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亞沒有多想, 直接拉開了窗簾,哪知道屋外的濃重夜色下映出一個人影,完全不是她最開始猜想的風精靈。
那人披著一身白色的袍子, 只露出一小半臉。
雖然看不清模樣,但塞西莉亞莫名覺得有些眼熟,而這種既視感在這位不速之客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寫下一句「晚上好」之後達到了頂點。
他敲了敲玻璃,唇角乖巧地彎著,像是在問「可以放我進去嗎」一樣。
可塞西莉亞卻怔然地看著他, 直到屋外的人又不解地歪了歪腦袋才動作急切地打開窗戶放他進來,結果人從窗戶鑽進來之後還沒站穩,她就撲進來人的懷裡, 抱住了他。
「誒誒?這麼突然的嗎?我還以為你會先問問我是誰呢?」清澈的聲音里還帶著錯愕和受寵若驚的感覺。
塞西莉亞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這麼做, 內心的驚訝比他還大,只是她剛尷尬地想要收回手,風精靈就已經回抱住了她:「不過像這樣不用多說什麼就被認出來的感覺可真好呀,要是老是像在跟勞倫斯主母交涉那樣要說那麼多話可太累人了。」
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好一會兒,風精靈才鬆了手, 下一秒又反把腦袋往她肩膀上一擱,嘆了口氣道:「我本來還想著進來之後嚇嚇你呢,結果你這麼突然一抱反而先讓我嚇了一跳。」
塞西莉亞愣了愣。
「對呀, 不信你看看!」風精靈興致勃勃地抬頭, 拉下自己袍子的兜帽好讓她能看清自己現在的模樣, 「噔噔!和少年一模一樣哦!你看到的時候會不會也覺得是少年的鬼魂來找你了?」
他語氣歡快,但塞西莉亞卻好像突然被人敲了一棍一樣。
風精靈苦惱地皺著眉頭:「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嘛,就像是哭了一樣難看。」
對於不是人的風精靈來說, 死亡只是一種概念, 他恍惚間意識到了人類的脆弱, 他也因此而感到過悲傷,但對於每一個敢於反抗天上的魔神的人來說,死亡不過是歸宿,當理想實現時,一切便是死得其所。
所以在吸收了迭卡拉庇安的力量能夠化成人形之後,他化作了少年的模樣,像是傳承,像是紀念。
「你看,現在我可以彈奏他留下來的琴了。」
從戰場上找回來的木琴,曾被珍惜地好好擦拭乾淨的身體已經布滿了劃痕,卻依舊不損清亮的音色。
風精靈撥弄著琴弦,彈奏少年常彈的那支曲子。
「飛翔吧,飛翔吧。」
「就像飛鳥那樣。」
「代我看看這個世界……」
「代我飛到高天之上。」
琴聲落下,塞西莉亞已然垂淚。
她與少年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滿打滿算也只有小半年罷了,但即使是這樣那人仍舊在她的記憶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她不敢想像少年的死對於陪伴他最久的風精靈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哪怕他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難過,但這又何嘗不是在和他自己說呢?
只是不管再怎麼不斷地安慰自己少年是為了心中理想而死的,這對他來說是一個不錯的結局了,甚至就連少年自己都在真正奔赴戰場之前開玩笑地說過能死在離自由最近的地方或許也不錯,但誰不想親眼見證新世界?
風精靈垂著眸子,輕手輕腳地為她拭去眼淚。
這一回他沒再說什麼勸解的話,而是靜靜地等到塞西莉亞重新平靜下來才又開口道:「好啦好啦,女孩子可是要漂漂亮亮的才行呢,哭久了就變成小花貓了。嗯……說起來我都沒有見過小貓誒,只聽外面的人說過,現在已經可以自由出入領地了,要不要去看看呢?」
雖然只是心血來潮地提到了這個,但風精靈似乎真的開始考慮起來了,摸著下巴思考,不時抱胸露出苦惱的表情。
「但是一個人的旅途難免孤獨,塞西莉亞你願意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嗎?」他朝她伸出手,詢問她的意見。
而隨著他的動作,白色的袍子被掀開了一些。
塞西莉亞只是下意識往那裡看了一眼,瞬間就被大片的膚色晃了眼,甚至都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疑惑,良好的家教就讓她以最快的速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風精靈:?
