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紅的到來就好像往快熄滅的火堆里扔了一把乾柴, 他一說島上有乾淨的酒店可以休息,已經準備好在車上過夜的人高興得都快炸了。
剛打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還有這種好事?
就是這麼多人, 會開車的有不少,就是沒一個會開船的,不過問題不大,千葉島本就在末日前大力發展旅遊業,岸邊自然商鋪林立, 哪怕是沙灘上都有不少租借橡皮艇的攤子,武佩奇帶著人,不一會兒就搜羅出十多條充氣船, 有大有小, 只是放了一年多,氣都跑光了。
有車燈照亮,武佩奇抱著一台手動充氣泵,一番簡單操作,十幾艘癟茄子不一會兒就鼓鼓囊囊的飄在水面上, 白小白不知道從哪拖出一個大箱子,裡面全是螢光色的救生衣,救生衣也幾乎都是充氣式的, 她拿著小打氣筒給救生衣挨個打氣。
一點紅本來還在跟沈璧君說話, 可當他看到這些工具的時候, 足足怔愣了半晌。
從來!沒有!一個人!跟他說這些玩意是用別的工具輔助打氣的!
該死的,這就顯得他跟宮九兩個人格外的愚蠢啊!他們當時還帶著三個土著呢,愣是誰都沒提這事兒!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倆撅著屁股抱著橡皮艇呼呼一頓吹, 他吹得直缺氧都沒好意思說!還想著這東西既然這麼設計, 肯定就是這麼用的, 他能說自己不行嗎?
後來一問,三個人都是一臉無辜的看著他,一致表示:我以為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用意,比如表達一下思鄉之情什麼的……
就很可惡。
尚未入夜,天卻已陰沉沉的黑了下來,湖水亦如墨汁一般,冷風一吹,毛毛細雨打在臉上,更添了幾分濕冷。
壯闊瑰麗的酒店屹立在陰雨中,被幾十隻手電筒的光芒一照,在雜草叢生的青磚里落下一道傾斜的影子。頂樓的窗戶開著,隱約能看到裡面似乎站著一個長發女人,正晃動著手腳,仿佛在進行某種神秘儀式,更有數條晃動的白帆縈繞在鬼影四周隨風飄搖。
林詩音冷不丁看到這一幕,心尖猛地一跳,卻沒有聲張,她把小雲摟在懷裡,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湊近沈璧君,小聲道:「你已經求岳靈珊用技能了麼?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那好像一道鬼影……」
沈璧君往上瞧了一眼,當即倒抽了一口冷氣,穩了穩心緒,小聲道:「還不曾,我想著等白天再找她幫忙更方便些,窗戶里的極有可能是個本地鬼,你莫要聲張,免得叫人驚慌,我想辦法除了她!」說罷,她快走幾步,趕到一點紅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把聲音壓的更低了些:「這裡鬧鬼,你知道麼?」
一點紅:「?」
沈璧君凝重地朝著上面指了指。
一點紅往上瞅了一眼,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慢慢道:「那是晾的床單。」
沈璧君:「……那晃動的鬼影?」
「是小丫頭在玩兒滑板。」
「……」
五星級酒店面積當然不會小,攏共不到七十個人,光是頂樓的一層總統套房就能住下了。
當然了,一點紅他們六個忙活了一天,也就把個套房打掃乾淨而已。
一路顛簸,沈璧君帶的人早已疲憊睏乏到了極點,尤其隊伍里老人孕婦和孩子占了大多數,也不管這是哪,身下睡的究竟是床還是沙發,乾淨還是不乾淨,到頭就睡,沒一會兒就鼾聲一片。
雨似乎下大了些,林詩音將小雲哄睡,然後起身從包裹里翻出條薄毯披在身上,動靜很輕,還是把睡在一邊的關明惠驚醒了,她揉著眼睛,含糊道:「林姐,守夜啊?」
林詩音輕輕「嗯」了一聲。
關明惠道:「今晚就不用了吧,剛才那誰不是說,這一片兒的喪屍都清理乾淨了麼?」
林詩音溫聲道:「白天在車裡睡過了,現下倒是睡不著了,左右我也無事,你快睡吧,明天還有得忙呢。」
關明惠打了個哈欠:「那我後半夜替你,到時候記得叫我啊。」說完,眼皮一合,睡了過去。
林詩音幫她掖了掖被子,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她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看過去,見都沒什麼異樣,尋了個靠樓梯拐角的地方,坐了下來。
樓道里漆黑一片,她點了半根蠟燭放在身側,借著那點微弱的光,她透過窗子,遙遙望著窗外的雨幕,腦子裡紛紛亂亂,一時念著楚留香,一時又想起狠心棄她,獨自遠走關外的表哥,然而更多的,還是這一年來朝夕相處的同伴,死的死,散的散……
與這一年的經歷相比,過往的二十年是如此的貧瘠,甚至連回憶,都尋不出幾樣出奇難忘的事來。
四下里一片孤寂。
忽然間,燭光輕輕晃了晃,一點尖銳的影子突兀地從地面蔓延出來!
