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師……」
「宗師之意!」
崔壘幾人接連低呼。
他們都是心頭大震,這燃火使難道戰鬥中跨過那無形的天塹,直入宗師了?
怎麼還有這樣的事!
前有一夜入三變境,後有臨陣破宗師,竟然讓人接連撞上!
謝淵也眉頭大皺,眼前的燃火使,給人的威壓和宗師一模一樣。
她突破了?
如她這等同境無敵的天驕,突破成宗師之後,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宗師,絕不是鄧萬、姚亦隆之流可以比擬。
五人剎時心中沉重,不過還是王啟文理智的說道:
「她不可能是直入宗師,一定是特殊的秘技,或者這裡的某種機關……」
眾人盡皆點頭。都是見多識廣的世家子弟,知道宗師哪怕能夠陣前突破,境界的升華也得花費一陣,絕不是這般簡簡單單。
但是什麼秘技,竟能打破這樣的界限?
謝淵心中疑惑,然而他們沒有時間再討論了。
漂浮在星夜中、身上甚至散發出幾分神聖的燃火使似乎已經完成了身體的變化,身形一閃,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現在了四人面前,一個拳頭籠罩了整片空間。
四人心中同時沉下去,齊喝一聲,長劍同出,共同接下了這一拳。
讓謝淵瞳孔一縮的一幕出現了,四名接近宗師之境的天驕全力合擊,竟然只是勉強接下了燃火使這一擊,齊齊悶哼,退後一步。
燃火使冷笑一聲:
「就這?
「如果只有這般水平,十息之內,你們全部都給我去死吧!」
她身形一閃,驟然隱入了黑暗之中,速度之快,謝淵的眼睛完全跟不上。
他咬了咬牙,知道不能再這樣旁觀,天隱術中的身形悄然靠近了四人。
燃火使陡然從四人頭頂閃現,暴喝一聲,一個巨大的拳影如同泰山壓頂,直接罩向了四人的頭顱!
四人感覺沉重如山的壓力從天上襲來,膝蓋幾乎都有些站立不住,然而此時除了抗下去,並無其他辦法。
「喝!」
他們大喝一聲,各出絕招,如同面對禁制一般,拿出了壓箱底的手段。
四人都用長劍,四道光芒各異的璀璨劍華陡然升空,仿佛四條長龍!
王啟文長劍上純白光芒爆發,沉凝厚重,至正至剛;崔壘一劍如同雷電,紫色閃耀黑夜;謝維劍如青龍,扶搖直上天空;而盧炳義長劍明黃光芒大作,渾厚穩健,組成最後一道耀眼的劍勢。
四道殺招齊出,空中的拳影陡然消散,然而其後的燃火使早就不見蹤影。
冷笑聲從虛空中散發出來,她嘲諷道:
「這就按捺不住了?你們有絕招,本使亦有。且看這一招!」
四人如臨大敵,環目四顧,陡然看向旁邊的方向,燃火使如同幽影,靜靜站在那裡。
她拳頭仿佛十分緩慢的提起,似乎十分吃力,如同提著整片山巒,抬起整片星空。
白生生的拳頭上凝結著一點耀眼不能逼視的光芒,此間夜空的銀河之光大作,隱隱照耀著這一拳。
這一拳,已經是這片空間的中心。
「喝!」
燃火使一拳似緩實快的推出,王啟文四人感覺仿佛整片星空都向自己壓過來,沉重無比的壓力,讓他們甚至無法呼吸!
他們神色凜然,不敢有任何保留,只得再度祭出絕招,共同抵禦這無法抵禦的一擊!
轟隆隆——
第九層的空間似乎都在顫抖,四人接下這一擊,渾身大震,再度齊齊往後面退了一步,面色發白。
世家天驕四人合力,也只是堪堪抵禦,甚至受了輕傷,這燃火使跨過宗師之壁之後,強大得讓人簡直難以置信。
燃火使緩緩收回拳頭,輕哼一聲,臉上顯出冷色;不過一拳轟退四人,這一拳過後,即使是她,身形也稍稍有些凝滯。
黑夜中光芒一閃。
謝淵陡然在她旁邊出現,身周是隱入夜空的霧氣,長劍如同從黑夜中探出頭來的巨龍,咆哮著飛向絕世女子的心口!
