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好問題。
為什麼不來找她, 那當然是因為在那個時候，林期月完全不知道命運會為她饋贈一件如此的禮物。
所以在一開始她就胡搞一通，導致了現如今的這種結果。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 看著翻滾著的油脂有些窘迫，「因為在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
「這件事情我應該沒有和你說過吧？總之就是……」一旁的樹枝花叢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響，「我在一開始就做了一些錯事，然後又以為自己可以……拯救你。」她的聲音細弱蚊蠅, 終於察覺到了那時候的自己有多傲慢。
姜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許久之後，直到來這裡散步的人越來越多, 老闆的嗓門也越來越大之時, 她才終於開口說道：「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什麼？」林期月正在看著碗沿上那她並不喜歡的香菜，嘴上還說著自己當初所做的那些事。
姜歲再一次開口道：「你之前說『沒有人可以拯救別人。』」
「但是，我確確實實被你的存在所拯救了。」
周圍人聲鼎沸，但她們所坐的這裡卻是唯一的寂靜之處，就像是身處於暗色的深海之中。
「你看見了屬於姜歲這個人的過去與未來對嗎？」
林期月點點頭, 解釋道：「不算是看到，只是從系統口中聽到了你的故事。」
「所以，實際上你只是從更高處瀏覽過姜歲的一生。」姜歲露出了探究的表情, 「我從小就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奇怪, 甚至從我的母親死後到看見你之前的那段日子裡, 都覺得這個世界就像是被強行縫補起來的一樣。」
「所以，我經常會試著掙脫一下。」她琥珀色的眼睛裡閃爍著耀眼的笑意，「然後, 你就出現了。」
無論如何, 因為姜歲的心意, 命運都會指引你們相見。
林期月回憶著那位前輩所說過的話，雖然她看起來也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我——」她很想說些什麼，但看著姜歲的笑容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所以，確實是你拯救了我。」姜歲說道：「不要覺得是因為你的出現才導致那些姜歲的消失。」
「如果沒有你的話，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出現。」
林期月緩緩睜大了眼睛，這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化為虛幻，喧鬧的人群像是流淌著的樂曲，她的眼中只有姜歲微笑著的倒影。
「原來你發現了。」她語氣艱澀地說道：「我確實是覺得如果我沒有出現的話，這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周圍又恢復了正常，辛辣的香味，吵鬧的環境，伴隨著熱氣的風。
姜歲從桌子的另一側走了過來，坐在她的身邊，「因為在很多時候，你都很好懂。」
「而我從很久前開始就一直在關注著你。」
林期月愣愣地轉過頭與她對視，突然問道：「那我現在在想些什麼？」
「你在想，」姜歲透過枝椏的罅隙，看到了天邊的那一小片月，「姜歲是不是——」她湊近林期月耳邊輕聲說著。
林期月惱羞成怒地捂住了她的嘴，「我才不會這麼想！姜歲，你……」
她裝進了流淌著微光的，鎏金色的夢境中。
周圍的一切全都成為了陪襯。
***
窗台再一次被麻雀拍打的聲音喚醒，自從上一次林期月給那些躲雨的鳥兒投餵了一碗剩飯之後，這一切都變得不可收拾起來。
它們只要餓了，就會在窗外嘰嘰喳喳，無論白天黑夜。
林期月反手摸了摸冰涼的床鋪，姜歲果然又偷偷跑去上課了。
「系統，快去給你的好夥伴們餵飯。」她睜開眼睛，抓起在床頭櫃的花籃里睡覺的系統直接朝窗戶扔了過去，「別讓它們等急了。」
系統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轉體一百八十度，急剎在一隻唧唧叫的麻雀面前。
豆豆眼歪頭打量了一下，很快又歡快地叫了起來。
「好吧好吧。」系統本想生氣，但是麻雀的羽毛蓬鬆真的很可愛，「馬上就來。」
它看了一眼已經起床的林期月一眼，問道：「今天也要去接姜歲嗎？」
林期月伸了一個懶腰，迎著窗前的朝陽說道：「當然要去，我們還沒有正式約會呢……所以你還是留在家裡看家。」
系統繫著姜歲做的小圍裙，一邊餵食一邊吐槽，「什麼看家護院，現在我真的像一條狗了。」
