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2024-11-17 06:03:52 作者: 不及流光
  雲出岫此言一出, 雄娘子的眼中忽然放出湛湛精光。他足尖一挑,地上的長劍轉眼便已重回手中,化作閃電朝著水母陰姬直刺而去, 後者長袖一掃,正要擋開他的殺招,誰知道雲出岫卻從側面殺出,一掌拍向他的手臂!烈烈寒風旋即席捲而來,他不得不後跳一步, 避開了對方的攻擊。

  「你這是做什麼?!」雄娘子挑起眉,難以置信的問了一句。「水母陰姬才是我們共同的的敵人,你為什麼要對我出手?!」

  「笑話, 誰說, 我和你就是一國的了!」雲出岫撇了撇嘴,朝他微微一笑。漫天飛雪在他身邊逐漸成形,吹動他散落的長髮,雪花襯著他玉雕似的容顏,愈發有種魔性的魅力, 就連雄娘子見此情狀,也不禁微微有些愣神。

  雲出岫雙眼緊盯著他,提防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同時微微側過頭, 對身後的水母陰姬笑道:「我說, 宮主啊,他不能明白,你又明不明白, 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水母陰姬收回手, 望著他大大方方暴露在自己面前的背部, 心情複雜的答道:「打從我第一天見到你,就覺得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我好像從沒猜對你在想什麼,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雲出岫好像很怕她,又好像一點也不怕她。他做的事,似乎全都沒頭沒尾、毫無章法,但細細想來,此番博弈,倒是他步步緊逼,占據了上風!

  看到他,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司徒靜是個男孩就好了。如此,當年,她便不會把她留在神水宮,會為她尋一處普通人家收養,或許不會武功、不入江湖,或許沒有錦衣玉食,只有粗茶淡飯,卻可以過上尋常人平靜的生活,不必為父母所累。逢年過節,她和雄娘子或許會改頭換面,去看上他幾眼,天明時,就各奔東西……那樣的日子,想來,又有什麼不好呢?

  至少不必鬧得今日這般,左右為難,何其難堪!

  「其實,我才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們總是喜歡把事情想得很複雜呢。」雲出岫察覺到她堪稱嘈雜的思緒,不由嗤笑道。「合作還是敵對,其實無非只有一個理由——我當然不會和一個想殺我的人合作,而要和他一起,殺死一個不想殺我的人吧?我又不傻!」

  說罷,他驟然出手,並指急點雄娘子胸前三處重穴!他那身寒冰內力,光是靠近,也是一陣凜然,雄娘子不禁怪笑兩聲,喝道:「來得好!好個不長眼的毛頭小子,我到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殺死爺爺我!」

  他將手中長劍一掃,劍光閃光猶如霹靂,劍式的變化更是瞬息萬變。此時此刻,他的全部心神,已經完全和手中長劍合而為一,森然劍氣使得四周的溫度再次下降,愈發封住了四周密閉的寒冰!

  劍氣越織越密,好似一張大網一般,將雲出岫整個人包裹在其中,連同他四周的冰雪都變得暗淡了下去,無論往那個方向看去,入眼的俱是如水般密不可分的劍光,風雪嘶吼著想要突破重圍,卻一次又一次的被那鋒利長劍壓了回去。

  終於,流動的劍氣忽然凝聚成一道雪亮的長虹,直往雲出岫的胸口刺去。這一劍勢如閃電、避無可避,無論雲出岫怎麼閃躲,也勢必要被此劍刺中心口,就此敗亡。

  雄娘子的眼中,殺意已然再無掩飾!

  然而,就在此時,雲出岫卻突然暴喝一聲:「你要看著他把我殺死在此嗎,母親?!」

  霎時間,那道一往無前的劍光竟被打偏在了一邊,在雪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猙獰的劍痕。一根冰柱刺穿了雄娘子的右肩,從他的背上急穿而去,深深的刺入了對面的牆壁!


  水母陰姬胸口劇烈起伏,卻不是因為驟然出手,而是因為雲出岫脫口而出的話語。她似是無法面對雄娘子憤恨的眼神,下意識的側過身去,但一隻手卻拉過雲出岫,示意他站到自己的身後。

  「你……你是不是瘋了,陰姬?!」雄娘子喘著粗氣,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他上次被陰姬打傷,還是對方發現他並非女子,憤怒之下突然出手,而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想不到有一天,她居然會為了一個毫無關係的少年人對他動手!