「早就等著你了。」
燃火使冷酷一笑,看都沒看這刺來的一劍和身前的謝淵,直接砸向背後。
虛空中傳來一聲悶響,謝淵手中的長劍陡然彎折到極限,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折。
他渾身巨震,虎口大痛,差一點就握不住劍。
謝淵身形陡然借勢爆閃,連連後退,而他剛剛站立的位置,燃火使直接出現,一拳砸出,周圍的空氣甚至都被抽空,起了一陣旋風。
他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沒有抵抗,生受了這一拳的真力倒飛而回,恐怕他就直接被燃火使纏上,第二拳就打爆他的腦袋。
燃火使冷冷看了他倒飛之後隱入黑暗的身影,咬牙道:
「滑溜的耗子!」
突破境界之後,謝淵哪怕用雲龍九式加上天幻術也瞞不過她的眼,只要在她身周出手,很可能直接被抓住蹤跡。
謝淵無聲的喘了兩下,雙眼無比凝重。這燃火使此時給他的壓力,勝過以往所有,僅次於無法抵抗的秋風樓主。
燃火使見抓不住謝淵的蹤跡,並不糾結,反身又直接找上王啟文等四人,一拳一拳的不斷將他們轟退,逐漸逼到死角。
一時之間,局勢倒轉,變了身的燃火使一人就壓制四人加謝淵,威勢無兩。
謝淵只敢在周圍游斗,完全不敢正面迎擊;他好不容易突破到氣血三變境,然而燃火使再度突破,兩人就仿佛回到了之前的實力對比,甚至比之前更甚,謝淵不敢稍碰。
如果不是王啟文四人已經是這批世家子弟里最頂尖的,個個都是離宗師不遠的高手,恐怕此時已經敗亡;燃火使的拳頭,對宗師以下,真是擦著就死、挨著就亡。
饒是如此,四人也已經頹勢盡顯,節節敗退,不知還能撐多久。
「堅持住!」
崔壘陡然暴喝道:
「我賭這妖女,堅持不了太久!」
其他人心中本漸漸生出幾分絕望,聞言被他一激勵,又生出幾分希望來。
是啊,妖女肯定不是真正突破了宗師,而是特殊的狀態;既然是特殊的狀態,就不可能持久!
她如此如同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又能再堅持多少下呢?
燃火使聽到崔壘的打氣,沒有否認,只是冷笑道:
「放心,在我堅持不住之前,你們早就成了我拳下亡魂。」
「那就試試看吧!」
王啟文大喝一聲,不退反進,陡然遞出一劍。耀眼白光如同無雙神龍,直刺燃火使眉心!
燃火使不屑的冷笑,一拳便輕易破開這劍勢,正要趁他冒進給他重創,心頭靈機一動,感覺身後似有微不可查的風聲。
她心中有些焦躁,陡然旋身踢腿,卻發現這一晃只是虛招,謝淵根本就沒想把劍放她身上。
他不敢跟她硬拼,但吸引她注意力是做得到的,因為他的劍,的確可以對燃火使造成威脅。
燃火使見又被騙了,心中無比惱怒。
自出山以來,她不管什麼任務都是順風順水,什麼敵人都是一拳轟殺。
哪怕這些世家天驕,風光無限,見了她自屍橫遍野。
只有面對這個傢伙,明明實力比她差得遠了,但就是比什麼都難纏,比什麼王啟文、崔壘都難纏得多;他修為雖然低,那莫名其妙的幻術和隱匿之法連教中的秘法都比不上!
