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上勾拳和果實
怨念中的日子,與今天的場景有幾分相似。
同樣的傍晚,同樣陰森的老教學樓。
弗蘭克走在前面,興奮異常,安柏跟在後面,左手抱住右手手肘,抵擋著從體內散發而出的寒意。
「弗蘭克,咱們回家吧。」
弗蘭克挨間走進教室,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再一會兒,隻要讓我看到傳說中的老校區天台,確認那隻無面鬼影並不存在,我馬上就回家。」
安柏對於弗蘭克的執念無法理解,她疑惑道:
「那種東西,值得你冒險去查看嗎?」
弗蘭克轉身央求道:
「就讓我看一眼,隻要見過真正的靈異之地,我就不會再癡迷於那些假貨。」
安柏臉上浮現出不安,但她無法拒絕弗蘭克,在她心中,已經將弗蘭克視作自己的親弟弟。
她很珍惜弗蘭克,不想讓他失望。
「那就一眼。」
聽到安柏鬆口,弗蘭克向著二層教學樓跑去。
「喂,慢點!」
弗蘭克跑得很快,快到身後安柏的囑咐都追不上他。
他興奮地拉開第一間教室,沒等他看清教室內的樣子,數十根藤蔓便朝著他蜂擁而來,刺破他的皮膚,鑽入他的血肉之中。
怨念並未到此結束,此刻弗蘭克還沒有死,他隻是成為了藤蔓的傀儡。
他愣愣地站在教室門口,望著教室內布滿的藤蔓,怔怔出神。
「我不是讓你別跑那麼快嗎?」喘著粗氣的安柏追了上來。
弗蘭克扭頭看向安柏,用失望的語氣說:「這裡似乎也沒那麼有趣。」
安柏無奈地看著弗蘭克,「我早就告訴過你,這裡什麼都沒有,現在要回家嗎?」
弗蘭克說道:「我還是想去樓頂看看。」
這一次,弗蘭克沒有挨個教室進入,而是順著樓梯直接來到頂層。
老教學樓內部,似乎也沒有老師們說的那麼危險,兩人一路來到最高層,通往頂樓的大門甚至沒上鎖。
打開大門,首先迎接他們的,便是絢爛的夕陽。
安柏忍不住說道:「好美。」
兩人注視著夕陽,弗蘭克冷不丁問道:「安柏,你會一直記得今天嗎?」
安柏依舊沉溺在天邊橙紅色的晚霞中,「當然,我會記得和你一起,看到過最美的夕陽。」
弗蘭克爬上修繕老教學樓屋頂的腳手架,搖搖晃晃來到邊緣,半個身子探出老教學樓上空。
他再次問道:「安柏,你會一直記得今天嗎?」
這一次,他的語調變得低沉,讓安柏感到異常。
等她回過頭的瞬間,便看到弗蘭克朝著她露出一個驚慌的表情,然後身體後傾,摔下天台。
「不!」
安柏衝到老教學樓邊緣,望著地面折叠扭曲的軀體,心臟仿佛被撕裂一般。
下一刻,吳常看到一根藤蔓紮入安柏體內,將某些東西從她體內抽離。
他隻能看到其中一部分,那是安柏剛才流露出的,想要珍藏今天的情緒。
怨念記錄場景到此為止。
吳常皺緊眉頭,思考著弗蘭克怨念中透露出的情報。
有一點很明顯,老教學樓中的藤蔓,或者傳聞中的無面鬼影,和之前新教學樓中的鏡子殺手一樣,都是針對安柏來的。
如果隻是單純為了殺人,那藤蔓沒必要先控制住弗蘭克,然後當著安柏的面,裝作失足墜樓。
更值得注意的,是藤蔓在計謀得手後,並沒有像鏡子殺手一樣,試圖直接殺掉安柏,而是僅從她體內吸收走了她與此事相關的情緒和記憶。
他還記得第一次獲得安柏認可時,系統彈出的任務提示。
「你成功保護了安柏,令她不再完全否定自己。」
想要殺害安柏的鏡子殺手,來自於她對自我的否定。
那奪走她美好的藤蔓怪物,又是針對她哪一項心理問題呢。
難道是她潛意識認為,自己不應該獲得這些美好的情感和記憶?