林詩音霍然起身,幾乎是下意識的抽出了腰側的短刀。
「別怕,是我。」
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地上的一點燭光漸漸照清了來人。
黑暗從他身上褪去,露出一張蒼白俊逸的臉。
林詩音道:「盛崖余……你沒睡?」
無情坐在自製的座椅上,兩排輪子滾過地面沒有一點兒聲音,他的懷裡捧著一盞夜燈,應該是快沒電了,那盞小夜燈的光非常微弱,還不如地上燒了大半的蠟燭。
他笑笑,道:「在這樣的世界,若沒有人守夜,誰敢放心入睡呢?」
林詩音卻搖了搖頭,悵然道:「方才那位紅先生不是說過,這附近的喪屍都已處理乾淨了麼?不過是心中有事,難以入眠,才尋個守夜的由頭罷了。」
話接的自然流暢,可直到說完,林詩音才倏得一驚,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似的。
在黑漆漆的窄道里,自己居然跟一個陌生男人敘話?
無論是作為李園的表小姐,還是興雲莊的龍夫人,都不該這麼做的,因為這既不像教養良好的淑女,也不合為妻之道。
總之若是放在從前,她本該早早迴避,可她如今竟自然而然地跟人聊了起來,就像太陽要東升西落一樣自然。
不過一年多,她的變化簡直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倒也……沒什麼不好。
她按下了因回憶舊事而起的,不合時宜的驚訝和無措,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暖黃的光將她籠罩,於是孤寂變成了安然的靜謐。
無情並沒有離她很近,座椅停在了兩尺之外,他本是看向窗外的,聽到林詩音的話,才頗有些意外的看向她,黑暗中,她身上泛著淺黃的光暈,清雅絕倫的臉龐好似一朵盛放的午夜幽曇。
他本不是個容易緊張的人,可也不知為何,當看著林詩音的時候,堂堂大捕頭說話居然磕絆起來。
「這裡還算安全,食,食物,也很,也很充足。」
他慌忙轉過頭,看這牆上的壁畫:「方才聽你們說,明日一早便要啟程,路途艱難,何況還帶著這麼多人,不如就留下來吧。」
縱然冷雨敲窗,他仍然能聽見自己的劇烈的心跳聲,噗通——噗通——響得分明。
林詩音忽地輕笑出聲:「這裡當然很好,十天之前,我們被迫從麗景苑離開,惶惶如喪家之犬,若能有這樣一個地方生存,沒有人會拒絕。
其實幾天之前,我路過一個基地,那兒的領頭人也願意收留我們這些人,可我們還是冒險出來了。」她頓了頓,接著道:「只因你說過,崇島有軍隊駐守,島上的生活幾乎與末世前一般無二。」
無情道:「崇島確實強過大多數地方,可若假以時日這裡也未必不如崇島。」
林詩音聲音里透著無奈:「可我們已不能再等了,方才你也看見了,隊伍里有幾位老人,有慢性病,需要一直吃藥,有兩位孕婦,最快下個月就是產期,還有小李,前天就同我說肚子疼,沒有儀器,就連何大夫也診不出病症來。
於我而言,不管是崇島,這裡,或是別的基地都沒什麼差別,但別人不是,每一個決定都關乎他們的性命,我既然到了這裡,就必須為他們的性命負責。」
其實她還有一個原因沒說。
楚留香為了這個隊伍,為了救更多的人,幾乎把命陪進去,她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
無情長嘆了一聲。
「說起來,我倒是很好奇,你們不是在考試是關卡麼?怎麼會到這裡來?」
提起這個,無情不禁赧然,秀而尖的手指在懷裡的小電燈上畫著圈:「考試……沒有那麼容易……所以……」
林詩音道:「所以與其空耗時間,不如來這邊賺積分?」
無情淡笑道:「至少這裡的積分要比那邊容易得多。」
「容易?」林詩音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考試居然比末日求生還難?」
「考試容易,考第一卻難。」想想課本上仿佛天書一般的內容,無情大捕頭對自己的兩個隊友充滿了同情:「尤其考試的內容實在聞所未聞。」
他想了想,又道:「還記得進入關卡之前的那間密室麼?所謂遊戲究竟是什麼?它為什麼要把我們聚集在一起?又為什麼要設置關卡,又通過積分贈予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能力?」
林詩音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遊戲的內情,但我知道,對你們來說,考試一定比末日求生簡單,而且簡單得多。」
無情眼眸微微睜大,忍不住將座椅往前挪了挪,拱手道:「還請指教。」
聊了這許久,起初的那點彆扭勁兒早跑得無影無蹤,林詩音難得調侃了一句:「說你傻吧,你還不流鼻涕,遊戲只說要考第一,又沒有說一定要把試卷上的題目全部做對。」
「遊戲一向百無禁忌,它可沒說不許你修改考試規則。」
林詩音道:「我的想法是,把考試的卷子折成紙劍,然後讓全體學生劍戰,考那一科就用哪一科的卷子!」
(本章完)
作者說:我感覺我又行了,找了個九九六的工作,感覺可以日更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