以她的地位,修行的秘法都是教中頂尖的,護法長老不過如此,卻完全不如這小賊之法。
也許只有聖女和教主才掌握著此等秘法……這傢伙,不知哪裡來的奇遇,完全不像區區一個姚家能養出來。
燃火使眼神冷冽,然而以她之能,也的確沒想出辦法奈何謝淵,只得任由他不斷在旁邊干擾,一劍虛一劍實,明明修為差過四人組許多,牽制她的注意力卻分毫不小。
謝淵深諳游擊戰的精髓,敵進我退、敵退我追,避其鋒芒,虛而實之。
他雖沒和四人並肩,但王啟文等人也看出他的作用,主動開始配合;
崔壘眼神大亮,有樣學樣,和燃火使纏鬥一會兒,突然使出絕招。
紫電如同霹靂,劃破第九層的夜空。
燃火使避開不難,但避開之後,正要趁勢反擊,謝淵果然再度出現,這一劍無聲無息的刺向燃火使面門,讓她只得放棄。
謝淵見她身形微頓,立即如同兔子般直接跳走,隱入夜色,不給分毫機會。
燃火使面色發沉,四人臉色振奮。
一時之間,局勢有了微妙的轉換。
幾人輪流上前,三人守而一人攻,和謝淵摸索出了默契來,無形中就似形成一個陣法,和燃火使一時勉強能夠抗衡!
現下雙方的每一擊,對面都不能忽視,因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傷害,打破這微妙的平衡,形成一面倒的局面。
兩邊都變得更為謹慎,出招甚至都放緩了許多;然而看似平緩的局勢下暗流涌動,若是再度爆發,或許就要見勝負、分生死。
這時拼的就是耐力、定力、以及心態,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燃火使的心中也感受到了壓力,她的狀態的確不是能夠永恆維持的,若是久攻不下,難以為繼。
但她的實力,畢竟占據著壓倒性的優勢,主動權仍然在她的手裡。
她湛藍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閃,身形一化為三,同時出拳。
幾人頓時眼前一花,而後三拳又突兀的合一,砸向四人。
燃火使出拳的同時,謝淵在旁邊就遞出一劍,然而這次她沒有躲閃,只是微微側身,任長劍和她擦身而過,留下一抹淡淡的血痕。
倉促之下,四把長劍齊出,卻慢了一拍,首當其衝的謝維承擔了最多的震力,頓時哇的一聲吐了口鮮血。
「謝兄!」
王啟文驚呼道。
謝維只退了一步,馬上又站了上來,抹去嘴角血液,沉聲道:
「我沒事!這妖女沉不住氣,指定堅持不了多久了!大夥撐住!」
「我看你們撐不撐得住!」
燃火使傳來冷笑,陡然劃出漫天拳影,籠罩向所有人。
謝淵也感受到沉重的壓力。
他發現自己的長劍只要不是直指要害,燃火使寧願以傷換傷,也要壓制眾人,尋求機會。
強大的實力配上兇悍的氣勢,頓時讓眾人再度節節敗退,而謝淵亦不敢逼迫太甚,不然一不小心被抓住尾巴,四人齊心尚可抵擋,謝淵一人就如刀尖起舞,一對一恐怕三拳兩腳下難逃一死。
這樣下去,拼的就是命了……
謝淵緊緊捏著長劍,現在就比哪邊先堅持不住,然而誰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誰也不知道燃火使還能維持這樣的狀態幾時。
萬一她還能撐一個時辰、半個時辰甚至一炷香,恐怕眾人便大勢已去。
謝淵手頭髮緊,感覺這樣下去不行。
他還有一招,他還有一直藏著的將長劍變作巨斧的招式。這個時候,也管不到那麼多了。
但這一招恐怕只有一次機會,要是不能一擊建功,凝勢的片刻就會是燃火使奪命的反擊。
他需要等一個機會。
……
第八層。
「謝妹妹,兄長們讓我們藏遠點,你怎麼還是來偷看了?」
王啟詩在後面皺眉道。
謝靈韻冷笑一聲:
「讓你不來你不也跟來了?」
王啟詩理理髮絲,柔柔道:
「你都來了,我是擔心你。」
「哼,從小就會找理由,每次挨罵的是我,得寵的是你。」
謝靈韻啐了一口,皺眉道:
「讓我在下面聽天由命,我做不到。」
王啟詩微微點頭,嘆道:
「但我們的實力還是差得太遠了,實在插不進手。」
「至少要看看。」
謝靈韻微微捏拳,有些著惱。
要是自己也能一夜破境就好了。
兩人湊在通往第九層的樓梯口,鬼鬼祟祟,蠢蠢欲動。
本以為仍然是一片幽暗什麼也看不見,然而此時那深沉的黑暗不斷波動,竟然如同熒幕,隱隱透露出裡面的情形。