嘶~
這孩子,不至於活得這麼擰巴吧。
對於從命運手中獲得美好生活,吳常的態度向來是「你不給我就搶」,怎麼還有人獲得了還往外推呢。
問題少年,果然是教師的天敵。
他將注意力從弗蘭克的怨念中擺脫,朝著安柏等人追去。
為了防止被安柏發現,他刻意落後了十幾米,格蕾絲又走得很快,在他查看怨念的時候,格蕾絲等人已經上了三樓。
他跟到三樓時,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三個人少了一個,跟在格蕾絲和安柏身後的馬克不見了。
兩名少女也發現了少年的失蹤,正緊張地四處搜查。
「嘿,出來,這種玩笑並不好笑!」
兩人翻找著她們剛進入過的教室,安柏將雜物櫃打開,彎腰查看著講桌下方,挨個查看可能藏人的窗簾。
而格蕾絲則蹲下查看著學生課桌的桌兜,也不知道她是在劃水,還是在她心裡,馬克已經快進到被切塊這一步了。
就在吳常想告訴格蕾絲,這樣是找不到馬克的時候,隻見兩根粗大的藤蔓從桌兜中伸出,格蕾絲沒來得及驚呼,便被藤蔓拽進了桌兜。
吳常:……
不是,你小子挺能藏啊,還真藏在桌兜裏。
硬核捉迷藏大賽不請你真是可惜了。
格蕾絲的消失,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等到安柏轉過頭,說著:「馬克好像不在教室裏」的時候,教室裏已經隻剩下了她一個。
「馬克!格蕾絲!」
安柏有些慌了,他急切地望向周圍,有什麼糟糕的記憶要從她記憶深處浮現,讓她變得異常焦躁。
吳常見狀一陣心疼,看樣子輪到他出場了。
他正想著要以什麼藉口現身,便發覺有七八根藤蔓沿著地面蛇行而來,似乎想要伏擊他。
他驚訝了片刻,沒想到他也有份。
老校區的怪物有點東西,他眼下可是開著社交恐懼症的,沒想到還會被發現。
既然對方那麼想找自己,那他應該給對方一個機會才對。
吳常沒有抵抗,放任身體被藤蔓拽走,走之前,他將凝虛為實製作出的無人機,變為一層盔甲套在安柏周圍。
凝虛為實製作出的產物,威力取決於他的能量、靈感和意志。
以他現在的屬性製作出的純粹防具,就算是面對怪物的緻命攻擊,也能抵擋上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夠他解決掉安柏的心魔了。
巨力拽動之下,吳常眼前景物飛速變換,等到再次停下來,已經來到老教學樓的樓頂。
此時的老教學樓樓頂,已經完全被粗壯的藤蔓覆蓋,先前消失的馬克和格蕾絲,也出現在這裡。
周圍粗壯的藤蔓像一條條伺機而動的毒蛇,圍繞在兩人周圍,窺伺著可乘之機。
格蕾絲舉著手中的銀色十字架,令藤蔓們不敢輕易靠近。
馬克在她身邊,手中握著一根鋼管,一副隨時要拼命的架勢。
氣勢很到位,不過他充當的效果,更近乎氣氛組,他們能活到現在,沒有像弗蘭克一樣被寄生後殺掉。
一半靠格蕾絲的十字架,一半靠藤蔓們不想強攻。
在樓頂藤蔓的最中心,生長著一顆一人高的紅色果子。
果子如同心臟般跳動,裡面能隱約看到一個蜷縮的人形,模樣仿若嬰兒在母親子宮中的狀態。
隔著果皮,吳常隻能看到裡面存在的剪影,但他的直覺告訴他,裡面的東西是安柏。
並不是指他家的安柏,而是和安柏模樣相近的某種怪物。
它正在孕育,需要養分。
養分的來源,便是天台上的三人。
但它似乎在等待什麼,並沒有著急動手。
見格蕾絲兩人暫時沒有生命之憂,吳常便沒有急著動手,而是使用精英隱匿縮在一旁。
這次安柏的心魔,和前兩次不同。
第一次安柏需要他人的肯定,第二次是安柏被螢光菌團糾纏,需要幹掉螢光菌團。
但眼下這次,問題的癥結在內不在外。
他的靈感告訴他,簡單粗暴的幹掉頂樓怪物,並不能幫助安柏從根本上解決心魔。
這次心魔在於她自己,必須由她自己走出來。
時間大概過去五分鐘,頂樓下方傳來多汁水果被砸爛的聲音。
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化作一記正踢,將通往頂樓的大門踹飛。
安柏看到格蕾絲兩人安然無恙,緊張的表情稍微鬆懈,問道:
「你們兩個沒事吧。」
格蕾絲和馬克呆呆地看著安柏,回道:「我們沒事,但是安柏你,你在發光。」
老教學樓之中,樓層的越向上,盤踞的藤蔓越多,也越粗壯。
安柏能一路砸碎藤蔓,靠的不隻是「極度憤怒」下帶來的力量,還有吳常給她套上的凝虛為實鎧甲。
安柏看著周身的金光,不知該如何作答,隻是說: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跟我走!」
樓頂紅色果子跳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即便是粗神經的格蕾絲也看出不妙,快速向安柏靠近。