  「你仔細看看,他是我們的女兒嗎?他只是一個替代品,只是一個略有幾分相似的假貨罷了!你這樣做,難道不怕靜兒在天有靈,也會恨你嗎?!」

  水母陰姬沒有回話,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雲出岫陰陽怪氣的說道:「你這話說的,好像司徒靜活著的時候並不恨她一樣,若是沒有你,如何會有司徒靜?。再說了,你明明知道她把我看做女兒的影子,卻還要逼她對付我,你其實就是想看她再殺一次女兒,好來滿足你的報復心吧?」

  「你——」雄娘子目眥欲裂,實在不想再看到這個人生龍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為什麼他的靜兒死了,眼前的人卻還能活著?為什麼陰姬不能救下靜兒,卻把靜兒應得的憐愛分給了別人?!為什么女兒死了,他竟然還活著……他竟然還活著……

  他想和陰姬一起死去,想要雲出岫給司徒靜陪葬,想要——

  雲出岫抽出雪鳳冰王笛,吹奏笛音,果斷給他加了一層冰殼。此時的大殿,已然被他四溢的內力鑄就了一副冰天雪地的場景,他和水母陰姬身處其中,又都穿著一身雪白的紗衣,也好似兩個會動的雪人一般,和漫天飛雪融為了一體。

  半晌,雲出岫噗嗤一笑,忽然問她:「陰姬宮主,你見過大海嗎?見過漲潮嗎?」

  水母陰姬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轉移了話題。她神色憔悴,表情淒楚,只苦笑著回答道:「我小的時候,是在海邊長大的。因為,我原本就是個漁夫的女兒。」

  「哦?那看來,是我要班門弄斧了。」雲出岫說著,將玉笛橫在嘴邊,緩緩吹出一首悠揚的曲調——海風吹拂著海水,激起層層白浪,海鷗張開翅膀,在水花間穿行,平靜的海面上,一輪朝陽緩緩升起,照耀萬物……

  伴隨著他的笛音,水母陰姬仿佛回到了故鄉,永遠帶著鹹味的漁村,晝出夜伏的父母,勤勞樸實的鄰居,一切是那樣的平靜,卻又那樣的沉悶,千篇一律的生活,讓小小的她的心中,止不住的生出許許多多的不滿來。

  忽然,笛音一轉,曲調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無情的暴風雨襲擊了這處海岸,閃電撕裂天空,巨浪吞噬水面,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水母陰姬的呼吸也跟著變得急促了起來,她回想起了自己還是位少女的時候,獨自一人前去挑戰大海,修煉武功,鋪天蓋地的海浪像是一張無情的大口,隨時準備將她撕碎,然而那個時候,她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可怕的決心,竟然敢一次又一次的跳下海水,在嘶吼的海浪之中沉浮、掙扎,直到又一次回到岸上。

  然後,那一天,當她掙扎著爬上海岸,像只死狗一樣躺在地上喘氣時,一個女人停在了她的身前。年輕的陰姬喘著粗氣,抬頭朝她看去,恍惚之中,還以為是九天仙子降臨人間。那是她見過的最引人注目的臉,它屬於當時武林最尊貴的女人。

  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

  一轉眼,那些曾經威震江湖的名字,已然零落在歲月里,如今世人只知她和鐵中棠,卻再無人知曉昔日的夜帝和日後了。


  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隨著她的思緒,雲出岫的笛音已經又一次變得溫柔平順,縈繞在她的耳畔,就像是暴風雨之後寧靜的海面,一輪圓月緩緩升上中天,正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聽著清越的笛音,她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不管再痛苦,已經過去的,不會再回來,人只能向前看,而苦難也像潮水一般,終有一日,會隨著退潮而散去。

  為什麼這個她從小就明白的道理,竟還需要別人的提醒,才能想起呢?

  「……你其實,是個妖怪嗎?」水母陰姬這樣問道。「就好像我們在想什麼,你全都能明白一樣。」

  「這個叫天賦啦,我生來就是這樣啦,聽師父說,我這樣的還不算最厲害的,世上多的是人能洞察人心,讓我不要太得意。」雲出岫放下笛子,聳了聳肩。水母陰姬的情緒既然穩定了下來,那他們總算可以尋常的說些話了。

  「你要殺楚留香,是為了掩蓋無花盜取天一神水這件事嗎?」他首先問道。水母陰姬看了看他,終於回答道:「無花是我請來講經的,也就是我給了他盜取天一神水的機會,若是被外人得知此事,豈不是有損我的威信?」

  相反,若是盜帥楚留香偷取了天一神水,再被她親手處決,這個故事就只會變成一則有趣的江湖傳聞,不會再有人細究這背後司徒靜的死亡,也不會有人猜到……司徒靜和她之間的關係。

  說到底,她其實比誰都自私自利,不管是女兒、徒弟還是別的什麼人,她都可以為了神水宮將他們犧牲!

  饒是雲出岫已經猜到了答案,聽到她的回答,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有心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然而還沒等他說點什麼,大殿之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人一拳砸在門上,驟然吸引了在場兩個人的注意力。

  「哎呀,應該是援兵到了。」雲出岫小聲嘀咕道。這麼大的動靜,估計神水宮裡的其他人也都被驚動了,這次沒有他和雪鳳冰王笛在,不知道楚留香和原隨雲會怎麼對付那些女弟子呢?

  然而,這個念頭還沒轉過彎,他就聽到一聲緊張的呼喚清晰的響了起來:「老方?老方!你沒事吧?」

  雲出岫:「……」

  這人是誰?

  誰是老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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