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深諳妻不外露的道理, 並不在失意的安雲起面前炫耀,改聊起了他們的生意。
前段時間他們聯手爆出了謝廣明旗下的化工廠污染水源的消息,安家和裴家的資本趁機入場, 做空了謝家的股票,狠狠大賺了一筆。
安雲起打蛇隨棍上,派人攛掇當地村民集體訴訟化工廠,媒體新聞也跟著輪番轟炸問責,爭取每天給謝廣明上個熱搜。謝家的股票跟著一路飄綠, 但凡謝廣明心態稍微脆弱一點,這會兒估計已經上天台了。
「化工廠無所謂,鋼廠才是謝廣明的七寸, 」裴渡說, 「我倒是聽說了一些消息,南城沒建好就倒塌的大橋,用的是謝家的鋼材,倒塌的部分原因據說是鋼筋里摻了廢渣。」
大橋造價18個億,死了三十幾個施工人員, 新聞爆出來後震驚全國。這條罪責如果能坐實,謝廣明就是九千歲的王八也翻不了身。
然而安雲起立刻搖頭,「不不不, 我們不摻這趟渾水, 大橋倒塌是國家級的事故, 上面派人下來查都沒有查到這一層,說明裡面的水深得很,弄不好就得不償失了。況且我要的是謝家完好的產業, 把廠搞垮了對我沒好處。」
裴渡心裡自然知道這一層, 但是不能由著性子狠狠整謝廣明, 他還是有些失望。
「怎麼?手段這麼激進,不像你啊。」安雲起斜了他一眼。
以前裴渡只是淺淺地入局,幫他之餘喝口肉湯而已,但現在他顯然對整倒謝廣明抱有了濃厚的興趣。
「沒怎麼,」裴渡為魚鉤裝上餌料,拋鉤入湖,耐心地開始等待,「心情好,想大開殺戒。」
/
聞秋這邊回到家,滿足之餘渾身上下依舊酸軟無力,後面太久沒被使用,又一次性被用得太過火,到現在還留著鮮明的被貫穿的感受。
也就是他的身體鍛鍊好了,要是以前被裴渡這麼瘋地折騰一晚,他現在就該躺醫院裡掛水了。
聞秋趴在理療床上自己給腰做了熱敷,又摸索著給自己上了藥。清涼的藥膏擠進去,滑膩的感覺觸動了回憶,聞秋不自覺地舔了舔唇角,心想前夫在床上的表現的確沒話說,嫖起來可夠帶勁的。
晚上他把自己調理好了,自覺一切正常地出去吃飯。然而聞知堯坐在飯桌上看到他,就覺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散發出甜甜的香氣,臉色更是紅潤有光澤,便驚奇道:「爸爸開花了!」
聞秋拿勺子敲了他腦袋一下,「我看你是腦袋想開花了。」
「嘿嘿。」聞知堯抱頭傻笑,心裡真高興,因為爸爸自己不知道,他身上都是裴叔叔的味道。
聞秋本想多休息兩天,沒想到就在那天晚上,他突然收到了一條可怕的消息。
最開始是陸冰的一條簡訊:業內朋友發給我的,怎麼回事?圖片.jpg
聞秋點開圖片一看,赫然是電影《自深深處》的宣傳!
然而問題是,這根本不是他的電影,所有的主演都很陌生,唯獨導演是他熟悉的人物——龔長陽!
