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祥樓內,食客們坐滿了大廳的桌子,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大廳裡頭里搭有一高台,高台上頭有一說書人正在賣力說著演著,台下的食客們,不少都聽入了神。
「話說,我們的那位皇上,九歲即位,自年幼之時就在文華殿受首輔大人親自教誨,其餘太師太傅更是不用說,就連慈聖皇太后亦是嚴厲督導。若是皇上出了一點差錯,首輔和皇太后能馬上叫皇上及時止損,在一旁常備不懈。按理來說,文武百官再加之皇太后的親自監督,咱這年幼的皇上,總是會長成個好苗子,對否?這二十歲之前,小皇帝確實不負所望,敬天法祖,尊師重道,可誰知,這首輔和皇太后自皇上即位之後,盯了他整整十一年,結果還是在他二十歲那年出了差錯。」
靈惠帝的名聲實在是糟糕透頂,以至於,就算是說書人在酒樓之中如此編排著當朝皇帝,也無人會管。因為民間已經罵聲一片,抓一個說書人不難,難的是抓盡天下人。
其實這些事情,眾人全都是心知肚明,只是這說書人說得厲害,大家即便是再聽一回也依舊是津津有味。眾人給面子地捧場,紛紛問道:「後來呢?後來是如何了?」
這說書人灌了一口粗茶,醒木一拍,繼續說道:「好,諸位且聽我繼續說。」
「轉折就在靈惠十一年,聖上在宮中偶然碰到了一個宮女,只一面,皇上便對此女一見鍾情。眾所周知,紫禁城中,數萬宮女,若是能被皇上看上,那也是她的榮幸。可只是見色起意倒也好說,卻不知這宮女究竟是給皇上灌了什麼迷魂湯,竟惹得皇上對她一人情根深種,至死不渝,後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登還登上了妃位。至此開始,咱們的皇上就開始走上了歪路。起先倒也還好,可誰知越來越不像話,沉迷享樂,耽於美色,過了幾年,竟被那妖妃蠱惑地連早朝也不肯再上。諸位看客說說,豈有此理?自己廢弛早朝來躲懶的皇帝,往史書上去翻翻,究竟有幾個?!實在是有哎.」
實在是有亡國之相。
說書人編排靈惠帝歸編排,這等不要命的話也還是不敢說。
角落之中,溫楚面無表情地聽人談論著靈惠帝的風流韻事,她甚至已經猜到接下來的話了。
說書人繼續說道:「這妖妃和咱這皇上生下了一個公主,封號懷荷。許是因為妖妃之緣故,在諸位子女中,皇上喜愛懷荷甚於所有皇子公主。皇上如今不是喜歡修道嗎,道教裡頭有句話,謂之『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報應就在靈惠二十五年,過年時節,遠從江西封地赴京的禮王,發動了叛亂。」
這位禮王,是已故先皇的弟弟,靈惠帝的皇叔。禮王聲稱靈惠帝被妖女迷惑了心智,大昭國祚傾危,在靈惠二十六年,赴京過節的時候,發動了兵變,直逼紫禁城,史書上記載「禮王之亂」。
那一年,溫楚十歲。
「這場叛亂持續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最後竟然直破紫禁城的大門,滿朝大臣,無人能阻止禮王這場早有預謀的起事,到了最後,若非是國公府出面,也不知這場禍事會持續多久。咱這皇上最後終究是福大命大,未曾出事。可在這場叛亂之中,妖妃不慎落難,被禮王一刀刺死,死後被人挖心掏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此番下場諸位說究竟是不是咎由自取?」
群眾附和。
「就是就是!死得活該,若不是她蠱惑了帝王心智,皇上怎會成了那樣,這樣死了,倒還真是便宜了她。」
「是,若非是她這個紅顏禍水,禍國妖妃,我大昭國運定能更上一籌!」
說書人道:「而那懷荷亦是下落不明,不見屍首,皇上如何都尋不得他最疼愛的公主。現如今,大多數人都說,她是被禮王烹食下肚。傳聞之中,禮王最是嗜血,曾食過生肉。即便無人知道真相如何,可烹食懷荷下肚是禮王死前親口所述,又加之到處尋不得懷荷屍體,如此看來,多半為真。這妖妃蠱惑皇上到了這樣的地步,天理昭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懷荷,即便年紀尚小,但是那妖妃所出,又豈是良善,如此下場,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本一直面無表情的溫楚聽到這話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得厲害,竟連眼角都滲出了一滴眼淚都察覺不出。
一報還一報。
她究竟是犯了什麼錯,要受到這樣的報應?
她這異常的行為惹得周遭不少人朝她看去。
「嘿,你這小道士,笑些什麼?難道覺得這話說的不對?」
溫楚見人都在往她待著的那處角落看來,忙擺手說道:「哪裡的話,我是覺得老先生說得十分之好,聽得開心罷了,一時之間失了分寸,各位看官勿怪勿怪!」
他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有什麼好笑的,能叫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但是見溫楚都如此說了,自也不會再抓著她不放了,不再去理會她。
溫楚擦掉了眼角沁出的淚,正在這時店小二將打包帶走的飯菜裝到了她帶來的食盒之中,遞給了她。
溫楚給了銀子後接過食盒,也沒再在此處多留,轉身就往外頭走去。
方走到門口,迎面走來兩年輕男子,二十歲左右。溫楚見其中一人,看到她後有些興奮。
她對此人並無印象,又觀其二人打扮頗為富貴,更不知是何時會與他們有所交集。
如今她並不想要再與人糾纏周旋,只想著先趕離這處。
她無視了那人灼熱的視線,快步從他二人身側走過,然而擦肩而過之時,卻還是被喊住了。
「小道長,請留步!」
喊他留步的那人名張成湖,是白山鎮上頭太原府知府家的大公子。
他身穿湛藍長袍,單看模樣尚且周正。然若是同身側的那人比起,那便是稍遜一籌。
他身旁的那人名叫林宿簡,是山西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家的公子。提刑按察使掌管司法,正三品的官,在這種小鎮上,儼然算是個大官。林宿簡模樣十分出色,一雙丹鳳眼,在他臉上更顯風流,此人一身絳紫錦服,腰間懸著一塊玉佩。
溫楚見躲不過了,只能回身,她拱手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她不知道二人是想做什麼,但她向來奉行,行走江湖之上,以和為貴的道理,即便她現在心情不大好,面上卻還是帶著幾分和氣。
溫楚聲音清潤,姿容艷麗,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更是晃人心神。
張成湖眼中閃過了一抹驚艷,但更多是帶了幾分不可置信,這樣的人竟然會算命?
旁邊的林宿簡同張成湖是摯友,今日剛好去張府尋張成湖,結果就被他拉來了白山鎮來找一個小道士算命。
林宿簡猜到,眼前這個穿著簡樸,容貌甚殊之人許就是張成湖所要尋的人。
見到張成湖出神,林宿簡輕咳一聲。
張成湖被林宿簡提醒,回了神後才覺失態,忙道:「早聽聞小道長美名,聽說小道長算卦算得准,特從別處趕了過來,結果沒在街上看到道長,原以為是撲了空,未想到小道長竟是來用膳了。」
(本章完)
作者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太上感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