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她聲音柔弱,說話得體,好像她才是那從小經受禮儀姿態訓練的大小姐。
盛倩薇怔愣了一下,忙拋去腦中那荒誕的想法。
她的手緊了緊,「舟珩去世,我十分傷心,連夜趕了過來。」
說著,抽泣了一聲,眼眶裡已有淚水沁染。
「兩年前,我為了成全你們孤身前往國外,那時還跟舟珩大吵了一架,讓最後一次見面以悲劇收場。」
盛倩薇抽了張紙巾,擦拭著眼角淚水,努力擠出一抹苦笑:「在國外這麼長時間,我也想明白了。我當時應該大度一些,否則也不會和舟珩鬧成這幅樣子,無法收場。」
將罪責歸到自己身上,實際在強調——駱舟珩和她才是一對,寧若初就是個插足者。
寧若初聽了,也不惱。
青梅竹馬的情誼,哪兒是她這名義上的妻子能撼動的?
她也學著盛倩薇的模樣,哭了起來,語氣都一模一樣。
「其實,阿珩提出要娶我的時候,我也很意外。我自知配不上他,盛小姐與他才是良配。可……」
聲音頓住,寧若初低咳一聲,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拼命擠出兩滴淚珠。
「可無論我怎麼勸阻,阿珩都不願意解除婚約。我知道盛小姐因為這件事與他鬧了彆扭,也很自責,卻一直沒機會跟盛小姐解釋。」
她略微上前,激動地握住盛倩薇的手。
「沒想到,你會主動過來!」
盛倩薇俏麗的面容出現一絲龜裂。
沒想到寧若初竟然這麼伶牙利嘴。
她以弱勢入手,寧若初效仿。
她說結婚並非自願,寧若初就強調是駱舟珩堅持如此。
一招反客為主,優勢掌握在了寧若初的手裡。
還把盛倩薇襯得成了小丑。
可她並不打算就此罷休,繼續火上澆油:「只可惜阿珩已死,說這些都沒了意義。而且,這些本該都是你的。」
寧若初環顧了別墅一眼。
盛倩薇想證明駱舟珩與她相愛,寧若初成全她,用魔法來打敗魔法。
何況,現實本就戳人心。
盛倩薇臉上的笑容一僵,嫉恨湧上心頭,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寧若初。
這番話,完全戳到了她的痛點上。
三年前,駱氏填海造島計劃完工,駱老爺子把最好的明珠島送給了駱舟珩,算作他的私人財產。
盛倩薇也是在一次拜訪駱老爺子的時候,偶然聽他說起,明珠島是用來給駱舟珩做婚房的。
別墅完工的時候,她還特意感慨:「明珠島風光那麼好,住在那裡肯定很幸福,真是羨慕舟珩和她的夫人。」
沒想到,駱老爺子直接邀請她來參觀已經竣工的別墅。
讓她乘坐駱氏財團的遊艇,欣賞海島風光。
盛倩薇本以為婚事在望,駱老爺子身子快不行催駱舟珩結婚的時候,她篤定那個人會是自己。
沒想到住進去的竟是一個不堪的鄉下女,反把她逼得離開。
烏黑圓亮的杏眼覷著盛倩薇,寧若初關心道:「盛小姐,你沒事吧,怎麼臉色不太好?」
「我……」盛倩薇剛吐出一個字,忽然感到腳下有陣冰涼。
她低頭向下望去,一塊黑漆漆的物體依附在腿上,慢慢往上攀爬者。
盛倩薇視線一定,認出那是什麼東西後,瞳孔皺縮,不顧形象地蹦到沙發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啊——!」
管家和傭人們都被嚇壞了,驚得寧若初立即收回了手。
盛倩薇指著自己的小腿,「蠍……蠍子啊!!」
她瘋狂地站在沙發上踩踏著,抖動雙腿。
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甩不下來那隻蠍子。
盛倩薇被嚇怕了,瘋狂指著圍觀的傭人,以一種命令的語氣:「你們快把它給我弄下來啊!!」
有人想要上前幫忙,卻被陳管家厲喝制止。
