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關心則亂

2024-11-17 06:05:13 作者: 拾月光
  正面擊潰謝廣明和他的雁聲傳媒?

  製片人深吸一口氣, 這樣的事誰想著不熱血沸騰?然而他天生是個操心的命,最操心的無疑是錢,多少電影真金白銀地砸進去, 一砸一個不吱聲。

  「可是萬一不成呢,您的投資不就打水漂了……」

  「不用擔心錢的事,」聞秋說,「事實上,我還打算追加一筆投資, 他們能高調宣傳,為什麼我們不能?」

  壕無人性啊!製片人睜大眼睛,說實話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老闆多有錢, 怎麼幾百幾千萬聽起來就跟灑灑水似的?但即使再有錢, 也不能就這麼拿去填無底洞啊,製片人連忙勸道:「不不不,我還是建議您拉投資……」

  這事兒以前也提過,但老闆任性又傲氣,尤其不喜歡被人指指點點, 寧可自己花錢自己做主。可現在畢竟形勢緊迫,製片人苦口婆心,拉著聞秋科普了許多分散風險的必要性。

  這一次, 聞秋沒有堅持。目前為止, 他投入項目的資金都是自己賺來的, 他的小金庫已經所剩無幾了。如果要追加投資,必然要去拿家族的錢——不是不可以,但那又是另一種人情上的麻煩。

  而最觸動他的是製片人的一句話:「當導演和做編劇不一樣, 可不能太獨啊。我知道您能力強, 但拍電影真的不是靠單打獨鬥能做成的事。」

  聞秋抿了抿唇, 他也意識到如果想要拓寬職業道路,就必須逼迫自己做出改變,「好,那找投資的事……」

  「交給我!」製片人拍拍胸脯,「這可是我的老本行,而且您要相信,業內願意和您合作的公司多著呢!」

  聞秋對他很放心,便放了手地交給他做。

  製片人效率奇高,沒過幾天就篩選出了不少不錯的融資對象,整理成冊後交給聞秋審閱。聞秋接過那厚厚一沓紙,翻看第一頁,眼睛就睜大了,那四個字赫然是「風華傳媒」。

  他就說裴渡怎麼沒趁機來噓寒問暖,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聞秋的手指在那個華麗的Logo上敲了敲,問投資人:「為什麼找風華傳媒?」

  「是他們主動找上門的,而且表現得很有誠意。」製片人眉飛色舞地說,「風華傳媒之前投資過很多您的作品,每一部都大賺特賺……」

  「哦……」又不是乞丐拿著碗討飯,他為什麼要接受裴渡的施捨?聞秋直接翻過了那幾頁,「先看看別的。」

  聞秋帶著手底下人加班加點,做了一份完整的融資計劃書,接著便和製片人兵分兩路,大量地去見投資人。

  過程困難重重,他沒有人脈也沒有經驗,況且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們正處於困境,甚至有人當著聞秋的面直言道,他不想與謝廣明作對。

  即使願意考慮投資的公司,給出的條件也很嚇人,有的只願意出100萬,卻要求票房對半分帳,有的甚至想染指公司的股權。

  從別人口袋裡掏錢,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聞秋連吃了幾天閉門羹,雖然沒拉到多少投資,但應對大場面的經驗著實提升了不少,心裡素質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放在一個月前,他都很難想像自己可以在大公司的高管面前吹得天花亂墜,把一個影兒都沒有的電影吹成好萊塢拿獎熱門。

  他的精神越挫越勇,可惜身體本質上還是個菜雞,陪著投資方連喝了幾天酒,就隱隱感覺不太對勁了。


  這天他又喝得大醉,迷迷糊糊回到家裡,只覺得胃隱隱犯疼。隨意剝了兩粒胃藥塞嘴裡,他就蜷在沙發上睡著了。

  結果後半夜,他就被劇烈的胃痛給疼醒了。聞秋睜開乾澀的眼睛,只覺得頭疼欲裂,眼前天旋地轉,胃裡一陣翻騰。八成還有點發燒,喉嚨里像吞了塊炭一樣灼熱。

  他爬起來想喝口涼水,誰成想酒跟本沒醒透,腳一軟就栽在了地上,肩還磕到了茶几,撞出了好大的動靜。

  「嘶……」聞秋捂著肚子,坐在地上緩了會兒,胃疼得卻越來越厲害,額頭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淌下來。四下里沒找到手機,他掙扎著想自己爬起來,卻聽到臥室的門開了。

  「爸爸!」聞知堯光著腳,一臉焦急地跑過來,「你怎麼啦?!」

  「沒事,有點喝多了。」聞秋搭著他稚嫩的肩膀站起來,有氣無力地坐回沙發上。

  聞知堯快氣死了:「上次你答應我說以後不會再喝那麼多了!」

  聞秋嘆了口氣,這酒他也不想喝,然而酒桌文化避免不了,他不身先士卒,難道指望他那三高的製片人和項目組裡的小姑娘去陪酒嗎?

