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學樓前, 一幫人正熱火朝天商量晚間慶祝的事,聞亭麗惦記著把自己考上的好消息告訴父親和小桃子,只說:「今晚我不能跟你們出去玩, 我得先回醫院。」
「現在都快四點鐘了,起碼跟大夥一起吃完晚飯再散吧,還有,你可想好去念教育系還是經濟系?」
「這事明天我們去趙青蘿家慢慢商量吧。」
碰巧藝術部的鄭主任路過,看見一幫學生無所事事聚在一起, 在那叉著腰說:「我正缺人幹活呢,過來,幫忙把這堆東西搬到禮堂去。」
女孩們笑著一擁而上, 按照學校歷年來的傳統, 學生們成績一出來,緊接著會舉辦隆重的畢業典禮,而藝術部正負責籌辦此事。
到了禮堂,眾人一邊幹活一邊打鬧,清脆的笑聲不時傳到禮堂外。
不一會高筱文也來了, 她平日出行總是派頭十足,只在學校有所收斂,今天大約是領到了畢業成績單, 行事也就無所顧忌了, 自己像只招搖的孔雀走在前頭, 身後還帶著個幫她抱點心盒的司機。
她一來就把點心和汽水分給大家吃,自己一屁股歪坐在雜物箱上,望見人堆里的聞亭麗, 忙從箱子上跳下來把她拉到一邊:「我有事要找你。」
說著壞笑道:「今早我大哥氣得要死——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選美比賽的事。」
原來高庭新為了給逸菲林開業造勢, 提前下了許多功夫, 專門請多家報社老闆吃飯不說,還分別給幾位有影響力的大記者派了紅包,結果僅僅熱鬧了一天,就被一個橫空出世的聞亭麗搶去了風頭,今早高庭新去自家錢莊議事,趕上自家幾個經理在那扎堆看報紙,幾人看得興起,還說要帶老婆和孩子去欣欣湊熱鬧。
「我哥氣得沖那幾個經理大發脾氣,上午又把孟麒光請到家裡商量對策,結果你猜孟麒光怎麼說?他說他看過那晚你的演出,當時他就預料到風頭會被你搶走,因為你確實演得好。」
聞亭麗本以為孟麒光那晚只是臨時過來一趟,沒想到此人竟認真看完了她的表演。
「我大哥說這樣下去市民們多半只記得欣欣百貨最近很熱鬧,誰還記得霞飛路新開了一家更高檔的逸菲林百貨?開局一旦不利,接下來的營業也會遇到一系列的問題,他一個勁催孟麒光想對策,孟麒光卻說他毫無辦法可想,我大哥就罵他胳膊肘子朝外拐,還說他藏了私心。」
說到此,高筱文乜斜一眼聞亭麗,「孟麒光被我大哥纏得沒法,便說有個現成的破局人,就是我大哥當初最看好的朱紫荷小姐,但至於會不會用,還得看我大哥自己。還說欣欣靠自家的選手聞亭麗挽回危局,逸菲林要拉回關注度,也只有依靠自家的選手,我大哥聽了孟麒光這話才想起給朱紫荷打電話。」
聞亭麗警惕地問:「所以你大哥都跟朱小姐說了什麼?」
「不知道。」高筱文聳聳肩,「他早把我視為奸細,提前就把我支走了,不過我猜跟陸世澄有關,都知道陸世澄跟我們校長關係親厚,校長又極喜歡朱紫荷,我要是朱紫荷,一定會想方設法引陸世澄去看決賽,看場決賽對陸世澄不算什麼,對我大哥來說意義卻不同,只要陸世澄答應去,我哥就敢大肆宣傳逸菲林即將跟陸家有合作,那麼即便當晚光顧逸菲林的客人不多,那些有意向合作的商家也不會被搶走。」
正說著,迎面看見一幫同學朝禮堂走過來。
「朱紫荷小姐倒是比報紙上更漂亮些,你們覺不覺得她跟陸小先生那樣面對面坐著很般配。」
「噓,別亂說話。」
「這有什麼,校長她老人家好像也隱約有點這個意思,剛才還說朱小姐有東西要給陸小先生看,指明要陸小先生今晚去家裡一趟呢。」
聞亭麗豎著耳朵聽完這話,忍不住問:「你們看見朱紫荷小姐了?」
「她在校長辦公室。「
「陸小先生也在?」
「對。」幾人回身一指,「不過他們已經走了。」
