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岩的心隨著門鎖「咯噔」一聲, 手中的羽毛球拍不受控制地顫抖。
陳鋒成低頭向她走來。
一瞬間產生了無法言喻的恐懼,即便相信陳鋒成不會是那種人。
陳鋒成沉默地走到她跟前。
許久,黎岩出聲:「你……有什麼事嗎?」
面前的人不說話, 眼神靜靜盯在她身上。
黎岩平緩了一下心情,「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幽閉的空間,只有一扇模糊的窗戶透著光線,空中塵埃在光束中飄浮。
黎岩渾身彆扭極了,想要儘快離開這裡。
「你在躲著我嗎?」
黎岩腳步一頓, 心想廢話,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恐怖嗎。
卻訕訕翹了翹嘴角,晃了晃手中的拍子, 「沒有啊, 我要去打羽毛球。」
說罷就低著頭往門口走去。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黎岩又頓住了,說實話還挺好奇的。
「我以前是個胖子,是全班同學的霸凌對象。」
黎岩有些意外,轉過身對著他。
陳鋒成逆著光,沒有轉身面對他, 只是低聲講述。
「那時候我幾乎快要活不下去了,我爸媽常年不在家,沒人管我, 沒人能為我出頭。我跟老師說老師不相信, 在全班人面前說我是個喜歡誣陷別人的人, 讓大家不要跟我玩。」
黎岩愣住了,完全不相信這樣的經歷會出現在陳鋒成身上。
她安靜聽著,沒說話。
「他們放學後就把我堵在學校後院, 搶走我爸媽給的生活費, 強迫我吃垃圾桶里翻出來的垃圾。」
陳鋒成頓了頓, 「算了,這些沒什麼可說的。」
他抬頭望了望窗外,「是你在路上碰見我,幫我擦掉了臉上的污漬。」
黎岩眨了眨眼,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因為她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印象。
「你應該已經忘記了,我只是你放學路上的一個過路人。那天你好像心情不太好,跟我說你在旅遊時交到一個好朋友,但忘了問好朋友叫什麼名字,甚至都快忘了她的長相。」
「你說她是你第一個好朋友,我就問什麼是朋友。」
「你說……」陳鋒成偏頭,似乎想要看著她,但終究忍住了。
「你說她知道你的夢想,就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告訴你我的夢想是殺了那群欺負我的人,然後做一個能夠保護別人的人。我問你,你知道我的夢想了,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嗎。」
陳鋒成轉過身,看著她,「你說……好。」
他向前邁步,看著一臉茫然的黎岩,步步緊逼。
「你說你想登上更大的舞台,我可以幫你。」
黎岩猛地一顫,控制不住地後退。
「你說你想要成為有很多粉絲的明星,得到很多很多的愛。」
「我可以愛你。」
黎岩背後已經抵上門,手摸上身後的門鎖,做好時刻開門跑的準備。
陳鋒成卻停住了。
垂下眼,看不清神色,只是周身瀰漫著極度哀傷的氣息。
「黎岩……」他喉結滾動,「我們沒有可能嗎?」
黎岩根本不記得他說的這些事情,聽起來就像在聽局外人的故事,除了震驚和可憐以外沒有太多的情感。
她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根本不記得這些。」
眉眼止不住的愧疚。
「那你的好朋友呢?」他幾乎是很快地接了一句。
黎岩說:「……也不記得了。」
陳鋒成沉默了。
半晌,緩緩笑了出來。
「你喜歡溫藝嗎?」
話題轉變得好快。提到溫藝,黎岩就忍不住臉一紅。
抿唇,「……喜歡。」
陳鋒成看著她臉紅羞澀的樣子,心想,她根本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有多痛。
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在意。
「好,祝你們幸福。」
黎岩出門聞到外面的空氣,頓時覺得自己重生了一回。
瘋了。她想。
朝著操場那邊走去,溫暖的陽光打在她身上,作用卻不如一個日光燈。
都瘋了。
短短几分鐘,心境發生了巨大的轉變,黎岩到現在都是懵的。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陳鋒成大概從此以後不會再糾纏自己了……好吧雖然他之前也挺有分寸的。
少了個莫名其妙的追求者,黎岩覺得身體都變輕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遠遠看見溫藝正坐在草坪上寫題。
腦子裡在想陳鋒成剛剛說的話。
小時候……?旅遊?好朋友?
