住,便拿起繡棚,繼續繡著上回沒繡好的花樣。
菱香見了,卻無比心疼。
自家姑娘是京城閨秀裡面每日起床起得最早的,日日雷打不動,跟那些科考讀書的男人起的一般早。
「小姐,你剛放下書沒多久,還是繼續休息吧,莫要熬壞了一雙眼。」
謝易墨卻沒有停下手頭的針線,她生得柳葉眉,尖尖的下巴,標緻的美人臉,因為她性子堅韌要強,於是總給人一種梅的孤高感。
謝易墨在繡棚上繡著朵花苞。
「我不能停下,堂兄定了親,接著便快輪到我們這些姑娘了。」
「我是決意要嫁給李哥哥的,我要苦練女工,成為京城貴女當中女紅最好的,屆時才能給自己多繡出些嫁妝出來,繡工厲害的話也是給我們謝家長臉面。」
菱香見勸不動,也便不再勸了。
但小姐明明知道,夫人屬意的小姐未婚夫並不是李公子……
不過,還有一件事。
「小姐,剛才小桃進來說,顧小姐的家中前夜遭了橫禍,顧大人得罪了信王殿下,即將被貶斥。」
「顧小姐此刻正在府門口等著,說要見小姐一面。」
菱香說的人乃謝易墨原本的手帕交,顧若嬌。
那日正是顧若嬌與周子期放狂言要將阮凝玉滾出文廣堂,最後反倒是她們輸了離開了學堂。
謝易墨蹙眉。
顧若嬌一看就是來求助她的。
菱香小心翼翼道:「顧姑娘都跟小姐是十年的情誼了,或許顧姑娘並不是要找小姐幫忙,而是有旁的事呢?要不小姐,還是出去跟顧姑娘見一面吧……」
而且,顧若嬌之所以會欺負阮凝玉,不就是顧若嬌知道謝易墨向來不喜這個表姑娘,所以才針對阮凝玉的麼?
謝易墨坐在窗前的身影遲遲沒有動。
最後,她低頭繼續繡花,「就說我沒有在府里。」
顧若嬌門庭都落魄了,她還見對方做什麼?
而且顧家出了事,她還跟顧若嬌見面,萬一惹了一身腥怎麼辦。
菱香卻看得心不由微寒。
小姐……未免也太過於狠心了。
但見謝易墨執意如此,菱香只好讓人去給顧若嬌傳話,說小姐不在府中。
待白薇雨一走,阮凝玉這才想起來沈景鈺的那封信,於是她坐在書案前拆出來看。
沈景鈺雖然不學無術了些,但他身為世子,字卻也是極好看的。
尤其是寫給她的,故此字跡要更為鄭重些。
阮凝玉看了看,無非就是說他在軍營里做了些什麼,又哪裡受了些擦傷,就連塗抹藥膏的細節都要同她說。
他說著他在驍騎營的日常,事無巨細,樂此不疲。
而越到後面,卻越不正經,說他一天想她幾百次,夢裡又常夢見她,還會跟她說夢到了什麼。
如今沈景鈺修煉有成,說的情話特別的厲害。
很難想像沈景鈺在軍營里都是結識的哪些老爺們兒,竟然教得他比先前都要的直白痞氣,勇氣也多了。
於是阮凝玉沒看完,便按在了桌案上。
他的信箋還夾了一小片銀杏葉子,這會兒銀杏還沒有徹底的金黃,還夾雜著一些青綠色。
阮凝玉拿在指間看了看,便將它夾在了旁邊的一本書里。
不過她聽說了謝凌不到兩月便要調任出文廣堂的事。
阮凝玉這兩日都有些不安,她就怕男人還沒有把慕容深教好沒有將他給塞進學堂里,男人便離開了。
她沒有想到男人會離開得這麼早。
於是她打算跟謝凌確認下這件事情。
事關慕容深的命運,所以阮凝玉會很重視。
於是她這兩日總是在謝府里走動,果不其然,她今夜便遇到了剛從庭蘭居出來的謝凌。
男人依舊是月色長袍,衣袂無風自動。
骨相清俊,就算是秋寒天他也依舊衣裳單薄。
不知道是不是阮凝玉恍惚了,總覺得男人定親後神色比之從前要更為的冷。
此刻是夜晚,男人許是飯後在走路消食。
看樣子他是要去謝易書的竹影軒。
二表哥這陣子都忙著不久後的秋闈,他這個長兄過去指點,也是應當的。
謝凌站在那平橋上遠遠地看見了她,劍眉微擰,因要避嫌,便想轉過身繞路走。
誰知阮凝玉嫌春綠走得太慢了,於是一把拿過丫鬟手中的燈籠,便踏著夜色向他走了過去。
她走到謝凌的面前,萬福下去。
「表哥。」
因她走得急促,連鬢邊的步搖都仍在搖晃,珍珠流蘇被月色打出柔膩的光澤,夜裡鬢影衣香的,分外惹人憐,尤其是她剛剛大病初癒。
因那幾日每日都在喝藥,食慾不佳,又或許是五官正在出落,以至於她的鵝蛋臉都小了一圈。
謝凌的目光從她的頭頂越了過來。
「表妹,有什麼事麼。」
阮凝玉穩住心神,便不疾不徐地道:「表妹聽聞表哥很快就要升遷離開文廣堂,特來給表哥告喜。」
她自認為演技很精湛,恭維的話一般人瞧不出來破綻。
但謝凌那雙寒星般的眸子幽幽看了她一眼,連帶著股連他都莫名的情緒,轉過身便要走下平橋。
見他要走,阮凝玉急了。
急得竟然伸手抓住了他那白色的衣袖。
「表哥,七皇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