兩女眼睛大睜,看著裡面兔起鶻落,龍爭虎鬥,然而燃火使的氣息蓋壓眾人,不可一世,連外面的她們也有些心驚。
「此人……怎強到這等地步!」
王啟詩有些驚呼:
「便是族中的長老,許多也不如她此時!」
「定是秘法。」
謝靈韻皺著眉頭:
「一夜破三變境就夠離譜了,臨陣入宗師,不可能。」
王啟詩也秀眉緊鎖:
「這可如何是好?不成,得想個辦法。」
兩女都看得出來,裡面的幾人都岌岌可危,而謝淵雖然在旁邊不斷牽制,實則也危險無比。
王啟詩四處查探,想要看還有沒有可以利用的東西,然而這裡除了本身具有的陣勢,已然空無一物。
她蹙眉道:
「這下兩邊皆如累卵,誰先倒塌,如何可知?」
她們看得出來燃火使也不可持久,但這個久只需要比對面長過一絲,只多那麼一息,便萬事俱休。
謝靈韻靜靜看了一會兒,小臉上逐漸顯出嚴肅。
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我要上去。」
「什麼?」
王啟詩好看的眼睛大睜,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謝靈韻,你別發瘋!」
她們二變境的實力離戰場實力差距實在太大,這已經是涉及宗師的戰鬥了。
雖然前段時日金陵曾經出過一次二變境戰勝宗師的笑話……但了解之後大家都知道情形十分特殊,不能一概而論。
那時張均一和慧覺兩人仗著背景,姚亦隆打又打不得,只能被動挨打,而唯一能打的謝淵他抓不著,鬥了半天老邁宗師竟然中了人絕招,只得逃遁。
其實若是另外兩人不是大宗師高徒、頂尖宗門嫡傳,哪怕是同樣的實力,姚亦隆能對也敢對他們動手的話,並不至於發生氣血二變境逆勝宗師的笑話。
現在上面是生死之爭,魔教妖女可不管你有的沒的,她已經在這對八大世家大開殺戒了,謝靈韻上去不是送死是什麼?
「這樣下去不成的,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堅持不住?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謝靈韻吸了口氣:
「我們得破局。」
王啟詩氣得發笑:
「你這點實力,破什麼局?」
「我的實力可能不行,但我覺得他可以。」
謝靈韻眼神深處微光一閃,顯然想到什麼:
「他還沒盡全力。」
「這個局面都沒盡全力?怎麼可能?」
王啟詩有些不可思議道:
「你……就這麼信任他?」
「我也說不清。」
謝靈韻搖搖頭,然後點點頭:
「但是我對他……的確有一種說不出來信任。」
王啟詩緊緊看著她,嘶了一聲:
「你不會真犯了相思症吧?」
謝靈韻瞥了她一眼,沒有搭理,就要往上走。
「你……等等!你上去又能幹嘛。」
王啟詩想要拉住她,卻被謝靈韻躲開。
她頭也沒回,低聲道:
「當誘餌。」
然後她就踏入了那片黑夜。
王啟詩在後面怔怔望著她的背影,一時默然。她的腳步動了動,但終究在樓梯上停下。
第九層。
燃火使依然壓制著幾人狂攻,拳影如同暴雨,愈來愈烈。
然而眾人心頭壓力雖大,卻都生出希望來。
她越著急,說明她能堅持的時間越短了。
燃火使暗暗咬牙,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要是不能將幾人一舉殲滅,不止是完不成任務,恐怕生離此地亦是奢望。萬妖山封鎖了這麼久,世家肯定一直在想辦法,她要是不能達成目的,哪怕出去就只能落入世家的包圍之中。
必須想辦法畢其功於此役……
然而幾人實力都不弱,當此絕境,竟然一個比一個堅韌,旁邊還有謝淵不斷牽制她心神,讓她心中愈發沉凝,生出不好的預感。
或許該拼命了。
拳鋒陡然一沉,幾人心中生出濃重的壓力。
他們心中明白,就算堅持到最後,燃火使力竭未能盡功,但他們中,恐怕有人會在她的最後反撲里身亡。
最後時刻就要來了。
正在此時。
第九層的入口一陣閃動,一個窈窕的身影忽然浮現,直接出現在幾人的戰團附近。
謝靈韻踏入了第九層。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進來的位置似乎和自己想像的不同,這裡進入竟然是隨機?
