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曦當即就躲閃了眼神, 像是做了壞事被人發現一般窘迫,她摸了摸耳垂,笑言:「哈?我就是去找個人而已……」
明媚盯著她的眼睛, 「真的嗎?」
「是真的。」
「那你敢發誓說自己並沒有在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嗎?」
聞此,何曦垂下眼眸,嘆了口氣,「明明,你就不要管那麼多了。這件事過於離奇, 就算我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的……」
「我信。」明媚打斷她的話語,桃花眼就那麼看著她,目光如滴穿岩石的水珠, 溫柔而堅定。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卻如大地之母的撫慰,蘊含著強大的力量。
何曦抬眸看她,徹底怔住。
明媚繼續循循善誘:「這段時間,我發覺你好像背負著很多,再也不像以前那般肆意。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我隱隱覺得你在做的事情似乎與我有關。既然與我有關,我真的非常希望你能讓我參與進來。一份重量分擔給兩個人, 那它就會是原來的二分之一。何曦, 不要再瞞著我了, 讓我和你一起分擔吧。」
何曦以為自己表現得十分坦然,便就是天衣無縫了。沒想到明媚什麼都知道,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她的眼睛和七竅玲瓏心。
她以為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那這一世就輪到她保護明媚了, 沒想到明媚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溫暖她。
上一世十年的堅守, 這一世所有的籌謀,仿佛就在這一刻有了歸處。
何曦眼眶發酸,兩行清淚自眼角流出。她向來十分隱忍,從來沒在他人面前哭過,這一次,她在明媚面前,第一次掉眼淚。
明媚伸出手想擦掉她的眼淚,何曦卻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抱著她,抱著自己內心認定的唯一靈魂伴侶。
想這樣一直抱著她,直到地老天荒。
不知道過了多久,明媚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何曦,你弄疼我了。」
何曦鬆了力,把明媚安置到自己的床邊坐下,自己則半蹲在地上,仰起頭看著她:「現在,我向你坦白一切。」
明媚低頭垂眸,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她,像是鼓勵,又像是洗耳恭聽。
何曦便繼續說:「在我的記憶中,你和我都已經死過一次了。在你十八歲生日當天,你被一個持刀歹徒殺害,兇手逃離了現場,自此不知所蹤。十年來,我一直在找尋著兇手的蹤跡,直到我二十八歲的時候,我好像抓住了他,只是代價是我的生命。」
「當我睜開眼,發現我帶著記憶重生在了高中時代,而這時,你還沒有轉校過來。其實我偷偷去青陽一中看過你,看到你安然地活著,我這才放了心。」
「上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一定有祂的用意,所以這一次,我要提前找出兇手,避免悲劇的發生。」
明媚眨著眼睛,黑天鵝絨般的睫毛不斷撲閃著,她分析著何曦的這一長段話,想起高一時的確曾在青陽一中實驗樓前見過何曦,又回想起遇見何曦後發生的一切,她的一系列奇怪的行為好像一下子就說得通了。
明媚便問道:「所以總的來說,我在十八歲時被人殺害,你一直在幫我找兇手,二十八歲時為了抓他而犧牲,卻意外重新獲得了一次生命?」
「對。」
「我死後,你為我找了十年的兇手?」明媚沒有關注自己的的死因,而是率先問了這個問題,看到何曦點了頭,她才皺了眉,有些遺憾地撇了撇嘴,「所以上一世我十八歲就死了呀?」
何曦依舊不忍回答,再次點了頭。
明媚沒有想像中那麼不知所措,只是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咕噥道:「那我也太倒霉了,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啊,怎麼非要殺我呢?還非得在我生日的時候痛下殺手……」
何曦剛想回應些什麼,突然,明媚又好奇地問道:「對了何曦,那我高考考多少分啊?」
何曦記得,她考得極好,是南城省理科狀元,更是創下了南城省高考狀元最高的高考分數,她本該有光明美好的前程,可是全都被那個惡魔給毀了。
何曦還記得,那一年,南州一中再創新高,本該是全校歡呼、皆大歡喜的局面,卻因為狀元被人殺害,南州一中只是簡單地張貼了學生們的高考分數,連喜報都沒有發布。
想畢,何曦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回答道:「735分。」
看到自己高考沒有掉鏈子,明媚滿意地笑了一下,又繼續問道:「你之前說抓兇手,所以後來你成為了警察嗎?」
「嗯。」
「你說你一直在幫我找兇手,那我是不是可以自戀地認為,你選擇成為警察,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呢?」
「準確來講,」何曦說,「是大部分。」
也就是說,上一世,何曦為她找了十年的兇手;這一世,更是想為她改寫命運。
明媚微微揚起嘴角,眼睛彎彎,一如春風拂過,桃花為之綻放,她向她伸出左手,攤開手掌,做出牽起她的動作,「何曦,謝謝你。」
何曦便將手搭了上去,借著她的力,順勢坐在了她旁邊。