聞亭麗踮腳朝遠處看,高筱文意味深長懟懟聞亭麗的胳膊:「我說什麼來著,這不就來了。」
又笑道:「這個朱紫荷,我還真沒看錯她,我就喜歡這種腦子夠好行動也夠強的小姑娘。」
這時,鄭主任在裡頭招呼外頭的人進去幫忙,等到大夥幹完活,高筱文便說要請鄭先生和在場的同學去對面的飯莊吃飯,一班人出來時,燕珍珍和趙青蘿忙著找聞亭麗,卻找不見她的人影。
***
聞亭麗急匆匆趕回慈心醫院,進門之前,特地在門口買了一籃水果。
剛到走廊上,就聽見父親低弱的咳嗽聲,空空的,伴隨著詭異的哨聲,即便在酷暑里聽來,也透著一股森森的涼意。
以往每次聽見這病氣十足的聲音,聞亭麗都會心頭一黯,這次卻很有底氣地騰出一隻手從書袋裡取出那張成績單。
這段時日父親的狀況忽好忽壞,她的心情也跟著起起伏伏,可每當父親的情況壞到一定程度時,又會奇蹟般出現好轉,湯普生大夫對此表示疑惑,聞亭麗卻很清楚父親是靠著什麼支撐到現在,今天拿到成績單後她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父親得知她考得這樣好,說不定身體狀況會徹底好轉。
她興沖沖踏進病房。
「我回來了!」
劉護士長正指導小護士給聞德生拍背,回頭望見聞亭麗滿臉的笑,也跟著笑起來:「什麼事這樣高興?」
一個鐘頭後,聞德生的精神大有好轉,主動吃下了半碗粥,又半倚在枕頭上跟聞亭麗商量去南京家祭報喜的事。
聞亭麗手裡忙著替妹妹剝橘子,嘴裡卻回著父親的話:「就按您的意思辦:周嫂留在上海照看,您和我帶小桃子坐火車,現在就去買票?哎呀,再急也得等您能出院再說,您先安心養病,等爹你的病好了,別說去南京,北平我都帶您好好逛上幾回。」
「小桃子也要去!」小桃子昂起圓腦袋。
聞亭麗輕點小桃子的鼻頭:「聽說北平的糖葫蘆極好吃,我們小桃子到了北平打算吃幾串呀?」
小桃子張開五根手指,數了數覺得不夠,急忙把另一隻手也張開。
聞亭麗咯咯笑,聞德生在枕上含笑望著這一切,那張枯槁的面龐,因為蘊含著柔情和希望,竟比平日明亮許多。
湯普生大夫過來查房時似乎有些意外,出來對聞亭麗和劉護士長說:「看得出病人情緒非常好,假如後頭情況持續好轉,說不定有完全康復的希望。」
因為這句話,聞亭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幹勁,稍後等父親睡著,她從衣箱裡找出一件旗袍到女廁梳洗。
周嫂端著面盆來倒水,看聞亭麗在鏡子前忙活,訝道:「你要出門?不跟我們吃飯啦?」
「我去同學家一趟,放心,八點半之前准能趕回來。」
她在發尾綁上一個紅絲絨蝴蝶結,配上一條淺白色的旗袍,倒也清艷大方。
正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不小心對上鏡中周嫂疑惑的目光,忙不迭從水房裡逃出來,看看天色不早,索性叫了一輛黃包車,上車之前又在路邊買了一籃水果。
到達目的地後,聞亭麗並不急著下車,只探身朝樓前的小徑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陸世澄的車,她忙對車夫說:「師傅,麻煩在這兒停車。」
下車後,她提著花籃小心地環顧一圈,鄒校長的家門口很安靜,屋前種滿了晚香玉和月季花,她一徑上了台階,馥郁的花香伴著晚風迎面吹來,停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抬手撳響了門鈴。
***
「相片全在這裡了。」朱紫荷把一本舊相冊交給陸世澄。
鄒哲平對陸世澄指了指其中一張照片:「這是我們三人剛進校時拍的,你母親那時候剛十五歲,全校學生就屬她最調皮,你跟你母親不只模樣像,性情也像。」
