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微風吹起校服衣角又翩翩落下,捲起地面的落葉貼近土壤。
黎岩將校服拉鏈拉到最上方,下巴縮進立起來的領子裡。
今天溫藝想騎車,她便在空閒的地方等她推車過來。
「冷了嗎?」溫藝從不遠處推著車靠近,問。
黎岩搖搖頭,下巴依舊縮在領子裡,「不冷。」
溫藝把車停好,朝黎岩抬起手——
「……你幹嘛?我不冷!」黎岩嚇了一跳,驚恐著連忙後退幾步。
溫藝:「……」
「書包給我。」她舉著手,表情無奈中含著一絲複雜。
黎岩反應過來:「哦……」將肩膀上的書包拿下來,越過溫藝的手直接放進了車簍。
溫藝頓了頓,收回空蕩蕩的手。
沒再說什麼,扭頭示意她上車。
許久沒有坐上溫藝的后座。黎岩雙手騰空猶豫了半天,最後落在了自己膝蓋上。
等了很久,溫藝沒有感受到腰間熟悉的感覺,克制著深呼吸兩下,說。
「抱緊我。」
正在一人凌亂的黎岩抬起頭,「沒事沒事,挺安全的。」
溫藝冷下臉,盯著前方的路況,咬了咬舌尖。
「抱緊我。」她重複,語氣里含著幾乎快壓制不住的情緒。
「……」黎岩聽著前面的人像是有些生氣,心虛地撓了撓鼻尖,「好吧。」
夜晚的風沉默良久。
「我待會兒再跟你算帳。」溫藝冷聲說。
黎岩瞪大眼睛,沒反應過來,「……啊?」
似乎知道身後的人一定聽清了,溫藝沒有再回話。
黎岩將這句話在腦中琢磨兩秒,通透了。
黎岩:「……」
領子擋不住夜晚的涼風,藏在裡面的臉卻開始發熱。
今天一天臉紅的次數快趕上一年了,黎岩無語地閉了閉眼。
她知道溫藝不滿她今天的生疏彆扭,別說溫藝,連她自己都討厭這個彆扭的樣子。
媽的。黎岩咬牙,要不是溫藝突然表明心意她也不會這樣!
可是一想到溫藝也許早就喜歡她,這段時間的靠近都是為了能和她有更近一步的關係……
她就止不住的臉紅!
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
黎岩不敢再想了,閉上眼睛默念十遍冷靜。
回家的路比預想的要快,黎岩生無可戀,做好了「英勇赴死」的準備。
「回家收拾東西,我在這裡等你。」
溫藝真是個大好人,她想。還給了她再次的緩衝時間。
黎岩拿起書包,乖巧回答,「好的。」
轉身便要逃,溫藝又說:「儘快。」
簡短有力,沒什麼語氣卻讓她一瞬有些腿軟。
黎岩欲哭:「……好的。」
要不是遇上溫藝,黎岩恐怕到死都想不到有人幾句話就能讓她這麼有壓迫感。
靜悄悄地進入家門,小心翼翼關上門。
然後在一片寂靜中蹲下,突然瘋狂,重重地錘起了沙發。
沙發發出沉悶厚實的「咚咚」聲,背上的書包隨著她的身體上下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吱呀——」突兀的開門聲響起。
黎岩轉身。
她妹妹站在黑暗中,透過縫隙沉默地看著她。
黎岩:「……」
她停下動作,與江銘心對視良久。
「……你瘋了嗎?」江銘心滿臉嫌棄。
黎岩:「……」
她站起身,冷靜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明天不用給我做飯。」她拉開拉鏈,整理好領子。
「你要去幹什麼?」江銘心問。
黎岩不答,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可是在江銘心冷淡的眼神中逐漸敗下陣來,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關你屁事。」
江銘心:「……」
她直接把門摔上,不再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人。
「誒,」黎岩想到什麼,抬高聲音,「你那興趣班的事搞快點啊。」
「……知道了!」門內傳來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回音。
黎岩撇撇嘴,不和正在叛逆期的小孩子計較。
一出門還是感覺到冷,黎岩搓了搓自己的手,慢吞吞地朝溫藝走去。
溫藝胳膊肘支在車把上,托著臉頰靜靜地看著她。
黎岩一滯,還是加快了腳步。
「都帶了些什麼?」溫藝的視線落在她背後的包上。
黎岩專門翻箱倒櫃,拿了一個乾淨點的書包。
怕被她盯久看出心思,趕忙低下頭坐上后座。
「就一些,洗漱用品,還有衣服。」
好吧,其實她又換了一雙鞋子,還翻出來一支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口紅。
視野里沒有了黎岩的身影,溫藝頓了兩秒才啟動車子。
氣氛瀰漫著些許尷尬,黎岩提心弔膽,做好了隨時接受審問的準備。誰料,溫藝問完這句話後就沒有了下篇。
離溫藝的家越來越近,黎岩從進了小區大門開始,心就狂跳不止。
她撫了撫胸口,幸好目前還沒有「臉頰上火」的情況。
溫藝把車停下鎖好,帶著她上了樓。
樓梯間迴蕩著兩人輕巧的腳步聲。耳朵里布滿了兩人的痕跡,黎岩跟在溫藝身後,聽見她摸出鑰匙的聲音。
黎岩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掌心微微濕潤的感覺讓她更加不安。
黎岩吞咽一下,心想,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事要接受問話呢。
她努力壓下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臟,雙手藏在兜里攥緊了內襯。
走到家門口,溫藝停下腳步,手裡的鑰匙插進鎖芯。
大門轉動的聲音仿佛被加上變速濾鏡,眼前的景象變化拉長一般,在黎岩的腦海中緩慢播放著。
門開了。
溫藝站在門邊,轉身看著她,示意她先進門。
黎岩下意識抬頭對上她的眼睛,隨即像被燙到一般飛速挪開視線。
踩在玄關的地毯上,黎岩腦子裡依舊滾動著溫藝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裹挾著強烈的侵略性,灼燒的瞳孔比以往要漆黑深沉。
「砰」的一聲。黎岩渾身的肌肉隨著門被關上而驟然緊繃起來。
下一秒,溫藝仿佛貼在她後背上,灼熱的氣息灑在頸間,刺激得她汗毛直立!