「所有人都不要輕舉妄動,那隻蠍子有毒,我馬上聯繫專門人員過來處理!」
此話一出,盛倩薇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瘋狂落下。
恐懼如冰冷的毒蛇一般扼住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
竟是冷靜了下來,全身僵硬呆立著,不敢妄動分毫。
卻反而給了毒蠍機會,尾針向前刺入皮膚,只是一下便脫離。
盛倩薇只感到一瞬的刺痛,小腿的神經漸漸麻木。
陳管家的電話還沒撥過去,別墅門再次被打開,一支做了嚴密防護的小隊恰如其分地進來。
看到盛倩薇腿上的黑色物體,連忙小跑過來,圍在寧若初面前。
「夫人不要怕,我們會儘快處理!」
盛倩薇如遇救星,被恐懼硬憋回去的眼淚再次流淌,崩潰得吼道:「你們快點把它給我弄走!!」
寧若初似是被盛倩薇的反應嚇到了,身子一顫,蜷縮在沙發一角,神色擔憂地指著那隻通體黑色、尾巴格外粗壯的蠍子。
「那是阿珩送給我的,你們千萬不要傷了它!」
「那我怎麼辦?!」盛倩薇的理智在逐漸喪失,朝著特殊人員怒吼:「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快弄死她啊!!」
駱舟珩那邊的人親自吩咐,夫人身子較弱,吃食一定要做的小巧,方便入食。
師父他老人家不放心把這差事交給其他人,就讓冉雲卿做。
這兩年,她每日飲用的藥茶裡面,都加入了平肝名目的菊花。
「駱舟珩表面對你態度冷淡,內里卻是無微不至。」
這別墅的裝修風格,更貼近於寧若初的喜好。
冉雲卿連連咋舌,「他對你這麼好,你卻在浪費他的錢。」
寧若初沒回應,轉而問她:「你真的把盛倩薇治好了?」
提到她,冉雲卿心中生出幾分痛快來。
「當然沒有,我留了點蠍毒在她體內,用銀針封存,她那腿是不能見人了。」
冉雲卿越說越愉快,「我還大發善心讓她自帶天氣預報,每到溫度落差大、季節變換之時,就會疼癢難忍。」
寧若初聽了,眉頭微挑,眼裡有淺光掠過,如夜空流行划過,明艷生姿。
「她沒惹你,你幹嘛這麼對她。」
她語氣嗔怪,冉雲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反問:「那盛倩薇體內的蠍毒是哪兒來的?」
寧若初笑而不語,瑩潤的指尖在鍵盤上輕點,播放動畫片。
聽到聲音,冉雲卿湊過去瞅了一眼,眼神鄙夷。
還是那麼幼稚!
十分鐘後,專心盯著電腦屏幕看完那集動畫片的冉雲卿,恍然回神。
她怎麼也跟著看起來了?!
斂下臉上的錯愕,一本正經地向寧若初詢問:「駱舟珩死了,你身上的毒還要繼續留著?」
棉花娃娃里的靈魂一怔。
毒?
難不成,她的病弱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駱舟珩不相信靈心堂的親傳弟子,會是如此嬌柔可憐之輩。
可為什麼?
他這兩年,把她保護得還不夠好嗎?
寧若初支著頭,姿態慵懶,說出來的話都帶著嫵媚的調調。
「你那句話不是說得挺好?」
駱舟珩死了,影響力卻仍然存在。
冉雲卿不解:「我現在是你的私人醫師,你沒必要繼續讓毒留存在身體裡,跟往常一樣在外人面前演演戲就行了,畢竟你挺會演的。」
駱氏財團,總裁辦公室。
聽到董事會結束,駱高翰和駱榮軒匆匆趕來,詢問會議上情況如何,寧若初是否像之前那般離場。
駱家大爺整個過程中強撐著善意,此刻無外人,心中的鬱悶發泄出來。
他一拳砸到桌子上,憤憤:「齊董事真是老糊塗了,竟然站在寧若初那邊!」
駱高翰和駱榮軒聽了,眉頭紛紛一皺。
他們知道齊董事的話語權和威懾力,老爺子去世後更是幾番向他展露好感,想博得他的支持,都未能成功。
而今,竟然選擇了寧若初?!