謝淵眨了眨眼,看見就在旁邊的謝靈韻,一時有些發蒙,不知她想幹什麼。
遠處四人只覺有異,然而這層空間奇異的黑暗蒙蔽了他們的感知,只能隱隱約約看到謝靈韻的身影,不由眼睛大睜:
「靈韻?啟詩?你上來干……遭了!!」
謝靈韻陡然身姿一緊,燃火使冰冷的藍眸已經將她鎖定。
她心頭一喜,未知局勢還有如此變化,這下面的小丫頭奈不住性子,竟然充了上來!
她身形驟然一閃,直接朝這邊飛遁而來,而遠處的四人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身影逐漸和謝靈韻接近!
謝靈韻不知謝淵在何處,只感覺時間似乎變慢,燃火使的雙眸湧現一絲驚喜,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遮蔽了星光,籠罩向自己。
她咬牙挺劍,然而她的動作在燃火使的眼中才是真正的慢放,根本毫不在意;
至於那小子,或許在旁邊準備偷襲——嗯,已經聽到風聲,但他的劍法,不足為奇。
抓住這個丫頭,讓他們投鼠忌器,此局頓破——
燃火使想到這裡,突然發覺有一絲不對。
她依著過去無數次和謝淵的交手,將身子一晃,想要避過他的利劍。哪怕受些輕傷,她都一定要抓住這個足以逆轉局勢的丫頭。
但這一次,雖然燃火使讓開了身形,但是被利刃籠罩的感覺不輕反重,仿佛……自己的整個身軀上面,都被懸吊的巨斧籠罩。
她陡然在半空中轉身,黑夜中有一道比夜空更暗的龐然幽光,已經臨近她的身體。
這一斧,凝聚了謝淵全身所有血氣與所有內息。
三次蛻變血氣浩蕩,大金河功四曲層迭,盡入一斧之中。
這一斧,可掃千軍。
「不!!」
燃火使驚叫一聲,倉促間調動所有勁氣想要擋下這一斧,然而已經晚了。
轟的一聲,謝淵的巨斧悍然劈下!