明媚歪著頭,「上一世我們也像現在這麼要好嗎?」
「沒有。」何曦搖了搖頭,「上一世,我們之間的交往並不頻繁。」
「啊——」明媚將尾音拖得很長,語氣里滿是遺憾和失落,「我還以為我們關係很好呢。」
「都是我不好。」何曦有些自責地說,「是我覺悟太遲。」
聽到這句話,明媚眨了眨眼,興趣更甚,八卦似的問道:「嗯哼,這麼說來,有故事?」
「有。」何曦點頭說道,「故事很長,很長很長。」
明媚眼睛裡亮起了光,孩子氣似的揚起下巴,一字一句說:「我要聽。」
何曦輕笑:「等我們順利渡過了難關,我再給你講我們上一世的故事,好不好?」
「那你這不是故意吊我胃口嘛。」明媚不滿地抱怨,用手撐著床,把身子往裡面移動了些,又疑惑問道:「不過你說我們上一世關係並不是很好,那你上一世為什麼要為我抓兇手?這一世又為什麼要保護我呢?」
明媚坐得比較靠里,燈光照不全她的臉,她的嘴和下巴照著光,眼睛則蔭在陰影中,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何曦看著她,忽然覺得她像風又像霧,若即若離、捉不住。
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衝動,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開口:「因為……我……」
「叮鈴鈴——」
「喜歡你」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陣急促的上課鈴便不合時宜地響起。
南州一中的上課鈴不同於青陽一中,沒有鋪墊,來得毫無徵兆,總是不經意間把人嚇一跳。
何曦被這鈴聲一驚,話到了嘴邊又頓時剎住了,她舔了下嘴唇,將話題轉移:「完了,遲到了,咱們趕緊去教室?」
看到她戛然而止的反應,明媚猜想她大抵也是不願意說的,便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只是站起身來附和道:「那咱們趕緊去教室吧,免得老師聯繫不到我們。」
「好。」
新的周末,天氣不錯。
雲朵尚未成型,如霧一般夢幻。天空吻著霧雲,好似藍玫瑰披著白紗前行,贈予漫天浪漫。
何曦和明媚一同來到7路公交車師傅所在的公司,打算去會見上周末7路公交車的司機師傅。
見他與任焰相識,怕他與任焰是一夥的,因此何曦便讓明媚在一旁的派出所等候,然後自己一個人上了樓。
她以送錦旗的名義,得到了單獨和司機師傅表達感謝的機會。
何曦開門見山:「其實這次找您,是因為我是學校校園報的撰稿人,最近在寫一篇有關於國民素質的文章,您是公交車司機,每天肯定會見識形形色色的人,所以我特意找您了解一些情況,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回答一些問題呢?」
她說完後便裝模作樣地從兜里摸出筆記本和筆,佯裝記錄。
或許是才收到錦旗,司機心情極好,便豪爽說道:「問吧,只要能幫到你,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平常出車過程中,是否會遇到有人不投幣的情況呢?」
司機拍了拍大腿,「嗨,現在國民素質漸漸提高了,偷奸耍滑的都是少數,但也不是沒有。就上個周吧,有個流浪漢,就沒投幣。以前吶,我看他可憐,所以沒計較這些,結果他倒把我當冤大頭了,天天就等著坐我的車,每次都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我倒像是他的專職司機了。所以上個周,他不投幣,我就不讓他坐了,有個學生還好心地給他投幣,要我看啊,大可不必,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何曦佯裝好奇:「誒,您說的這個流浪漢是不是叫任焰?」
「對啊,你怎麼知道的?」
「嗨!」何曦也拍了拍大腿,激動地說道,「您再看看我,認得出來嗎?我就是那個幫他投幣的學生啊!」
司機便盯著何曦的臉端詳了半天,咕噥道:「好像是有點眼熟。」
何曦便藉機放下紙筆,拉家常似的說道:「師傅,他真的每次坐車都不給錢嗎?」
「當然是真的!我從來不騙人!」
何曦眼中露出了仰慕的目光,「那您還能縱容他這麼久,您真是個好人。」
司機擺擺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唉,該說不說他也是個可憐人。」
「哦?您跟他認識嗎?」
「他在我們小區租過幾個月的房子,後面交不起房租,被房東趕出去了。」司機環顧了一下四周,湊近何曦,小聲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他以前家庭幸福美滿,還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誰知道後來結識了一堆狐朋狗友,不知怎的就染上了毒癮,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家裡的錢被他敗光,房子也轉手賣了,還去借高利貸,他父母被他氣到,一口氣沒提上來,老兩口都沒了。」
「啊?這麼慘啊?」何曦時不時附和兩句,心理學上認為,對對方話題表示感興趣,可以激發說話人的表達欲。
司機果然越說越起勁,他「嘖」了兩聲:「可不是嘛,後邊他自個兒進了戒毒所,待了幾個月才出來,本以為出來後能重新開始,結果沒過多久又復吸了。唉,這玩意兒啊,真要沾上,那就是貓抓糍粑——脫不了爪爪嘍,一輩子都毀嘍。」
「唉,毒品害人不淺。」
「最近一個周都沒看到他人了,怕不是又從哪兒搞到點錢,又去買那害人的玩意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