朱紫荷露出詫異的笑容,鄒哲平欷歔:「別看現在世澄不愛說話,他小時候不但很調皮,還很會哄人呢。」
她想起好友奚悅生前跟她說過的一樁趣事。
有一次奚悅因為什麼事生氣,趕巧世澄在外頭新學了一個小魔術,回屋看出母親不開心,便奶聲奶氣指著母親背後說:「姆媽,你後面是什麼?」
奚悅回頭看,結果什麼都沒有,只當兒子在頑皮,誰知一回頭,面前就多了一朵花,這孩子一臉真誠地對他母親說:「媽媽,您像這花一樣漂亮。」
才四歲半,就這樣會哄人,奚悅過後偶然跟她提起這些趣事,整張臉都似在發光。
回憶到這裡,鄒哲平心裡絲絲牽痛,怕陸世澄聽了心裡難過,忙轉移話題:「紫荷,你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這些相片對世澄來說意義非凡。」
陸世澄沉默望著相冊里的母親。
朱紫荷感慨道:「其實我也很意外我母親能將這些照片保存得如此完整,她常說鄒姨和奚悅阿姨是她這一生最好的朋友,可見這部分回憶對我母親來說也很珍貴,我只不過是代她把屬於陸先生的那一部分珍貴記憶轉還給陸先生罷了。」
鄒哲平讚許地點點頭:「你這孩子,每回說話都能說到人心坎里去。世澄,你聽見了嗎,你跟紫荷是真正意義上的世交,前些日子你太忙不便打攪你,今後這一個禮拜我得忙著畢業典禮的事,你代替我好好帶紫荷在上海玩一回。還有,她那個選美比賽此刻極需要朋友支持,你若有空不妨去捧捧場。」
朱紫荷摟著鄒哲平的脖子撒嬌:「您別這樣替我張羅,比賽靠的是自身實力,這方面我可不需要朋友幫忙捧場,不過陸先生,下午我看見你在那份女子夜校興辦計劃書上提的倡議,感覺很受啟發,正巧我在管理美術館時遇到了一點人事上的麻煩,有幾個問題想向你討教,不知你抽不抽得出時間?」
朱紫荷垂眸等待著,原以為十拿九穩,不料陸世澄想了想,竟作勢從上衣兜里取出筆,朱紫荷眼中笑意一凝,假如肯留下來吃飯,只需點點頭即可,又何需專門寫字說明。這時,大門口突然有人撳鈴,鄒哲平看看牆上的西洋掛鍾,起身去開門:「這個點……會是誰?」
不一會,就聽見門外有人說:「鄒校長。」
那聲音不但又脆又甜,還異常熟悉。
陸世澄立即抬眸朝門口望去。
「聞亭麗?」鄒校長的聲音充滿驚喜,「快請進。」
「我是來還東西的。」聞亭麗大方說明自己的來意,「前幾天因為忙著做暑期工也沒顧得上來找您,除此之外,今天成績出來了,我也想順便向您討教該念哪一門學科,來之前也沒遞個帖子,還望您別見怪。」
很快,門廳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聞亭麗在鄒校長的帶領下進了屋。
進屋看見陸世澄,聞亭麗顯然吃了一驚:「陸先生。」
她臉上的驚訝幾乎天衣無縫。
「看來我來得不巧,要不我——」
「你只管坐,世澄和紫荷都很隨便。」鄒哲平一指沙發,「我正好奇你考得如何,還有你那個滑稽戲,哎喲想想就好笑,你吃過飯了嗎?」
聞亭麗露出赧然的神色:「我——」
「看來是沒吃。」鄒校長不疑有他,「劉姐,再多備一副碗筷。」
聞亭麗於是「順理成章」加入了這場飯局。陸世澄佯裝什麼也沒看出,一臉平靜端起水杯喝了口,這時,朱紫荷在那兒提醒鄒姨:「陸先生好像不留下來吃飯。」
「世澄?你要走嗎?」鄒哲平望向陸世澄手邊未寫完的字。
如陸世澄所料,聞亭麗立刻把腦袋轉向這邊,由於太過專注,她甚至忘了自己正在跟朱紫荷寒暄。
屋子就這樣安靜下來。
陸世澄煞有介事提筆寫了句話。
【今晚我想吃您親手做的粉蒸排骨,就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