燃火使舉手來擋,雙手直接齊根而斷;凝聚的勁氣在胸腹間形成氣墊,巨斧斬勢被擋了兩下,漸漸放緩,然而幽黑的斧光已經撞了過去,頓時讓燃火使身形劇震,雙目一突,內臟全部震成爛泥。
她柔韌纖細的腰肢上陡然出了一道血線,飛撲的身影如同被巨斧斬下的蒼蠅,直接砸向了地面。
謝淵一斧既出,身心疲憊,然而還是咬牙一拉旁邊的謝靈韻,向後爆退,隱入黑暗之中。
遠處四人迅速奔來,看見燃火使躺倒在地,一動不動,皆是目光沉凝,不敢大意。
他們緩緩接近,發現燃火使強大的威壓已經漸漸消散,氣息全無。
四人都是一震,但謹慎之下,沒有接近,而是紛紛斬出劍氣,卻見燃火使如同破布娃娃一樣在地面被轟得飛來倒去,始確定她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九層的星光漸漸明亮,眾人終於看得清這裡的全貌,發現就是一間空蕩蕩的寬闊石室,唯中間一座石台,上面雕刻著一本書的模樣。
幾人面面相覷,謝淵也和謝靈韻露出身形,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
第九層突然變得有些安靜。
這無敵的燃火使,真的死了。
崔壘陡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我道這妖女有多麼難殺,最後還不是死在我的劍下!」
王啟文等三人皆斜眼看他,默然不語。
「這樣看著我幹什麼?不是我的劍氣將她轟飛?」
崔壘哼道,然後走上前去,用長劍翻檢起來,目光逐漸露出奇異:
「不開玩笑,姚老弟,你……一擊就將她斬了?」
其他三人皆湊了上來,看著燃火使的屍體,目中逐漸流露出震驚。
黑暗中他們沒看清謝淵的那一斧,但是此時燃火使殘破的身體上,足以透露許多信息。
只是一擊,這強悍無匹、縱橫無敵的妖女便幾近被腰斬,生機湮滅,徹底死去,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這是什麼狂猛的斬擊?
幾人心中都有些駭然,自問以他們的實力,哪怕使出吃奶的勁也絕發不出這樣的一擊。
可姚天川才剛剛突破,怎有如此功力?難道大金河功就如此厲害?那他大金河功到第幾層了?
眾人心中冒出一連串的疑問,卻聽謝淵道:
「還是謝小姐來得巧,你故意的?」
謝淵有些皺眉道。
謝靈韻眼中驚異的光芒一閃而逝,隨後淡然道:
「不是說帶我上來當誘餌麼?我謝靈韻說一不二,說當誘餌就當誘餌。」
「你……知不知道純粹是運氣好?要不是你剛好到我旁邊來,你就死定了,我們也滿盤皆輸!」
謝淵連連搖頭。
這上第九層的位置是隨機的,謝靈韻哪怕離他再遠一點,局面就是徹底的兩樣。
真是運氣,這麼大的房間,恰好她就到自己旁邊來。
謝靈韻哼道:
「我怎麼知道?但最後不是咱們贏了?哪那麼多話。」
謝淵張張嘴,苦笑一聲:
「行吧,你是我見過最不要命的大小姐。」
「我有思考的。」
謝靈韻不服道。
那邊四人還在圍著燃火使的屍體打量,崔壘皺眉,有些狐疑道:
「這一劍,怎麼看起來不像劍呢?」
王啟文三人不動聲色,雖然也看出來有點不對勁,但是並沒有發問。
謝淵老神在在的回答道:
「這是秋風樓主的秘法,秋風落葉劍的絕招,狂猛無敵,傷口看起來不一樣。」
「……好的。」
幾人無言以對,但也沒有其他解釋。窺探別人秘法本就是忌諱,也只有崔壘才大咧咧的問了一嘴。
謝淵微微側頭瞥了謝靈韻一眼,不知這麼近的距離,她有沒有看見自己手中長劍的變化?