而電影的出品方,則是雁市一家老牌電影廠——雁聲傳媒。
聞秋立刻打通了陸冰的電話:「你的朋友在哪裡看到這張宣傳海報的?」
「雁聲傳媒的各大社交媒體同時發布的,說是定檔明年暑期。我朋友看到了,立刻就跑來問我,說這難道不是你公司的項目嗎?」陸冰的聲音也帶著焦急,「聞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聞秋定了定心神,大致猜到了是誰在搞鬼,他感謝了陸冰的及時通知,說會去調查清楚。掛了電話一看,有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公司里的人和親近的朋友們打來的。
來不及一一回復,聞秋在公司的核心人員群裡面發了消息,讓所有人到公司開會。他自己換好衣服驅車前往公司,路上先和製片人打電話通了個氣。
很快,製片人、副導演,以及市場運營財務法務等各部門的經理,全都聚集在會議室。焦灼的氣氛四處瀰漫,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困惑和不安。
聞秋坐在長桌的首位,匯集了目前已經得到的所有信息,開誠布公道:「各位,這是一場由龔長陽和雁聲傳媒對我們發起的,惡意的商業競爭。雁聲傳媒僱傭了龔長陽,企圖以先發制人的方式,干擾我們的電影拍攝。」
「另外,我必須提醒大家,雁聲傳媒背後的大股東是謝廣明,擁有32%的股份,他是我們真正要小心的敵人。」
眾人面面相覷,雁市人不會不認識謝廣明這個名字,不會不了解他的手段。
「可這不是明晃晃的侵權嗎?!」有人氣不過地問道,「我們早就決定拍《自深深處》了,顯然是龔長陽盜走了我們的商業機密!」
「不,事情沒那麼簡單……」製片人頭疼地搖搖頭,「《自深深處》的電影版權,是龔長陽以個人身份申請的……」
之前聞秋不在國內,將電影全權委託給龔長陽,便給了他暗箱操作的機會。現在看來,這人從一開始就心術不正。
「可劇本是我們聞總寫的啊,他要是敢拍,我們就直接告他,把他告到破產!」
聞秋搖了搖頭,他的確是對歷史原型進行了大量的改編,使得人物和立意早已與原型不同,如果龔長陽敢直接用他的劇本,自然是侵權無疑——問題是,對方可不會那麼傻。
只要龔長陽先一步把名字用了,再隨便亂寫一個劇本,把電影先拍出來上映,那麼無論故事有多麼的不一樣,對後來者絕對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觀眾可沒耐心研究是非對錯,只會覺得你是跟屁蟲、炒冷飯。
「不是,但龔長陽身上不還有競業協議嗎?!他怎麼能這麼快就去別的公司拍電影?!」
法務尷尬道:「這個,就在剛才雁聲傳媒聯繫到我們,說願意為龔長陽支付80萬的違約金。」
「80萬?怎麼會就80萬……」
「我的錯。」聞秋按了按額頭,「是我太仁慈,不想斷他的後路,所以只設置了象徵性的違約金。」
開公司的坑,他到現在還沒有踩完,一路上獲得了無數慘烈的教訓。歸根到底,他還是不夠狠,不夠趕盡殺絕,只要流露出一點點仁慈,就會被蒼蠅嗡嗡地盯上。
「那麼……現在我們怎麼辦?」製片人舉棋不定地望向聞秋,好像緊緊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全公司的人力物力財力全都投入了這一本電影上,而且沒有接受任何外部投資,風險全部自擔。他們輸不起。
一雙眼睛,更多雙眼睛,全都含著熱切的希冀看過來。聞秋握緊拳頭,知道沒有時間留給懊悔和擔憂了,他必須站出來力挽狂瀾。
「雁聲傳媒不是什麼大公司,所以電影宣傳還沒在觀眾里炒起熱度,我們要做的是儘可能地阻止這部電影上線。」聞秋看向製片人,「舒晨,拜託你去雁聲傳媒走一趟,看看還有沒有談判的機會,拍電影花費的可不是小數目,我們沒有必要搞兩敗俱傷的戰爭。」
「明白。」製片人鄭重地點頭。
「如果那邊沒有退讓的意思,」聞秋又看向公司的法務,「文淵,我不是專業人士,但我認為法律不可能允許這種明晃晃的不正當競爭。一旦談判破裂,我們就立刻對他們提起訴訟,至少要拖慢他們的製作進度。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交給我吧!」
聞秋一口氣給所有人分配了任務,整個公司就像一個巨大的機器飛快地運作起來。這些他親手挑選和培養的人才都爆發出了百分百的鬥志,堅定地站在了他的身後。
散會已是凌晨三點了,聞秋把製片人單獨留下,他端著熱騰騰的咖啡杯,凝神看向窗外,「舒晨,你去和雁聲那邊說,如果是針對我,那就儘管朝著我來吧,我可以陪他玩個痛快。」
他的眉眼蒙著一層陰翳,在夜色的掩映下,顯得冷清而陰鬱,「但是謝廣明如果打定心思對我的電影下手,我會讓他下不了牌桌。」
「我明白您的意思。」製片人道。明明是要去和雁市的地頭蛇對峙,但每每看到他們老闆,他心中便會升起一種奇異的自信,好像天大的困難也無法將他擊倒。
聞秋就笑了笑,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這麼大半夜的讓你過來,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工作明天再說。」
「不辛苦,剛才您的布置很詳盡,就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製片人猶疑道,「如果我們真的沒法阻止那邊的電影上映,那怎麼辦?其實我們也不是非得用這個名字,反正故事都不一樣……」
「你叫我主動給他們讓路?」聞秋緩緩吹散了咖啡上的熱氣,低頭喝了一口,才不緊不慢道,「舒晨,那樣我們才是真的輸了。」
「但我們是大製作,肯定沒法趕在他們之前上院線,這樣輿論會對我們非常不利……」
「垃圾的電影無論包裝得多精美仍然是垃圾,很快就會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里,而偉大的作品永垂不朽,口碑會證明一切,」聞秋輕笑一聲,然而那笑意並沒有到眼睛裡,「你想,還有比正面擊潰他們更過癮的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