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岩說完那句話後, 兩人之間瀰漫出一股令人沉默的氣息,溫藝一時做不出任何反應,只是愣愣地看著她, 表情凝滯。
黎岩說完之後自己先害羞了,紅著臉偏過頭不去看她,為自己突然的直白感到懊惱。
明明是她在追我……黎岩心想。
她把手豎起來放在臉側,防止自己一不小心看到溫藝的表情。
冬季天很快就黑了,窗戶的玻璃面映出教室內的景象, 清晰明亮。
黎岩雖然不敢看溫藝的反應,但總是忍不住往窗戶上瞟,儘管她自己的身影把溫藝擋了個嚴實, 依舊覺得心虛。
陳鋒成在兩人沉默之間, 從後門進來坐到位置上,剛坐好就戳了戳黎岩的後背。
她本來現在不想搭理他,但不回頭總覺得尷尬,於是轉身用眼神詢問他什麼事。
「老師讓我們明天中午單獨過去練。」陳鋒成想要單隻眼做個眨眼,可惜對面部肌肉的掌控不夠成熟, 做出來就好像突然抽搐了一樣。
「……」黎岩忍住笑聲,但眼眸彎彎的,「為什麼?」
想要一直看著她這樣開心的笑容。
陳鋒成停頓了兩秒, 咽了下喉嚨, 這才回答:「他給我們倆又編了一段solo, 中間有段伴奏讓我們站c位跳。」
黎岩笑意消失,皺起眉,表情為難, 「……馬上就彩排了來得及嗎?」
她怕動作猛地一下太多了, 自己記不住。
陳鋒成拍拍自己胸脯, 小聲湊近回答,「肯定來得及。」說罷,右手懸空許久,想要同樣拍拍黎岩的肩膀。
最終下定決心,四指合攏輕輕抬起又放下,一觸即分。
黎岩還以為自己肩膀上又什麼髒東西,偏頭看了一眼,自己也跟著打落灰塵似的拍了拍。
「很簡單嗎?」然後抬眼,疑惑地問。
陳鋒成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長嘆一口氣,餘光瞥了溫藝的背影一眼。
右前方的女生正在低頭沉思著什麼,似乎並沒有在意同桌的對話。
他頓了頓,隨即回答黎岩:「他給我簡單示範了一下,我覺得挺簡單的。」
「不過就是……」在黎岩點頭想要轉身的時候,他又補充道,「就是更性感了點。」
黎岩:「?」
「什麼叫……更性感了?」黎岩滿頭問號。
「就是,」陳鋒成又看了眼溫藝,後者依舊沒什麼反應,「咱倆的肢體接觸更多了,還不知道彩排的時候領導能不能同意呢。」
黎岩:「……」
她實在沒話能說,畢竟舞蹈動作全部都是老師說了算,她能做的就只是認真記住每一個動作。
結束話題轉回去,被遺忘的氣息又重新漫上來。
黎岩撓撓臉頰,身體重心往遠離溫藝的那一邊偏,兩人之間隔著很寬的距離。
不知道溫藝在想些什麼,那麼久了一句話都不說,低頭看上去是在認真看題,但實際上筆都沒有拿在手裡。
一想到溫藝可能也在在意著那句話,她就忍不住臉頰發熱。
不知過了多久,在黎岩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在安靜中度過的時候,溫藝扭過頭,靜靜看向她。
黎岩本來盯著習題發呆,余光中注意到旁邊人有動靜便回過神,一轉眼對上溫藝的視線。
黎岩:「……」
低頭,想要逃避。
被溫藝一手拽了回來。
手腕被抓住,黎岩不得不硬著頭皮抬頭看她,「怎、怎麼了?」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溫藝眼神深邃,似乎就打算這樣一直安靜地看著她,視線中有她的存在就足夠滿足。
溫藝張了張嘴,一瞬間幾乎忍不住想要親吻的衝動,但攥緊手中的腕部,終究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謝謝。」溫藝說著,抬起手湊近,輕輕地抱住了她。
垂眼埋在黎岩的脖頸旁,鼻息間充滿迷戀的味道。
「謝謝你能夠認可我。」溫藝說。
她旁若無人地收緊雙臂,內心比想像中要平靜得多。
如果此時她們有能夠更近一步的關係,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吻上去。哪怕只是安靜地摩擦對方唇畔,卻能給人莫大的安心。
黎岩被抱住的那一剎那,腦海中是空蕩的。隨即聽到溫藝的話,從中聽出來許多莫名的低落感。
有種不該屬於溫藝的自卑瀰漫開來,刺激得她心裡發軟,順延到指尖變成了無力。
她想到了溫藝從前說過的話,她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給黎岩,沒有想過如果黎岩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聽對象該怎麼辦,沒有考慮如果她把家庭情況向外傳播出去,溫藝會受到別人怎麼樣的討論。