謝靈韻毫無反應,讓謝淵有些沉吟。
這時,王啟詩也上了第九層,見到眾人勝利,露出笑容,感慨萬千道:
「這妖女總算伏誅!大兄,崔大哥、謝大哥、盧大哥,還有……姚公子,你們辛苦了。」
幾人對視一眼,盡皆露出笑容,心裡這麼久,頭一次產生輕鬆的感覺。
「這妖女,怎的這麼強?」
崔壘嘆了口氣,即使是他,也對這妖女有些陰影。
自進遺蹟以來,燃火使幾乎是縱橫無敵,特別是上了這上古宗門裡之後,大殺特殺,幾乎將這些世家天驕都殺破膽了。
眾人都有些默然,此次縱然獲得最後的勝利,代價也忒大了——
或許也不能說勝利,只能說是倖存。
王啟詩低聲道:
「我以前聽聞,魔教角逐聖女之位的四尊使,已經是經過層層選拔、脫穎而出的天驕魔女。她們每一個,其實資質都已經符合聖女條件,只是還要再進行最後的試煉。」
眾人默默點頭。
資質夠格當聖女的,不知其他條件多麼苛刻,但有一個是必然需要滿足的。
魔教自古以來,從來還沒有成不了大宗師的聖女。
資質不夠的,在成為四尊使之前就已被淘汰。
而幾人中名氣最盛的王啟文和崔壘,評價也只是大宗師有望。
還好,即使這樣恐怖的敵人,最終也被斬殺。
幾人都明里暗裡的將目光瞥向謝淵,心中暗道這姚天川果真不凡,難怪姚家幾乎將全族都押在他身上。
但即使這樣,一擊即斬也有些匪夷所思。難道秋風樓真這麼厲害?崔壘縱然看不慣,都有些想要去進修一下。
謝淵就當看不見他們的目光,自己往房屋正中走去。
管你們對姚天川佩服也好,忌憚也罷,關我謝淵何事?
最好是暗中忌憚,回去之後就對姚家百般打壓。
走到那個石台面前,謝淵細細打量了一番。
一根差不多半人高的柱子,上面一本石書。
除此之外,別無特異。
謝淵抬頭,此時第九層已經不是深邃的宇宙夜空,而是個普普通通的屋子,上面也就是塔樓正常的穹頂。
他將手試探著放在石書之上,周圍景象剎那變幻。
眾人瞬間抬頭,發現天空又變得黑暗,無垠星空出現,無數書本則在眼前打轉。
謝淵鬆手,感覺若是找對方法,或可變得跟燃火使一樣,在這裡跟在自己領域之中差不多。
但即使不達到那般地步,亦可以通過這個石台,查閱書籍。
這分別就是個能檢索所有藏書的法寶。
幾人都屏住呼吸,若是上古以來的所有秘籍都在其中,那這一趟的收穫,簡直難以估量。
不過他們都知道此次最大功臣是誰,沒有和謝淵爭先,看著他默默研究。
謝淵眼神閃爍,隨意藉助石台查閱書籍,不過眉頭漸漸皺起。
每個人眼前的景象都不同,若是沒有石台,其他人看不到具體內容。
崔壘見謝淵皺眉,忍不住撓撓腦袋,嘀咕道:
「怎麼一副為難的模樣?不喜歡讀書?」
謝淵收回手,周圍又變回正常的樣子。
他嘆了口氣:
「系統出問題了……天長日久,這東西裡面好像有些缺失。我看了幾本,裡面都殘缺不堪,甚至大多數打都打不開。」
全是亂碼,根本看不了。
崔壘挑眉:
「什麼?還有這事?讓我看看。」
他擠了過來,試了半天,果然如此。
崔壘哀嘆一聲:
「來晚了,我來晚一步!哎,如此至寶,竟然已經在時光中損毀,實為可惜——還不如沒有看見!」
眾人皺眉,一一試過,都是一樣。
幾人臉色都有些遺憾不甘,上古秘法自來是探索中最有價值的東西之一,而這藏書閣,他們本以為能夠盡覽浩如煙海的秘籍,至少也可以看到許多。
結果真相卻是一本都看不到。
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想說話。
王啟文慢慢道:
「既然這裡用不了,我們去其他地方探索吧。對了,姚公子,這些東西,你看怎麼分配?」
他指著從燃火使身上清點出來的一些丹藥寶貝,放在地上一攤。
謝淵看了看,連番大戰,即使是燃火使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寶貝都用的差不多了,護具也早已被轟爛,她又不用兵器。倒是還剩幾樣療傷丹藥沒來得及吃就死了,只剩這點有價值的東西。
謝淵搖搖頭:
「自然是聽幾位仁兄安排。」
此時他都立了大功,可以說救了幾人的命,再想敗壞姚家名聲效果不顯。此情此景,也懶得去做那事,以後自有許多機會。
幾人客氣一番,各挑一粒靈丹,也就將燃火使的遺產分完。
強大無匹的聖女候選人被吃干抹淨,此時也就是一動不動的屍體,完全不復之前的縱橫無敵,塵歸塵,土歸土。眾人和她雖然是敵人,此時卻也一時感慨。
謝淵看著眼前的丹藥,他是認不出來,但自有認得出來的:
「魔教的九轉回命丹,哪怕只有一口氣,都能吊住。剛剛要是姚公子沒有一擊就斬殺她,她說不定還能喘口氣兒。」
王啟詩輕聲道。
謝淵點點頭,看樣子這玩意兒可以媲美小還丹,倒是又有了第二條命,算是聊勝於無的收穫。
他又看看石台,不由皺眉,難道這東西就真的不能再用了麼?
