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妤上了車, 現在已經入冬了,符晏卿因為要開暖氣所以沒擰鑰匙,但也沒發動, 先握了握喬妤的手,皺眉道:「怎麼這麼涼?沈容該不會虐待你吧,讓你給她幹活了?」
喬妤笑著搖了搖頭:「…沒。」
她看著符晏卿把自己的手兩隻手捧著揉搓,神色安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開口道:「晏卿。」
很多人都管符晏卿叫晏卿,有時候也叫撥雲,或者乾脆符神, 但那麼多人叫, 都沒有喬妤叫得奇怪。
符晏卿感覺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兩個字一樣,從喬妤嘴裡冒出來,帶著一點繾綣的尾音,她聲音又溫和甜蜜,叫得符晏卿一下子有點不知東南西北。
符晏卿給她暖手, 靜靜地等著下文,喬妤卻不說了。
喬妤有些後悔叫這一句,心道我該說嗎?我該怎麼說?直接說我爸媽都是瘋子, 我可能也是個瘋子, 你對我這麼好, 掏心掏肺,跟我在一起,我可能會打你, 拿菸頭燙你, 給你的耳朵打滿我喜歡的耳釘, 把你身上每一寸都紋上我的名字,密密麻麻,一點屬於你的縫隙也不放過嗎。
喬妤說不出口,她害怕符晏卿可能會露出的任何一點厭惡不解的表情。
直到許多年後的這一刻,喬妤才真的明白原生家庭給她帶來的傷害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她的精神早已滿目瘡痍,惡臭的膿瘡被這副精心的皮囊包裹著,不往外傾瀉,但不代表沒有。
沈容說讓她出去走走,她該走到哪個天涯海角才能找到解藥呢。
最終喬妤還是說:「我們快回去吧,晚上訓練遲到了佐伊又該嘀咕了。」
符晏卿斂下了眼皮,知道還不是時候,開玩笑地收回手,搭在方向盤上:「唉,姐把你放心裡,你把姐踹溝里,算了算了,在溝里我也樂意。」
看見喬妤的微笑僵了,符晏卿不再多說,踩著油門帶喬妤回了基地。
佐伊晚上安排了預選賽的復盤會,主要給大家講一講IJL戰隊的一些局內分析,畢竟小組賽就要開始有外國戰隊加入,歐美韓國東南亞還好說,這些國家第五人格不算出圈,訓練體系也不成熟,因此中國賽區最大的對手就是日本賽區。
而日本的強隊,首當其衝就是SAR。
佐伊道:「喬喬可能不知道,我就先說說這個戰隊噁心在哪,其實要說手法也不是特別高明,但就是噁心——他們經理喜歡搞心態。大家也看到最近鴨頭的事了,這段時間微博推特什麼的都少看,雖說我們小組賽出線概率很大,但為了這種傻逼煩心當然還是不值的,最近又逢他們搞事高峰期,反正你們自己注意,也不要主動帶節奏。」
說完,佐伊那筆一指符晏卿:「特別是你!」
符晏卿無辜地指了指自己:「我嗎?」
佐伊恨不得當場摔筆:「就是你!看別人幹什麼!上周誰讓你用大號點讚罵SAR的帖子的,害得我公關了好幾波手滑,到現在還有人罵我們居心叵測!」
符晏卿懶洋洋道:「就是手滑,怎麼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天王老子來了我也敢說是手滑。」
佐伊捂著心口癱坐在椅子上,一副馬上斷氣的架勢,示意Jam來講比賽上的事。
Jam憋笑,裝作嚴肅地指了指符晏卿,然後掏出自己的資料:「SAR咱們也打過,IJL那邊的老冠軍了,今年新招了一個監管兩個求生,怎麼說呢不愧是SAR看上的人,出淤泥而全染,實力很強,素質不詳,素質方面不多說了,今天就單說說實力。」
「上一個監管已經給弄到替補位上了,新來的這個監管叫NN,匯總的視頻資料都發到群里了,絕活愚人金,該說不說確實強。我和佐伊前幾天制訂了針對愚人金的訓練,大家下面幾天就針對著練一下。」
喻妍道:「外國賽區是和咱們思路不一樣嗷,我還看到有歐美戰隊的監管喜歡玩記錄員的,東南亞那邊還有孽蜥絕活。」
Jam說:「這些都會給大家出針對訓練,前兩把BO的歌劇和鹿頭也不能放下,總之這幾天大家就加加緊,雖然不一定跟SAR分到一個組,但總不能等分一個組了再開始練對吧。」
喻妍雙手合十:「裁判長再愛我一次。」
張嬋月雙手合十:「裁判長再愛我一次。」
白藏雙手合十:「裁判長再愛我一次。」
佐伊一躍而起:「現在做法有什麼用?把握當下才是重點!人家TT又搞了個日援監管進來,明擺著要開始發力了。」
喻妍道:「TT怎麼還招日援,而且他們的問題又不出在監管身上,kuku在一天他們就輸一天,唉,心疼我煦煦弟弟,這下不得不開始練卡哇伊了。」