鄒哲平大笑:「原來是要跟我點菜。這有什麼麻煩的,我馬上去廚房張羅。你們幾個先聊,菜很快就好。」
***
自打鄒校長離開,客廳里三個人都沒有開腔。
陸世澄自不必說,就連一貫健談的聞亭麗也異常文靜。
朱紫荷兀自端坐不動,在弄明白對方來意之前,她絕不急著找話。
忽聽鄒校長在廚房裡喊道:「世澄,幫忙到菜園裡摘棵蔥。」
陸世澄起身打開後門走了出去,返回時,手裡多了幾棵綠油油的蔥。
朱紫荷目瞪口呆看著陸世澄把蔥送到廚房,就聽鄒校長在裡頭說:「我的空心菜快死了,這段時日太忙,我也顧不上……也好,你到外面幫我摘一摘蟲。」
陸世澄離開後不久,又聽鄒校長在廚房裡喚道:「紫荷,醬油沒有了,對街有一家醬鋪,你去打一瓶回來。」
聞亭麗忙說:「我去吧。」
這樣一來,客廳里便只剩朱紫荷一個人了。
朱紫荷望望窗外,又望望廚房,先前跟陸世澄碰面時,他身邊總少不了一堆人在場,而現在,陸世澄卻是獨自待在菜畦邊。
想要順利完成任務,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念頭一起,她果斷幫陸世澄重新斟了一杯水,果斷推開那落地大玻璃門,果斷沿著小徑朝菜畦走去。
到了後園盡頭,她一眼就看到了陸世澄的側影,他挽著袖子在地里拔草。
她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
陸世澄顯然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但他並沒有回頭。
直到她走到他身後停下,他才拍拍手裡的土起身。
這一剎那間,朱紫荷心底浮現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男人並不反感她來找他,也不反感她跟他攀談,他甚至在期待她的到來,這種感覺非常微妙,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在一種無聲的鼓舞下,她含笑開腔:「天氣熱,喝杯水吧。」
話一出口,陸世澄猛地回頭朝她看過來。
看清是她,他的神色剎那間變得極其複雜,首先是意外,其實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朱紫荷怔住了,但陸世澄迅速恢復了常色,他淡著臉接過那杯子,然而並未喝。
朱紫荷的思緒仍沉浸在他那一閃而過的失望表情里,但她很快就笑了笑,指著面前的菜畦說:「你經常幫鄒姨打理菜畦?」
話音未落,身後的小徑上再一次傳來腳步聲,來人很急,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進了花園。
陸世澄和朱紫荷同時回頭望去。
朱紫荷一點也不奇怪聞亭麗會過來找他們,只驚訝她為何來得這樣快,從鄒宅到醬料鋪,來回一趟少說也要七-八分鐘,聞亭麗這速度簡直像是飛過來的。
朱紫荷下意識轉頭看向身旁的陸世澄,他一眼不眨看著飛奔而來的聞亭麗。
一看見他們的身影,聞亭麗就裝作無事放緩了腳步。
「朱小姐,陸先生,這麼巧。屋子裡有點悶,我出來走走。哇,鄒校長種了這麼多菜。」
她邊說邊走朝菜園走來,越過陸世澄身邊時,身子忽然一晃,慌忙抬手抓去,一不小心就抓住了陸世澄的胳膊。
而且,好巧不巧碰到了陸世澄手裡的水杯。
「咣當」一聲,水杯落到了泥地里,杯子裡的水一下子全灑了出來。
由於重心失衡,聞亭麗的身軀仍在往前栽,眼看要摔個狗啃泥,陸世澄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幫她重新站穩。
朱紫荷錯愕地望著這一幕。