「走吧,我們去其他地方探索一下。」
王啟文招呼道。
「什麼時候能出去?」
崔壘關心起這個來。
王啟文搖搖頭:
「不知,但現在危險已除,卻不著急。想來族中長輩在外面已經在想辦法,魔教手段雖然厲害,總不至於困死我們於此?妖女應該也是達成目的後就要出去的,卻不知是什麼秘法……我們對這裡,了解比魔教不如遠矣。」
崔壘撇嘴道:
「行,你說了算。」
謝淵聽得有理,心中知道安全了,自然是放心。
但同時他也覺得,既然燃火使對這裡如此了解,還是直奔此處而來,說明這裡就是最有價值的地方。
她鼓搗許久,都沒能達成目的,說明這裡的確難搞,但總該不是全無辦法。
「諸位,我決定就在這裡繼續參悟。」
謝淵拒絕了出去探索的邀請。
他直覺這裡應當就是萬妖山秘境最有價值的地方。
崔壘挑挑眉:
「幾本殘典,有什麼值得讀的?」
整個石台石書裡面能打開的就幾本,還全都是殘缺不全、前後不通,眾人已經興致缺缺。
「我看整個御獸宗都已空空如也,如果還有其他有價值的地方,燃火使應當不會死盯著這裡。」
謝淵說了自己的猜測。
王啟文卻也搖搖頭:
「倒是未必,也許只是這裡對她價值最大,但其他地方說不得還有可觀之處。」
也有點道理……
謝淵稍微猶豫一下,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其他人也不強求,正說各自離去,結果王啟詩怯怯道:
「我、我也想在這裡參研。哪怕看不了什麼秘典,只是看看那些古籍之名,都大有好處。」
「書呆子。」
崔壘嘀嘀咕咕,直接轉身走了。
王啟文自然遂妹妹的意,現下這裡已經安全,他便自和其他人出去收斂同仁屍體、然後探索上古仙宗。
謝靈韻只是看了兩人一眼,便和謝維一起走了,一時第九層只剩下兩人。
謝淵和王啟詩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研究能看的那幾本上古經典。
兩人輪流去看,可惜結論都是一樣,寥寥無幾的經典里殘缺太多,沒什麼價值可言。若是非要去領會理解,說不定還鑽入牛角尖,走火入魔。
謝淵皺眉道:
「如果只是這般,為何燃火使一定要瞄著這裡?」
王啟詩也螓首微點:
「啟詩也是這般想的,這裡可能還是有些價值。只是咱們若不得其法,恐怕也難以參透。至於法門……她也開不了口了,或許在魔教里才能知道。」
謝淵目光移到她秀氣斯文的臉上:
「那你還在這陪我浪費時間?」
王啟詩眨了眨眼,道:
「我也想碰碰運氣,若是真能看到一本,也是不虛此行。
「譬如這個,雖然只剩序言,但所提及方士食氣術,養身法,都和現在的武道修行之法大相逕庭,看得讓人云里霧裡——可也讓人開拓眼界呢。可惜只是殘本……」
謝淵順著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天上僅剩的幾本可以翻開的書頁,在那湛藍的封皮上停下。
《先秦方士手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