因為脖子上的傷,塞西莉亞沒法直接說出來,又不敢把遮眼的手拿開,搖頭晃腦了半天都沒能讓風精靈看懂她的意思。
後者只好主動提議把她的眼睛遮住,這才讓塞西莉亞能夠空出一雙手比劃。
明白之後可一下子把風精靈給整不會了,裹緊袍子勸了又勸,才終於讓塞西莉亞願意再看他了。
在塞西莉亞譴責的眼神下,他戰術性掩唇輕輕咳了聲,只是嘴角的弧度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雖然我不是人,但我也還是知道人類要穿衣服這件事的啦,就是我這衣服稍微小了那麼一點點……」
看到她半信半疑的表情,風精靈重複了一遍:「真的只有一點點。」
而後,塞西莉亞就見識到了他所謂的「一點點」究竟是多少點。
潔白的服飾僅僅只是裹住了幾個比較重要的部位,袒露的小腹和雙腿幾乎白得晃眼,但更讓塞西莉亞覺得不可思議的還是他背後的那對翅膀,明明披著袍子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來它的存在。
似乎是不適應就這樣裸露在外面,敏感的翅尖微微顫動,塞西莉亞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翻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問題:【可以摸摸看嗎?】
「誒?應該……可以吧?」風精靈的語氣有些不確定,畢竟他自己也從來沒有試著摸過自己的翅膀,對它的印象只停留在飛起來真的很快,比之前的小翅膀快多了的時候。
得了首肯,塞西莉亞終於不再客氣,伸手摸了上去。
結果一下就出了意外,在少女撫上的時候風精靈下意識抖了抖,好像自心底生出了一陣癢意,讓他忍不住想要把她的手拍開,但是見塞西莉亞一副興致勃勃、愛不釋手的樣子,他哪裡說得出口拒絕的話,只好捂住嘴忍著。
一直到塞西莉亞摸夠了,他才恍惚地扭頭,眼尾泛著紅色,一副被摸慘了的模樣,直看得塞西莉亞都有些臉紅了。
偏偏他本人還不知道他的感受都已經表現在臉上,還想著得遮掩一下才行,於是又聊起剛剛的話題:「……咳,所以你想跟我一起去嗎?」
【現在嗎?】塞西莉亞還在猶豫。
「當然不是現在啦——」風精靈彎著漂亮的綠眼睛朝她笑,「我可是剛剛才吹散了領地附近的冰雪,現在好累的,讓我在你這裡好好休息一下嘛——」
就像是以前的無數次那樣,他相當自然地躺在了塞西莉亞的床上,而且大概是真的累了,他甚至沒能等到後者的回答就直接睡著了。
塞西莉亞並不知曉他之前做了什麼,畢竟到目前為止所有有關風精靈的消息她甚至還是從梵尼拉睿那裡聽到的。
她醒來的太晚了,古恩希爾德和萊艮芬德都已經早早恢復過來,投入到重建事業中,只有她還因為傷口沒有癒合被梵尼拉睿勒令呆在房間裡好好休息,所以直到現在都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但聽風精靈剛剛說的,外面似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且變化的來源還是他?
塞西莉亞在風精靈身邊躺下,細細觀察他的樣子。
都到這個時候了,她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風精靈和溫迪的關係呢,只是這很難讓人相信,畢竟現在的時間線可是一千六百年前,一個無論怎麼看都不可能會出現她認識的人的時代。
但如果是元素精靈的話就可以解釋的通了,元素生命的壽命無窮無盡,只要提瓦特的元素存在一天他們也將不朽。
只是為什麼,溫迪老師會像個普通人一樣選擇進入勞倫斯家成為她的家庭教師呢?
塞西莉亞不想把溫迪想的太複雜,但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他真的會願意忍受勞倫斯家對他的冷嘲熱諷,就為了教書育人。
如果試煉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或許還可以用他只是為了看望自己來解釋,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為什麼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呢?
但如果這只是幻境——
塞西莉亞深吸一口氣,總覺得脖子上的傷口更痛了。
她不願意再想下去了,至少在此刻,她更希望能夠去信任那位一直引導她的先生。
於是塞西莉亞閉上了眼,同風精靈一道沉入睡夢。
*
次日一早,塞西莉亞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雖然還有些迷糊,但還是下意識去給來人開了門,然後就看見了端著早餐的梵尼拉睿。
「早安,塞西莉亞。」女人笑容燦爛,介意我今天和你一起用餐嗎?
塞西莉亞下意識點了點頭,但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只是不等她細想,梵尼拉睿就催著她去洗漱,自己則是先去將東西放到桌子上。
她懵懂地照著她的話做,直到洗臉的時候才猛地想起來自己床上還有個風精靈呢!
塞西莉亞步履匆匆地往外趕,正巧撞見了梵尼拉睿提著被子和床上的風精靈大眼瞪小眼的場面。
她沒法說話,現在這種情形也心虛得不敢說話,縮著脖子躲在了門後面繼續悄咪咪瞧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於是她就看見梵尼拉睿勉強掛上了和善的笑容,把被子重新蒙在了風精靈身上,咬牙切齒道:「巴巴托斯大人,能請您告訴我您為什麼會在我可愛的後輩的床上嗎?」
(本章完)
作者說:作息陰間的人選擇了一個陰間時間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