  「對不起嘛,」他輕輕哼著道歉,「寶寶去給杜醫生打個電話好嗎?」

  「我馬上就去。」好在聞知堯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情況了,不會像最開始那樣急得直哭。他跑去拿自己的手機打給了家庭醫生,然後又跑到廚房倒了杯溫水給爸爸喝。

  醫生來了之後,給他做了檢查開了藥,聞秋勉強洗了個熱水澡,感覺好了些,便在聞知堯的監督下去床上休息了。

  聞知堯守在他床邊,眼眶紅紅的。他想了又想,明知道這是爸爸明令禁止的事,但還是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機,打給了一個他信賴的人。

  /

  聞秋睡得並不安慰,胃不舒服,頭也痛得要死,翻來覆去把被子也蹬開了。

  可腿肚子剛察覺涼意,就有一隻手鍥而不捨地把被子給拉了回來,嚴嚴實實地給他蓋上。朦朧間他又感到什麼涼涼的東西覆在了額頭上,好像是濕毛巾。

  更舒服的是氣息,好像陷入了一片清涼的雪,渾身的燥熱感都消散了。

  那氣息的主人,仿佛就在很近的地方,很快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落了下來,像揉搓小狗似的,緩緩梳理過髮絲間,幫他按摩隱隱作痛的腦袋。

  聞秋舒服得發出唔嗯聲,臉頰不自覺地湊近了溫熱的掌心裡。因為太熟悉了,太依賴了,所以過了好一會兒,他一鍋熱粥似的腦袋才感到些許不對勁,勉強睜開眼睛,就看到一直坐在床邊、盡心盡力照顧著自己的男人。

  四年多了,不記得他們之間何時有這樣平和地相處過,像是真實,又像是夢境。聞秋努力想把自己撐起來,酸澀的眼睛眨了眨,「裴渡?」

  「嗯。」裴渡按著他的肩膀讓他躺好,又給他掖好被角,「別起來,小心著涼。」

  「你怎麼在我家?」聞秋沒什麼力氣,聲音也是又輕又啞的,「哦,是不是小知了……」

  「他說爸爸又把自己折騰病了,」裴渡說,「他要我來照顧你。」

  這孩子,是嫌他現在還不夠煩嗎?要是放平時,聞秋早就豎起全身的刺,鼓成一隻胖河豚了,但是他現在燒得暈暈乎乎的,說話的力氣都不大有,所以只是半闔上了眼睛,「我沒事,你走吧。」


  「你一直都和我說,你現在過得很好。」裴渡沒有離開,不僅沒有離開,還伸手掰著他的下巴,不允許他迴避目光,「但是這幅樣子,你讓我怎麼相信你過得很好?」

  是啊是啊,又被你看到狼狽的樣子了。我的確不如你,操縱著一個商業帝國還遊刃有餘,我光是耕耘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要竭盡全力了。聞秋腦子嗡嗡地想著,但是我又沒上趕著到你面前現眼,我怎麼樣和你有什麼關係?

  聞秋說不動話,就兇巴巴地瞪著他,可惜因為發燒眼角都是紅的,很沒有威懾力。

  「無話可說嗎?」裴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厲,手指緩緩摩挲著他有些乾燥破皮的嘴唇。聞秋才注意到他胡亂套上的衣衫,和眉眼間竭力壓抑的憤怒。他想像裴渡是如何在半夜接到小知了的電話,如何心神不定地匆匆趕來,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默默照顧了整夜……

  可這又不是自己的錯,是他自己關心則亂。

  「才不是,」聞秋順嘴咬了他的手指一口,「我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裴渡很快地收回了手指,但不是疼的,而是被他口腔里的溫度燙了一下。他知道聞秋接下來所有要說的話都是為了惹自己生氣,所以他雖然心中極度不悅,但仍然把嗓音放得溫和:

  「為什麼不接受風華傳媒的投資?」

  唾手可得的好處不要,跑出去看人臉色,把自己喝到傷了為止。為什麼要這樣偏執、這樣倔強、這樣不留餘地?