張嬋月說:「還是心疼心疼我們自己吧,你沒看網上怎麼說?我們打SUN遇到light狀態不好,打KING遇到鴨頭下場,打VC弱隊混進小組賽,下次該怎麼混?買兇殺了SAR監管?」
喻妍怒道:「雖然這賽季狀況是多了一點,可我們操作擺在那啊,就是他們狀態好也贏不了好吧。」
佐伊立刻作勢要沒收張嬋月的手機:「我剛剛怎麼說來著?讓大家最近不要看網上的消息,你還上趕著搞自己心態?」
張嬋月立刻把手機揣兜里,一指喬妤:「喬喬也看了,不能光罵我。」
佐伊看向喬妤,喬妤的腦子還停留在符晏卿的車上,糨糊一樣,莫名其妙感覺大家都看過來了,立刻跟道:「哦,裁判長再愛我一次。」
佐伊「………」
佐伊掏出速效救心丸把這群祖宗請出去了。
求生隊友手牽手走了,符晏卿自己去練自己的,練了兩把收到了沈容發來的消息。
A沈容伸腿瞪眼丸批發:【喬妤今天從我這開走了一點藥,分量比較小,吃了可能會有點後遺症,犯困什麼,讓她睡前吃。】
符晏卿:【什麼藥?】
A沈容伸腿瞪眼丸批發:【一點安神的藥,不用緊張,配合治療用的,感覺她有一點神經衰弱。】
A沈容伸腿瞪眼丸批發:【放心,我不會藥死她的,不過療程比較長,你們又得打比賽,療程只會拖得更長,我也不敢給她開劑量猛一點的。】
符晏卿記得喬妤確實睡覺不太安穩,回了沈容一句知道了。
雖然剛拿了預選賽第一,佐伊也並沒有要給大家放假的意思,JT幾個人開完會就在自己機位上練到凌晨,最後張嬋月先熬不住,打著哈欠上樓了。
喬妤待到最後,沒人跟她練,就看了一會Jam發在群里的視頻資料,然後收到了符晏卿發的消息:我在你房間,還不休息嗎?
喬妤咽了一口唾沫,先關了直播,關了電腦,收拾好桌子,又去茶水間喝了半杯溫水,把椅子推進去,數據線拔走,才同手同腳地往自己房間走去。
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床頭的暖燈,一片昏暗,喬妤一開門就被符晏卿拉著手腕抵在門上,符晏卿低頭輕聲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人家等了半天了。」
喬妤耳根一陣發熱,符晏卿靠得有點近,喬妤能看見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借著暖光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陰影,嘴唇薄薄,帶著一點紅。
喬妤說:「看了一會群里的視頻。」
符晏卿聲音低低的,有點像蠱惑:「那也得休息呀,沈容給你開的藥在哪?吃了早點睡吧。」
喬妤知道沈容大概率會把這件事告訴符晏卿,所以沒意外:「在我床頭櫃裡。」
符晏卿去找出了藥,然後下樓給喬妤端了一杯溫水,親眼看著她吃完洗漱後躺在床上,關了燈坐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
喬妤覺得好笑:「你當哄小孩呢?」
符晏卿另一隻手撐著下巴,也笑:「哄小孩怎麼了,我樂意。」
喬妤在黑暗中獨自笑了一會,慢慢又不笑了,輕聲道:「幹嘛要這樣?」
符晏卿撐著頭快眯著了,聽見喬妤這句話「嗯?」了一聲,一時沒分清是哪方面。
喬妤輕輕道:「隊友之間還有哄睡服務嗎?」
符晏卿睜開眼:「隊友之間當然沒有。」
喬妤很想問「那什麼關係有?」,但話臨到嘴邊,還是沒勇氣說出來,像過去所有沒能說出來的話一樣,打算悄悄爛在自己心裡。
可是一個人一顆心就那麼大點,爛的東西累積得多了,就沒有多餘的空間再塞了,喬妤覺得堵得慌,符晏卿已經自顧自回答了她沒有問出口的問題。
符晏卿說:「當然是自己人。」
符晏卿想循序漸進,不想給喬妤太大的壓力,說了一個模稜兩可的「自己人」,又輕笑著補充道:「你跟你舅媽說可以管我借錢,不就是把我當自己人嗎?」
喬妤愣了一瞬,問道:「什麼借錢?」
符晏卿「嗯?」了一聲:「你舅媽說你說的,可以管我借一點錢,怎麼了,你不知道?」
喬妤腦子一涼,霎時如墜冰窟,幾乎有點無地自容:「你借給他們多少?」
符晏卿也沒想到喬妤不知道,解釋道:「你舅媽說先借一百萬,我說手頭沒這麼多,就先借了十幾萬,怎麼了?你真不知道?」
我該知道嗎?
喬妤絕望地想。
(本章完)
作者說:下一章估計還是感情線(但不多,可以等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