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
「爺爺去世後,齊董事就成了整個財團核心人物,在如此緊要關頭,他怎麼會支持寧若初?」駱榮軒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向是個老頑固。」駱家大伯冷哼。
「我還以為,齊董事對駱氏財團所付諸的心血和重視,能勝過他守舊的心理。」駱高翰嘆氣。
老一輩人,總是對「正統」二字有非同一般的執著。
寧若初身為駱舟珩指定的繼承人,他自然會支持,就像當時支持駱舟珩一樣。
「那現在怎麼辦?齊董事德高望重,寧若初又有凌川扶持,近期和冬家來往又來往密切,我們費盡心思取得的優勢,很快就會產生變化。」駱榮軒有些急了。
上次離間寧若初和冬家的關係不但沒有成功,反而讓他們更進一步。
即便冬家那邊還沒有鬆口,也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駱家大爺咬牙,恨恨道:「駱舟珩還真是好本事。」
人都死了,卻還是影響著駱氏的局勢。
若沒有他的提前部署,寧若初早就被這紛雜的名利場吞噬殆盡。
「既然堵不了她的路,就從本人下手!」駱家大伯眼神陰鷙,泛著沉重的戾氣。
……
霧琮作為國內幾大連鎖酒店品牌之一,是有錢人聚集的場所。
因此,在這裡遇到寧家人,寧若初一點也不意外。
寧向晨跟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人士歡聲笑語朝門外走來,正好跟她撞了個照面。
現場氣氛一度尷尬。
寧向晨臉上的笑頓時僵硬,竟有些不敢去看寧若初。
上次的輿論被駱家把控,讓寧家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不少人中途更改合作,還損失了一個大單子。
合作夥伴流失了不少,規模較大的只剩霧家,他才會緊急過來商談。
「駱夫人能光臨,真是讓我這飯店蓬蓽生輝啊。」霧董事長客套地上前。
寧若初微笑回應:「聽說霧琮飯菜可口、環境優美、服務周到,我很早就想過來試試了。」
「駱夫人能喜歡,真是我們的榮幸。只是很可惜,我還有事務要商談,不能陪駱夫人了。」霧董事長識時務地說道。
寧若初頷首,抬頭的時候故意瞥了寧向晨一眼,忌憚地收回視線。
微小的動作,但在場的不是心思縝密的大老闆,就是眼尖人精的高層職工,多多少少都能看得出來。
寧向晨感受到似有若無的視線,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可他是寧若初的父親,怎麼可能低下頭跟她認錯?
思及此,他心裡硬氣了些許。
即便寧若初從他身旁經過上樓,寧向晨也沒有施捨一個眼神。
……
這頓飯,寧若初吃得索然無味,停留半個小時便打算回去。
車內,江晚予探過頭,把手裡的iPad遞給她。
「夫人,關於霧家,摩西查到了些有趣的消息。」
寧若初垂眸,覷著屏幕上的信息,那雙毫無波瀾的眸泛起點點笑意。
江晚予適時開口:「需要我們干預嗎?」
寧若初唇角勾起,不同於往日溫軟的笑意,似頑皮的貓兒一般惡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見好就收,別太過火。」她纖長的手指一圈又一圈繞著捲曲的髮絲,說出來的話帶著諷意,「畢竟,寧家可是我的家啊。」
江晚予猜到了她的打算,點頭:「我明白。」
……
過來的路發生了交通堵塞,江晚予不得不選擇一條較為偏僻的路,保證正常行駛。
寧若初偏頭,覷著後視鏡里後方的車輛。
兩輛車一前一後,刻意保持距離地行駛著。
她聲音冷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甩開他們。」
佩恩羅傑斯看了眼後視鏡,瞬間明白了此時的狀況,激情湧現。
「沒問題!」
他猛踩油門,疾馳過交錯縱橫的道路。
後面的人意識到已經暴露,也不再偽裝,也踩下油門跟了上去。
江晚予建議的這條路,胡同弄堂眾多,便於隱藏自己的同時,也會陷入死胡同。
佩恩羅傑斯不熟悉地形,且車速太快,江晚予來不及勸阻,很快就走了條死路。
那兩輛車跟得緊,順勢追上,將他們堵截在胡同內。
佩恩羅傑斯抬頭,就從後視鏡里看到後面的人下車,手裡或拿著鋒利的水果刀,或拿著半米長的鐵棍。
當即爆了聲粗口:「Fuck!想跟老子乾乾嗎?」
他憤憤解開安全帶要下車,被江晚予拽回來,快速用安全帶把他綁在座位上。
「待在這兒別動?」
說完,毅然下車,迎上後面那群凶神惡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