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長及腳踝的米色長裙，臉色看起來比昨天遇見她時要更好一些，起碼臉上多了一點血色，微笑起來時左臉頰會出現一個小小的酒窩，長睫遮掩下的眼瞳是一種泛著蜜糖般的琥珀色。
這一瞬間，林期月將昨晚到今早發生的事全都想了一遍，終於從中發現了一點端倪。
那枚戒指不會是系統拿寶石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的吧？
她的目光忍不住掃向漂浮在一旁的蠢球，然後在被人發現端倪之前收回視線，坐下來冷靜回道：「戒指？」
「如果是今天早上我撿到的那個，」她加重語氣說道：「我已經送去警局了。」
姜歲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關切，熱心詢問道：「是冒雨過來的麼？我的車上有備用的衣物。」她抬起手就要喊人將備用的衣服帶過來。
「不必了。」林期月皺起眉頭，有些不理解明明剛才還在說戒指的事，為什麼話題突然轉向了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上。
「戒指在警局，只要證明那就是你的東西現在就可以去——」
她突然頓住，然後閉上了嘴。
眼前這位叫做姜歲的女人單手托腮就這樣耐心的聽著她說話。
窗外傾斜的雨絲飄落，在玻璃窗上留下透明的雨痕，往來的人群都只能留下看不清樣貌的虛影，沙沙的雨聲打在各種顏色的雨傘上，這個在林期月眼中還顯得有些虛假的世界仿佛也因此留下了一絲漣漪。
姜歲並不在乎眼前之人突然的停頓，而是輕生細語地說道：「我知道。」
「你一將戒指送去警局，我就知道了。」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
原來昨晚並不是又一次的幻覺。
她的眼睛在掃過林期月泛著光澤的紅唇後突然垂下睫毛，緊盯著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的咖啡，「你叫林期月，是這家咖啡店新招的店員，今年二十二歲，最近才從楓城來到這裡。」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你找一個更適合你的——」
對面披散著黑髮的女人在突然陰沉下來的天氣中化為黑色的剪影，緊接著很快被亮起的燈光渡上一層柔和的金色。
天際的雷聲炸響，驚醒了姜歲從看過警局的監控錄像後一直有些繁亂的思緒，她突然發覺自己可能是說錯話了。
她不應該將自己查到的東西全都說出來，畢竟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隱私泄露在人前，她應該像以前一樣繼續忍耐的。
周圍十分安靜，店內除了她們兩人加上一位店員之外沒有其他人。
畢竟很少有人會在這樣的雨中趕往這裡，只為了喝一杯咖啡。
但林期月的耳中除了令人煩悶的雨聲之外，還有著系統經常不合時宜的歡呼聲。
她抬手將在眼前晃來晃去的玻璃球撥到一邊，認真盯著主角的雙眼，「這是報答嗎？對我拾金不昧的報答。」
姜歲在燈光下顯得慘白的臉色一松，掩飾的低下頭雙手握住了咖啡杯，「對，那枚戒指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所以我可以為你——」
林期月突然說道：「從昨天我們第一次相遇開始，你就看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於是直接了斷地問道：「所以，你認識我嗎？」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或許主角是發現了這個世界的不對勁，想要因此試探她這個能夠從別墅毫無破綻偷走東西的人。
店門的鈴鐺聲再一次響起，門外的雨聲突然變大，店內舒緩的純音樂中夾雜著雨點敲打地面的聲響。
姜歲放下自己咖啡杯，在燈光之中顯得淺淡的眼中仿佛划過一絲流光，她似乎是想要微笑，卻只是勾起嘴角勉強露出向上的弧度。
「是的，也可以這麼說。」
她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林期月忍不住『嘶』了一聲，如果她沒有失憶的話，她可以保證自己完全不認識這個女人。
難道……
她再一次看了一眼在一旁看熱鬧而有些興奮難耐的系統，難道它除了會偷東西之外，其實還會託夢？
她和這位主角可是隔著一個世界，怎麼看都沒有認識的機會。
「……你認識我？」
「在這個世界？」她收回自己繁多的心緒，暫且將一切疑問拋給對面之人。
姜歲緩慢的眨了眨雙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沒有誰會相信她的說辭，畢竟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嘗試過。