如果她沒看錯,聞亭麗出其不意摔倒時,陸世澄臉上沒有絲毫驚奇之色。
他似是預料到她會來這一出。
即使身上被潑了水,他也只是一臉泰然。
聞亭麗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勉強在陸世澄面前站穩:「謝謝。」
低頭望見陸世澄身上的水痕,忙又說:「真抱歉,陸先生要是不嫌棄的話,先拿我的手帕擦一擦。」
聞亭麗臉上的懊惱是那樣真實,仿佛剛才她真是無意,一邊說,一邊掏出手帕要幫陸世澄擦水,偏在這時,前屋傳來鄒校長的聲音:「孩子們,進屋吃飯。」
朱紫荷趁勢說:「要不回屋再收拾吧?」
然而,陸世澄還是從聞亭麗手裡接過帕子擦起了自己的衣服。
朱紫荷瞥見兩個人這一系列的舉動,陡然明白過來陸世澄先前的表情意味著什麼。
那是一種狩獵者的姿態。
他在等一個人的到來,或者說,在期待某件事的發生。
又或許,陸世澄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在等待什麼。
但很顯然,她並不是他期待見到的那個人,因為在見到她的那一瞬,他身上那種若即若離,卻又稱得上魅惑人心的磁場,一下子就消失了。
而現在,在聞亭麗面前,他身上那種奇妙的磁場又回來了。
陸世澄隨手擦了幾下自己身上的水,又把手帕還給聞亭麗。
聞亭麗很自然地仰起頭對他說:「要是干透以後還留有痕跡,我就幫陸先生好好洗一洗。」
陸世澄覷著她。
「我是說真的。」聞亭麗忙說,「陸先生別忘了我們家過去就是開洋服店的,我知道怎樣洗。」
陸世澄再次睨她一眼,率先向前走,聞亭麗忙跟上去,邊走邊把帕子再次遞出去:「袖子還是濕的,陸先生,再擦擦吧。」
陸世澄於是又接過她的帕子擦起來。
兩個人的相處竟是那樣自然………
***
這頓飯,聞亭麗大部分時間都吃得很開心。
鄒校長家的氛圍十分輕鬆,玩笑可以隨便開,東西可以隨便吃,要求也可以隨便提,這令她感覺自己不似在長輩家裡做客,倒而在某位熱情的平輩朋友家中玩耍。
飯後幫鄒校長切西瓜時,鄒校長舊話重提:「難得紫荷來一趟,這幾天你帶她四處去玩玩,不限於上海本地。蘇州、揚州等地你也帶她去走一走,你手邊既有人又有車,這方面你會比我安排得更好。」
聞亭麗險些沒抱穩手中的西瓜。
幾個人齊齊向她看來。
「沒事。」聞亭麗打著哈哈笑道,「剛才手有點滑。」
心裡卻叫苦不迭,她現在已是無計可施,假如陸世澄答應了鄒校長這要求,她就再也插不上手了,她總不能整天跟在陸世澄和朱紫荷的後面跑吧。
朱紫荷的表情表明她並不反對這個提議,陸世澄對鄒校長的話似乎也不是很牴觸。
她一顆心懸在空中,手裡漫不經心摸著那圓溜溜的大西瓜,卻始終沒能切下來一塊瓜。
忐忑間,就見陸世澄在紙上寫了一行字遞給鄒校長。
【最近我實在抽不開身,我請老鄺安排幾個人陪伴朱小姐,老鄺熟知幾地的風土人情,溝通上也毫無問題,有他相伴,可以保證朱小姐玩得痛快。】
鄒校長苦笑著搖了搖頭:「也好,那就依你的意思辦。」
聞亭麗這才暗鬆一口氣。
又坐片刻,陸世澄順理成章告辭。
聞亭麗忙也跟著道別出來。
外面已是一片漆黑,街角的路燈不足以照亮腳下的路,陸世澄在前面走,聞亭麗在後頭走。除了花叢里偶爾能聽見幾聲夏蟲的鳴聲,滿世界似乎只剩兩個人的腳步聲。
聞亭麗低頭看看前方的影子,又抬頭愉悅地張望四周的景致,這是一個美妙的夜晚,耳邊別有一種柔和的寂靜,平日裡最怕一個人走夜路,今晚這一段卻走得很安心,走著走著,前方那道高拔的影子停下了。
陸世澄突然停下來望著她。
聞亭麗心虛地咳嗽一聲,沖他甜笑道:「陸先生有話要對我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