「我操!」黎岩忍不住爆了一聲粗口,猛地閃到了一旁。
轉過身卻發現,溫藝無辜又疑惑地看著她。
黎岩:「……」
「怎麼了?」溫藝低頭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柜子上,從裡面拿出一雙嶄新的米白色拖鞋,兩指夾住朝她晃了晃,「換鞋子嗎?」
黎岩:「……」
書包肩帶在沉寂中滑落。
黎岩眼角抽搐,隨之而來的是無法忽略的羞恥。
一抹緋色又在臉頰上瀰漫開來。
「……換。」她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眉毛。
接過溫藝手中的拖鞋,脫下自己鞋子後卻不知道放哪。
溫藝及時拿過去,放到了鞋櫃下層,和她自己換下的鞋子規整地擺放在一起。
「……」眼睜睜看著溫藝如此自然,黎岩再度沉默。
溫藝穿好自己的拖鞋,黑色的,抬起頭。
「帶你認一下房間?」
她的口吻淡淡的,黎岩一時間捉摸不透,只能跟著她的節奏走。
「好。」她點點頭,掩下緊張。
溫藝帶著她穿過客廳,走到房子最深處的一間房打開門。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淡粉的牆壁。房間配置齊全,床鋪厚厚一層看起來很軟,床單被罩是白粉兩色,枕邊堆滿同一色系的小娃娃。一張小桌子擺在床邊,上面放著迭好的睡衣,依舊粉色。
黎岩:「……」
她沉默了。
溫藝欣賞了一下房間的布置,轉頭看她,翹著嘴角問:「喜歡嗎?」
黎岩:「……」
她敢說不喜歡嗎?
黎岩勉強抬了抬嘴角,掛著一言難盡的表情,「……嗯。」
這房間跟客廳裝修完全是格格不入!
溫藝靠在門上,環抱雙臂,意味深長地說:「專門給你準備的。」
「……啊?」黎岩瞳孔地震。
溫藝很滿意她此刻的表情,抬腳進門,「不進來看看嗎?」
黎岩心裡想著不了謝謝一點都不想看,身體卻隨著她一起進門。
這房間直接把她的緊張都給沖走了,她環視一圈,內心泛起極大的荒謬感。
視線從房間四個角繞到溫藝帶笑的臉上,黎岩皺起了臉,對她的審美表示驚恐,「你怎麼想的?」
「研究表明,一個人的情緒和性格很容易受到居住環境的色彩影響。」溫藝拿起桌子上的睡衣,捏住兩角攤開向她展示。(1)
「我希望你在這個房間開開心心的。」
黎岩:「……」
睡衣圖案是一個個不同狀態的可愛小貓。
槽點太多,她不知該從何處開始吐槽。
「你——」
剛要開口,溫藝把睡衣扔在床上,朝她走來。
「!」黎岩瞬間卡住,警惕地隨著她的腳步後退。
右手邊便是門框,她打算一有任何不對勁的事情就立刻跑出去。
「你幹嘛——」手已經摸到門框,還未用力,溫藝伸手拉住她的校服下擺就把她拽了回去。
黎岩驚呼一聲,短短一瞬便被她圈在懷裡。
她猛地一顫,耳後已經噼里啪啦地著火了,熱度不斷攀升。
「……」猶如被人扼住喉嚨一般,黎岩整個人都燒了起來,根本不敢看人,「你幹什麼……」
溫藝環住她的雙臂,將她困得死死的。
低頭,放輕了聲音,「看著我。」
她離得極近,觸感清晰,黎岩連呼吸都不敢,側著臉神色僵硬。
溫藝將她的腰禁錮得更緊,濕熱的氣息交纏。
黎岩忍無可忍地抬眼,又慌又怒。像只剛順完毛又炸起來的小貓。
溫藝克制地咬了咬口腔內的軟肉,輕微的疼痛讓她稍稍冷靜。
「不是剛說了要算帳?」
黎岩咬牙,「誰算帳用這個姿勢?」
「……」溫藝笑了笑,「你對我是什麼看法?」
黎岩直直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將此刻的憤怒傳遞給她,「沒有看法!」
溫藝眼中的笑意散了,沉默著似乎在思考,隨後仿佛做出巨大決定一般閉上了眼。
眼看面前的人越湊越近,那細長濃密的睫毛都快戳到她眼睛裡了!
黎岩怒:「我還沒答應呢!」
溫藝一頓,睜開眼睛。
「鬆開!」快要把她勒死了。
平常沒看出來這倆細胳膊這麼有勁兒。
溫藝垂下眼,手臂微微放鬆。
黎岩立刻掙脫出來,滿面紅暈,呼吸微重。
「所以……」
此刻兩人之間,溫藝更顯得拘謹。
「所以什麼?」半天沒等到完整的話,黎岩性急開口。
溫藝抿了抿唇,看不清神色。
「……」黎岩嘆了口氣。
看著眼前比自己還委屈的人,黎岩搓搓自己有些疼的胳膊。
沉默片刻,開口。
「麻煩你用正常點的方式追求我,好嗎?」
(本章完)
作者說:註:(1)確實有相關研究,但原話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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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