這只會收穫他人懼怕嫌惡的眼神，其他人都無所謂，但她唯一不想在林期月的眼中看見。
她突然前傾身體，巧笑嫣然，「這些都不重要，要不然我來養你吧？」
「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她語氣狀似隨意，眼神卻十分認真得盯著林期月的表情，「你撿到了我非常重要的東西，所以我要報答你。」
她又畫蛇添足地多加了一句，「這是我們家族的傳統。」
【答應吧，答應吧！】玻璃球又在一旁蹦蹦跳跳，【最好可以直接住在一起，這樣我們就能第一時間知道主角死亡的原因了！】
林期月早已習慣這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系統，要不是以它的身體沒辦法做可怕的事，想必只要能查清楚主角死亡而導致世界毀滅的原因，它什麼都願意去做。
她將系統的歡呼聲暫時屏蔽，冷淡說道：「不必了，撿到東西送去警局……」她抿了抿嘴，唇瓣被擠壓，浮現出更加深刻的紅，然後盯著主角的眼睛平靜說道：「這也是我們家的傳統。」
姜歲垂下眼眸，突然站了起來，桌椅與木質的地板摩擦，在流淌著雨聲和樂曲的環境中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抱歉，確實是我的邀請太突兀了。」她背在身後的左手忍不住握緊，修剪得圓潤的指甲刺入手心，帶來了一絲能讓她平靜下來的痛意。
「那麼，林小姐。」烏黑的發從肩頭垂下，擋住她的神色，「明天我可以邀請你吃晚餐嗎？」
「沒有其他的意思，這只是感謝。」她有些懊惱，發現自己總是說出令人懷疑自己目的的話，完全沒有像她之前想像的那樣，在喜歡的人面前留下一個完美無缺的好印象。
林期月的眼神在她臉頰上再一次浮現的酒窩上停頓一瞬，在玻璃球的魔音攻擊中點點頭，「好，那麼……明天見。」
姜歲點點頭，卻依舊站在原地，然後在發現林期月完全沒有邀請她再坐一會兒的意思後，只得抬眼說道：「明天見。」
「我會在這裡等你。」
清脆的門鈴聲再一次響起，譁然的雨水敲打在黑傘之上，落下的雨滴沾濕女人翩飛的裙擺。
透明的水珠倒映著這座城市從青翠的樹葉上滑落，匯入下方的水窪之中，天空的烏雲沉沉壓下，稍縱即逝的亮光在雲層中閃現。
看上去，雨要過許久才會停。
林期月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臉平靜，「別喊了，再喊我明天就坐車去其他城市。」
周圍終於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隔著玻璃窗的雨聲還在沙沙作響。
許久之後，她看著窗外城市的倒影詢問道：「你能和我說說姜歲這個人麼？」
「不是你跟我說的那些無聊劇情，而是這個人。」
被玻璃球親切地稱之為是這個世界中心的女人。
玻璃球落在了裝飾花的花苞中，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其實，我不知道。
【在很多時候，我只是看著。如果不是主角的身上有導致這個世界毀滅的特性，我只會一直看著。】
玻璃球的語氣十分困惑，似乎完全理解不了為什麼主角會不斷脫離原本的命運而前往死亡的懷抱。
【但不知道為什麼，主角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而死，有時是意外，有時是自殺。就算我不斷在時間中尋找也無法阻止，我不理解。】
它再一次搖搖晃晃漂浮在半空中，【她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在這裡她無論做什麼事都會成功，這樣不是很好嗎？】
林期月沒有說話。
不過它本來就不是人，或許也無法強求它擁有人類的情感。
片刻後，她平靜問道：
「即使主角會根據那本書上所描寫的那樣，在經歷不下於家破人亡、被友人背叛、不斷想要挺起脊背卻又不斷被壓垮……的這些？」
她想起自己早就遺忘在腦海深處的被稱為劇情的東西，忍不住開口道：「這主角當的，難怪這個世界要毀滅了。」
如果是她的話，在經歷這些之後不殺人都算好的了。
系統疑惑地歪了歪，【為什麼？不過果然綁架你來是正確的。】它又突然開心了起來，【你們都是人類，你一定能夠找到主角總是死亡的原因。】
林期月露出了無語的表情，「你剛剛是說了綁架是吧？」
「隨便綁架其他世界的人，這是可以的嗎？」
系統可疑得沉默了一下，很快說道：【應該沒關係吧，你看現在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林期月終於明白了，這隻破球其實也迷迷糊糊什麼都不懂。
她感慨道：「這個世界有你，真是辛苦了。」
還沒等它反應過來這句委婉的話，林期月就繼續說道：「只要弄清楚主角死亡的原因就行了，對吧？」
她突然很想知道，被這種命運所操控的主角會繼續掙扎到什麼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