黎岩在此刻,突然意識到溫藝是如此的不安,如此的隱忍,又是如此的信任她。
她同樣收緊雙臂,與溫藝緊緊相擁。
美好的氛圍沒持續多久,陳鋒成在後面看得眼酸,視線不離兩人,手從書包里翻翻掏出一本數學練習冊。
隨便翻了幾頁,陳鋒成掛上真誠的表情,戳戳黎岩。
黎岩回過神,表情淡淡,斜眼看他。
陳鋒成指著一道數學題,對她微笑:「你先別跟她抱了,先教教我這道題怎麼寫。」
黎岩:「……」
被這麼一打岔,兩人同時鬆開手。溫藝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在自己的座位上坐正,全程沒看陳鋒成一眼。
黎岩清清嗓子,也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視線落在陳鋒成手中的那道題上,定睛一看。
黎岩張了張嘴,「……這已經是昨天的作業了。」
陳鋒成:「……」
他根本就沒認真看,眼一瞥發現是空白的就直接指了,其他啥也不知道。
他淡定地說,「所以我才問你,要是我去問老穆的話他能罵死我。」
黎岩一時無話。
自習課是允許相互討論題目的,只要控制音量,保證不打擾到周圍的同學就好。
黎岩喝了口水,眼睛飛速掃過題目。
然後拿過他的書,直接在空白部分用自動鉛筆寫上解題過程。
隨意扔到他桌上,言簡意賅:「自己看去吧。」轉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陳鋒成小心翼翼從桌上捧起來,這是黎岩第一次幫他寫過程,以前問的時候得到的都是冷眼,他這下可要好好珍惜、欣賞一番。
仔仔細細、一字不漏地認真看完,心滿意足地準備合上書,一瞥,突然瞥到最下面頁碼處被人工工整整地寫了兩個字:
真蠢。
陳鋒成:「……」
放學回家路上,黎岩想起什麼,扭頭問:「你是不是快要過生日了?」
她記得以前討論星座的時候,溫藝說過她的生日是一月份,不過具體的日期她不知道。
電動車隨著她扭頭的動作跟著晃來晃去的,溫藝為了穩住身體,扶穩了她的腰。
「還有一個月呢,不著急。」溫藝戴著口罩,聲音悶悶的。
「一月幾號呀?」黎岩其實一直等著她主動說,但溫藝似乎沒和她想法通電,只好自己問。
「一月十六,」溫藝再次強調,「不著急。」
她推了推黎岩朝後方側過去的肩膀,「好好騎車。」
儘管晚上的車輛很少,這樣晃晃悠悠的依舊很危險。
「那你想要什麼禮物嗎?」黎岩身子是正的,但需要讓溫藝聽清自己的話,於是微微側頭,用一隻眼睛注意路況。
「我沒什麼想要的。」溫藝很快回答。
黎岩「嘖」了聲。她總覺得自己說完那句話之後,和溫藝突然就生疏起來。按理來說,那句話是表明自己的態度了,應該關係更親密才對呀。
她想不明白,但又不好意思問。
溫藝以為她是有些不耐煩,於是又補充一句,「不著急的。」
黎岩:「……」
渾身不自在。
「你幹嘛一直說不著急?」她問。
「因為真的不著急呀,」溫藝緊貼她的後背,說話時聲音就在她的耳邊,「你先把元旦晚會搞定,這個以後再想。」
黎岩語塞,張了張嘴,有一股怪異的感覺。
「現在不是在討論你的生日嗎?跟元旦晚會沒關係啊。」黎岩搞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聯繫。
明年一月,溫藝就十九歲了。黎岩覺得自己在同一年級里已經算生日比較早的了,沒想到溫藝直接比她大了一歲多,高考前就已經二十歲。
上一年她們還沒這麼熟,根本不知道溫藝的生日。雖然以她們兩人那時候的關係,就算知道也不會有送禮物的環節。
身後的溫藝沉默了一會兒,「現在對你來說,元旦晚會比較重要。」
黎岩:「?」
她稀里糊塗的,但有些惱。
「這兩個有什麼聯繫嗎?」她幾乎要控制不住音量,偶爾會覺得溫藝說的話總是很奇怪。
溫藝抓了抓她的後背,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黎岩有些受不了,獨自在冷風中凌亂,「你有什麼話你就說嘛。」別這樣折磨她。
溫藝還是不說話。
她猛地捏下車剎,溫藝重重撞上她的後背。黎岩氣沖沖停車下車,看向她時,她正滿眼委屈地捂著自己的額頭。
黎岩的怒氣猛地一頓,「……」
隨後,右手也覆上溫藝的手,靜靜安撫她。
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溫藝,我發現你有時候還挺彆扭的。」
(本章完)
作者說:感謝觀看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