黎岩搖了搖頭,既然當時沒有記住,想必也不沒有多麼重要。
黎岩不相信自己的記憶力會差到想記住的人卻記不住。
在空中揮舞了兩下球拍,將那些困惑的事全部拋到腦後,扔得遠遠的。
蹦蹦跳跳地來到溫藝面前。
「怎麼來得這麼慢?」溫藝抬頭看她,光線浸入瞳孔,將顏色變幻成淺,看起來溫柔極了。
黎岩敦地坐下,雙腿盤起,遲疑了一瞬,「球拍太爛了,我挑了半天。」
她想,還是不要讓溫藝煩心了。
溫藝看著她,動作靜止,沒說話。
黎岩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溫藝盯著她看了半晌,看得黎岩差點忍不住全招了。
「說謊話的人,要受到懲罰哦。」溫藝說。
黎岩來了興致,「什麼懲罰?」
「一些……」溫藝微笑著,環視一圈,意味深長地看她,「不太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懲罰。」
黎岩:「……」
黎岩還是招了。
不過全程的重點在後面,陳鋒成明確表示祝福兩人,想必這下是真的死心了。
黎岩還是很愉快的,也不打算計較他鎖門的事,只覺得無比輕鬆。
黎岩:「……我說我們倆沒有可能了,他問為什麼,我說因為溫藝實在太喜歡太喜歡我了,我的魅力大到她根本就放不下我。」
說著眯了眯眼,悄悄觀察溫藝的反應。
溫藝的重點卻在:「好朋友?」
黎岩有些無趣地聳肩,「我也不知道。」
「……」
神情有些異樣。
黎岩扣了扣球拍上的網格,「小時候的事了誰還記得。」
溫藝:「……」有點心痛。
黎岩繼續說道:「記不住說明根本不重要唄。」
溫藝:「…………」啊。
黎岩:「都是姐的過客!」
溫藝:「………………」徹底心碎。
期末考試在一月底,考完還要上一個星期的課,二月中旬才能放假。
這是高中生涯最後一個完整的寒假。
馬上就是溫藝的生日,黎岩還沒想好具體送什麼禮物。
期末考試前的氛圍比較緊張,黎岩做題做得頭疼,叼了根棒棒糖在嘴裡,解題過程寫一半卡那了,筆尖一轉就畫了個人頭出來。
最近天天在課上開小差畫溫藝,好幾次差點被老師抓住,溫藝為此苦口婆心說了她好幾次。
但每次黎岩在她旁邊畫下自己的時候,又會閉嘴。
黎岩忍不住笑了起來,「真雙標。」
溫藝拿起她的畫,每一張都看不膩。
「下次別在卷子上畫了,作業寫完之後專門拿張紙畫。」
在卷子上畫畫的後果就是不管畫得有多好,最後都要擦掉。
溫藝沒讓她動手,自己拿起橡皮,一點一點抹去。
黎岩看著她的動作,突然靈機一動,「我還沒正經給你畫過畫吧。」
溫藝手上的動作沒停下,「嗯?」
黎岩興奮湊近,「我送一張畫給你吧?」
溫藝偏頭,撞進她亮晶晶的眼睛裡,嘴角上揚,「好。」
不過……
「只有一張畫也太單調了吧,」黎岩想了想,「你還有什麼其他想要的嗎?」
溫藝安靜看著她,「想要你。」
黎岩:「……」
「不、不要說這種!」黎岩似乎在漸漸習慣,臉頰升溫速度已經比之前慢了許多,不過依舊輕易緋紅。
按了按眼尾,「說正經的。」
溫藝仔細想了想,「那……想要我們兩個人的畫。」
「嗯?」黎岩停頓,「嘶,也不是不可以。」
溫藝伸手,替她把脖子上的圍巾往下壓了壓,不遮住她的嘴唇和下巴。
「那是不是需要參考?」
黎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參考?」
溫藝整理好圍巾,順勢在她下巴上撓了兩下,癢意直達心底。
「難道,不需要我們兩個的合照嗎?」溫藝說。
「……噗,」黎岩實在控制不住,「你想要合照就直說嘛。」
說來也是,兩人在一起玩了這麼久,連一張正經的合照都沒有。
黎岩不怎麼愛拍照,相冊里都是些花花草草和路邊的小動物。兩人出來玩時,溫藝也沒有提出過。
「最主要的是想要你。」溫藝說。
「……」黎岩吞咽了一下喉嚨,自動忽略這句話,「那我們什麼時候拍張照,我把它畫下來送給你。」
黎岩開玩笑似的說,「你最好把它裝在相框裡裱起來,掛在客廳牆上。」
卻沒想到溫藝一本正經:「我也是這麼想的。」
黎岩:「……」
溫藝生日那天正好是周六,黎岩想了想,還是沒叫上鄭思生她們。
一方面因為兩人最近都在緊張地備考,還有一方面是……好久沒有單獨跟溫藝出去玩了。
周五晚上放學,黎岩照常把溫藝送到樓下,扭頭轉身飛速回家。
抱著一個半身高的白色盒子,在手機顯示十二點整時。
按響了溫藝家的門鈴。
(本章完)
作者說:感謝觀看~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