林期月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站在門口半蹲下來穿著鞋子，「我先出門了，等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門咔噠一聲關上，那輕巧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系統看著這些肥美的麻雀小聲嘀咕著，「吃吧，吃吧。到時候飛不起來了就把你們都做成烤……等一下！別啄我！」
頭頂翅翼翩飛拍打，還夾雜著某隻統驚慌地喊叫，林期月抬起頭看了一眼，「真好啊，果然系統還是適合和麻雀在一起玩。」
她打開手機掃了一眼姜歲的課表，發覺馬上就要下課了，於是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才剛離開小區的範圍，林期月就發現了某些不對勁，她作為一個跟在姜歲身後有一段時間的幽靈，對於有人跟蹤還是有些經驗的。
所以她沒有走往常那條路，而是直接拐進了另一條小巷中。
這段時間經常下雨，而這條小巷又被兩邊的高樓遮擋，所以這裡牆角的位置被青苔覆蓋，巷子裡也泛著淡淡的腥味。
身後的腳步愈發明顯，林期月轉過頭問道：「為什麼要跟著我？」
她並不害怕，但也知道在這個世界，她唯一得罪過的人就只有那個在姜歲口中是個蠢貨的人了。
來人頭上戴著頂鴨舌帽，臉上戴著口罩，只有裸露的左手臂上紋著一個奇怪的紋身。
「林小姐，我的僱主請你過去一趟。」他的語氣十分強硬，就和他的僱主一模一樣。
「姜銘永？」林期月將手放進口袋中，臉上還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我以為他應該是沒時間再來邀請我吃飯才對。」
「確實不是。」他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卻好像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嘲意，「總之，請吧。」
就算不是姜銘永，她也不會隨便跟人走，林期月捏緊了手中的東西說道：「我還要接女朋友下課。」
「而且要邀請別人，最起碼也要學會尊重。」
對面的人捏緊了拳頭，上前一步，「抱歉，那我就要……」
小巷外響起了警車的聲響。
林期月笑著說道：「挺好的，比我想像中要快一些。」
「我還以為還要再拖點時間。」
一個正常人在發現危險之後都會選擇報警，那種被抓走之後等待著愛人來救這回事，恐怕只有電視劇里才會發生。
果然，就算再厲害的大哥也怕警察。
這個人壓低帽檐冷冷看了她一眼之後就轉身離去。
林期月放鬆了自己有些僵硬的身體，雖然她可以打姜銘永，但那是因為能打得過，這種經過訓練的人就有些麻煩了。
而且——
她鬆開了握住口袋中筆尖的手，不是姜銘永的話，會是誰？
陽光依舊炙烤著這片大地，遠處的高樓上倒映著藍天白雲。
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又想以這種方式找她這個人的，到底是誰呢？
「期月，你在想什麼？」姜歲從教室里走出來就看見了站在樹底下發著呆的人。
林期月回過神來，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事無巨細說了一遍，同時問道：「姜歲，你說如果不是姜銘永的話，會是誰呢？」
姜歲猛得捏緊了手中拿著的紙張，強忍住自己的怒氣，「這兩天我會請假，不，我們先搬家。」
「我早就想搬去安全性比較高的小區了，而且我們住的地方空間太小，前段時間我物色了——」
「姜歲！」林期月打斷了她顛倒跳躍的話，安撫道：「我什麼事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事。」
姜歲還是皺著眉頭，依舊在思索著什麼。
林期月想了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擁入懷中小聲說道：「你還記得我是怎麼出現在你面前的嗎？」
她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姜歲耳邊輕輕響起，「應該害怕的不是我們，而是想要找我們麻煩的人。」
「如果我突然出現又消失，一定能像嚇那個心理醫生那樣，把她們全都嚇一跳吧？」
姜歲吐出一口鬱氣，終於從憤怒與慌亂中回過神來，「我知道了。」
她將頭埋在林期月的胸前，滾燙的熱意溫暖著她墜入冰窟的心臟，「你說的對，該感到害怕的不應該是我。」
「但我們還是得搬家，那裡已經不安全了。」
林期月看著姜歲頭頂黑色的發旋，忍不住親了親，「那就搬家吧。」
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期月終於反應了過來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如果不是姜銘永的話，會是誰呢？」
姜歲看向樓頂照射下來的浮光側頭說道：「在一開始，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她。」
「我的母親是因為姜海而變成這樣，姜銘永也是因為他的放任和自身的愚蠢。
「在之前的很多年裡，我一直覺得她也只是一個無法選擇自己人生的可憐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