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驚愕惶恐過後,立刻反應過來,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大傢伙都來看看啊,國公府的蕭四夫人仗勢欺人了啊!
撞了我們母子倆,就拿這點兒銀子打發我們?我告訴你,今日不拿一百兩,不,二百兩銀子來,我一定去府衙告你們!」
這話一出,路上的百姓全都圍過來看著熱鬧。
「國公府四夫人?怎麼這么小氣啊?」
「唉喲,你是外鄉人吧?街上多的是這種坑蒙拐騙的騙子,你見多了就知道了。」
「就是,瞧那娘倆那生龍活虎的樣子,能有什麼事?」
「散了吧,散了吧,沒啥好看的。」
圍觀的百姓們還是理智的居多。
馬車裡的蕭景曦也掀開車簾,看見那潑婦一樣的春娘,當即皺起了眉頭:「晦氣。」
姜令芷將手裡要遞出去的十兩銀子收了回來,順帶好心替她指了指方向:「京兆尹在那邊,登聞鼓在那邊,隨你高興。」
說罷,再不看春娘一眼,轉身就要上馬車。
春娘見周圍百姓都不向著她,而姜令芷又要走,頓時慌了,忙伸手去拉扯姜令芷:「夫人,夫人,我錯了,你隨便賞我們點銀子,叫我給孩子買些吃食吧。」
說著,她直接就要跪下來,開始哭:「上回的事我真是被人騙去國公府的,那位夫人說給我五百兩銀子,我是為了我夫君能活下來,迫不得已才去的。」
姜令芷蹙眉,伸手架住她,下意識地問道:「那你的夫君呢?為何不管你和孩子?」
春娘眼底閃過一抹哀慟:「死了。」
她緊了緊抱孩子的手臂:「他還不上賭債,被人打死了。我公婆把我們娘倆給趕出來了。」
當時在蕭國公府,她被當眾戳穿,然後就被趕了出去,陸氏答應給她的五百兩銀子,也沒給她。
姜令芷不免疑惑:「怎麼會連親孫子也不要?」
「孩子是我前頭那個夫君的,公婆才不會管呢。」春娘抬著肩膀,去蹭臉上的淚:「孩子餓得吃不上飯,我一個婦道人家,實在是沒辦法。」
「那你前頭那個夫君......」姜令芷下意識地又問了句。
結果話還沒說完,壯哥兒就又開始哭喊起來:「阿娘,我餓,我好餓,我想吃肉。」
春娘趕緊就哄孩子:「好孩子,不哭不哭,阿娘給你買吃的。」
見此情形,姜令芷也沒了再問下去的心思,將手中的十兩銀子遞了過去:「拿去吧。做些別的謀生的事,別再坑蒙拐騙了。」
頓了頓,又補了句:「孩子都看著呢。」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知道這個婦人膽大愚蠢,可是看著那三歲小孩慘不忍睹的模樣,還是心狠不起來。
春娘趕緊伸手接過了那十兩銀子,緊緊地捏在手心。
最後她深深地看了姜令芷一眼,然後抱著壯哥兒轉頭就走。
等走到轉彎處的時候,一個挺著肚子的婦人迎了上來,不滿地打量著她:「十兩銀子就打發你了?」
春娘咬著唇,捂了壯哥兒的耳朵,將他護在懷裡。
神色漠然地看著那婦人:
「......那些事,我實在是不願再提。我有手有腳的,拿這十兩銀子賃個屋子,做些漿洗衣服、刺繡縫補的事,能養活我們娘倆的。」
「哼。」婦人嗤笑了一聲,一手撐著腰,一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嵐翠軒:「知道嗎?那間首飾鋪子就是她的,一日賺的銀子就夠咱們一輩子吃喝無憂了,那可都是......」
「夠了!」
春娘立刻打斷她,「反正我做不到,你別來找我了。」
婦人打量她一眼,鄙夷道:「你不願意替你夫君討個公道,那就算了。我自己去!」
說罷,再不看她一眼,轉身就一步一步朝嵐翠軒走去。
春娘抱著壯哥兒,一直看著婦人離開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邊姜令芷上了馬車後,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不小心撞上了」,便轉了話題:「好了,咱們去鋪子裡挑首飾吧。」
蕭玥和景曦都點點頭,沒將這小插曲放在心上,繼續高高興興的說著話,往嵐翠軒去。
都是愛俏的少女,還是對首飾更感興趣些。
鋪子裡一如既往的生意興隆。
姜令芷三人牽手進去。
柳三娘招呼好客人,笑盈盈地迎了上來:「東家來了,雅間都布置好了,您快帶小姐上三樓去吧。」
三樓的首飾都是定製的款式。
鋪子裡的老工匠會和客人溝通,然後照著客人的要求特別製造,用的料子也都是最好的,保證別具一格,帶出去不會和人撞款。
雖然定價格外的高,但是這世上哪個女人能經得住「僅此一件」的誘惑呢,所以生意根本不愁做。
三人正要上樓,結果身後響起一道高亢的女聲:「蕭四夫人,留步!」
姜令芷腳步一頓。
回頭一瞧,見進門來的是個挺著肚子的陌生婦人,正面色不善地盯著她。
她蹙眉,看著婦人高高隆起的肚子,心中警鈴大作,這又是怎麼回事?
總不會是蕭景弋在外頭惹的麻煩吧?
她吩咐柳三娘先帶著蕭玥和蕭景曦去三樓,隨後自己下了樓。
走到那婦人跟前,溫聲問道:「夫人,你我認識嗎?」
「我亡夫是蕭將軍麾下的游騎將軍馮康,我是他的遺孀,馮林氏,」馮夫人冷冷地看著她:「蕭四夫人,你不認得我,但我可認得你。」
姜令芷一聽,是蕭景弋麾下的,態度越發溫和:「原來是馮夫人,快請到後院去喝杯熱茶,有什麼事,咱們坐下說。」
「怎麼,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沒臉?」
馮夫人面露鄙夷,抬高聲音譏諷道:「蕭四夫人,我偏要叫大家都來評評理,拿著朝廷給陣亡將士的撫恤金開這間首飾鋪子,你有良心嗎?」
這話一出,大堂里的賓客們都探頭看了過來,不少人的眼神變得憤怒和鄙夷。
紛紛把手中正在挑選賞玩的首飾給扔回櫃檯上,生怕沾染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姜令芷也是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撫恤金?
她怎麼沒有聽過這回事?
「馮夫人,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間首飾鋪子,是我四嫂的娘家二哥給的嫁妝,」
那邊景曦和蕭玥也都停下了腳步。
景曦往下走了幾步,好聲好氣地解釋道:「至於你說的陣亡將士撫恤金,半年前朝廷不是就已經發下去了嗎?那時,我嫂子還未進門呢。」
賓客們一聽這話,心想也是的,遂又收回了視線,只當是個打秋風的。
感受著眾人不善的眼神,那位馮夫人紅了眼眶,渾身都在發抖。
姜令芷生怕她出事,趕緊又勸:「夫人,你的亡夫是我夫君的部下,你看在他的份上,你且信我幾分。你來找我,定然是為了解決問題,而非只是鬧一場,咱們後院說話,好不好?」
馮夫人咬著唇,定定地看著姜令芷,似乎在想她說話的可信度。
最後大著肚子站不住了,到底還是跟著姜令芷去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