  「你那是投資嗎?你那是白送一個億。」聞秋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花你的錢,走你鋪好的路,做你的情人和寵物……跟以前有什麼區別。」

  「我沒有要求過那些回報,你是自由的。」

  「那我就更不能白要了,」聞秋拍了拍他的手背,「裴渡,你到底明不明白?」

  怎麼可能不明白?他又不愚鈍,況且那是四年輾轉反側的痛苦思索,他不會不明白。

  裴渡反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裡,他帶過了這個永遠爭論不出答案的問題,換了副公事公辦的嘴臉:「那麼拋開人情不說,只是站在公司發展的角度,你也該清楚風華傳媒是最好的選擇。」

  「融資最重要的是信任,你能獲得多少信任,就能撬動多大的資金。但是現在誰都知道你被謝廣明針對,沒有人敢輕易給你下注。」裴渡有條不紊地分析道,「你第一次做導演,沒有人相信初出茅廬的你,但我相信——不是出於感情,而是我了解並認可你的能力。我願意為你投資,是因為相信你能給我帶來豐厚的回報。」

  即使是說服者,他也永遠是一副穩操勝券、從容不迫的樣子,也好像全天下的理都在他嘴裡。聞秋都能想像當裴渡站在那些他費盡全力才能走進去的會議室里,能多麼輕易地說服那一個個挑剔而精明的商人。

  「好啊,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儘管仍有些虛弱,聞秋還是撐起了身體,靠在床頭上,與他平視,「接受風華傳媒的投資可以,但是我不想要特殊對待。你對別人有多狠,就對我也不要手軟。」

  「……」裴渡沉默地掃了他一眼,病中的OMEGA看起來蒼白荏弱,好像一枝被雨水淋濕的梨花,只會讓他感到憐惜和心疼。對著聞秋,他連「狠」這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

  聞秋好像讀懂了他的眼神,提了一口氣,嚴肅地告訴他:「一個億的投資,我可以收,但是我們要簽對賭協議,如果賺了錢,我把三分之二的票房收益權給你,如果虧了錢,我就用公司股份連本帶息地賠給你。怎麼樣?」


  和自己老婆簽對賭協議,我瘋了嗎?裴渡覺得荒謬,然而透過那執著的目光,他仿佛望見了永不黯淡的星星,心驀地一動,比起呵護掌心裡的雛鳥,他意識到自己或許更愛看他展翅高飛的樣子。

  「好,就按你說的來。」裴渡煞有其事地和他握了握手,心想票房大爆最好,但要是虧了錢,能不能把老闆本人賠給他抵債啊?

  達成了口頭協議,聞秋心裡一直懸著的石頭便落了下來。雖然他給自己提出了很苛刻的條件,但他很清楚這次還是得了裴渡的恩惠——那可是一個億的投資,沒有重重的評估和考察,沒有要求任何擔保,除了色令智昏的裴總,誰敢這樣一擲千金?

  「我會儘快派人與貴公司接洽,把合同敲定下來,」聞秋往被子裡縮了一寸,「以後都正式一點,我不想再在被窩裡談生意了。」

  裴渡贊同地點點頭,心想談判桌前西裝革履、運籌帷幄的聞秋肯定也是極有看頭的。

  聞秋像條軟綿綿的無脊椎動物,很快就已經完全滑到了被窩裡,眼皮也沉沉地合上了,一副消極趕客的樣子。

  一定是很累了,還被迫打起精神和自己談生意,「累了就早點休息吧,等你燒退了我就回去。」

  裴渡伸手想再探一探他額頭的溫度,聞秋卻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說話時那灼熱的氣息便痒痒地撓著他的手心。他說:「都來了,就這樣走了嗎?」

  裴渡的呼吸一錯,抬眼對上了他的眼神。那綠眼睛清澈柔亮,顯出一種病態的水潤,眼神里藏著鉤子,一點點要勾住他的心。

  聞秋沿著他掌心的脈絡緩緩啄吻過去,聲音也是綿軟沙啞很好欺負的樣子,「聽說發燒的人身體裡面又燙又軟,而且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裴總不想試試看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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