但老教學樓的怪物,等的就是這一刻,又怎會讓安柏輕易離開。
啪。
清脆的炸裂聲響起,紅色果實破碎,鮮紅的汁液從中迸裂而出。
隨著汁液流盡,一雙白嫩的手撕破果實表皮,露出一副成熟妖艷的身體。
身體豐腴飽滿,細枝碩果,絕對是成年人的身軀,但這具身軀頂著的,卻是成熟後安柏的面孔。
除了第一時間便被吳常戳了雙眼,捂著眼睛在地上哀嚎的馬克,其餘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格蕾絲大腦本就不富裕的算力,此刻雪上加霜,她指了指樓頂怪物,又轉身指了指安柏,問道:
「她是你表姐?」
安柏咬著下嘴唇,從唇縫中擠出聲音:「不是,她是怪物。」
「你這麼說,可真讓我傷心。」樓頂怪物緩緩開口,聲音仿佛由十幾條聲音叠加而成。
「不是你放棄了我,讓我變成了這副模樣,一切都如你所願,為什麼還要說我是怪物?」
樓頂怪物的身軀潰散,原本鋪在安柏腳下的藤蔓飛速生長,眨眼之間,化為樓頂怪物,貼在安柏身後。
她伸手輕鬆洞穿了凝虛為實的盔甲,一把掐住安柏頸部。
「你又要拉更多人下水,作為你成功路上的養分了嗎?」
吳常詫異地看著樓頂怪物,他能感覺到,凝虛為實鑄就的鎧甲,並不是被力量洞穿,而是根本沒有阻攔樓頂怪物。
因為在凝虛為實鎧甲的判定中,樓頂怪物就是安柏的一部分。
「放開我!」安柏奮力掙紮,想要擺脫樓頂怪物的手掌,但她隻是小學體型,完全對抗不了自己的成年體。
樓頂怪物放任安柏的掙紮,她打了個響指,原本畏懼十字架的粗壯藤蔓,開始頂著壓力向格蕾絲和馬克靠近。
「這次你為了活得更加自在,想藉助他們的死,拋棄些什麼多餘的東西。」
「你還有什麼東西能拋下嗎,如果隻是具空殼,那就太沒意思了。」
「讓我看看,呀,你這段時間遇到了很多啊。肖恩、艾琳,他們感覺很煩人,你一定也受不了他們吧,那我幫你把他們丟掉了。」
提到肖恩和艾琳,安柏的情緒激動起來,她握著樓頂怪物的手用力,竟然將樓頂怪物的手腕掐得骨折。
安柏趁機擺脫樓頂怪物的掌控,仿佛炸毛的小貓,大喊道:
「不許你提他們!」
樓頂怪物看著自己下垂的手腕,臉上浮現出嘲弄之色。
「我不要,你能把我怎麼樣。你現在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但你的潛意識應該會告訴你,如果傷害我,你會有什麼下場吧。」
「那些回憶,你敢面對嗎?」
安柏被戳到痛處,整個人氣勢一頹,蔫了下來。
樓頂怪物得意地靠近安柏,「我就知道,你還是……」
沒等樓頂怪物說完,安柏突然暴起,打出一記上勾拳。
這記拳頭,吳常看得很眼熟。
安柏在格蕾絲家時,兩人在去偷看裸拳比賽前,觀看了肖恩曾經的實戰錄像。
這記上勾拳,便是肖恩的成名絕技,每次用出,都能精準穿過抱架之間的空隙,命中對方下頜。
安柏此時用出,竟然打得像模像樣,一拳精準打中樓頂怪物下巴,打得對方腦袋向後仰去。
「怪物!我答應過肖恩,天黑前要準時回家,沒有什麼比我們之間的約定更重要!」
樓頂怪物後仰的腦袋回歸到正常位置,它一改之前的從容,變得氣急敗壞起來。
「你竟然敢打我?」
「你以為我是什麼,用夠了就可以肆意擺脫的垃圾桶嗎?你想獨自擁有一切,想都別想!」
「我決定了,你們今天都要死!」
樓頂怪物的面容開始扭曲,從安柏的臉,化為沒有五官的空白面孔。
這才是她真正的形態,老教學樓的無面鬼影。
現出原形的無面鬼影向著安柏衝來,安柏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就在這時,有人從身後握住了她的手。
她轉身看去,發現她身後站著的竟然是肖恩。
吳常在安柏耳邊說道:「別分心,現在是你的戰鬥,在搏擊之中,永遠不要把你的背面沖向你的敵人。」
安柏聽後,轉身看向無面鬼影。
她本以為無面鬼影已經撲到面前,卻發現無面鬼影像是被人按了慢放,身子在空中移動的格外緩慢。
「技能名稱:空間折叠。」
「技能說明:你已經接觸到空間變換的真諦,可以通過拉伸和折叠空間,自由改變物體的空間位置。使用範圍:一百米;最大折叠空間:十米;冷卻時間:視技能使用程度而定,最低15秒。」
「備註:在裏世界施展時,空間折叠受高效空間利用增幅。」
圍繞安柏心魔產生的怪異空間,都被視為裏世界,雖然不是吳常展開的裏世界,但被扭曲的空間規則,同樣觸發了他高效空間利用對空間折叠的增幅。
無面鬼影和安柏之間,被吳常插入了一段拉伸空間,這段空間長一百米,讓原本瞬息而至的攻擊,被大幅度拉長。
拉伸空間為吳常製作的一段特殊空間,無面鬼影沒有空間系能力,無法從中逃離。
也就是說,在它飛撲出拉伸空間之前,它都被軟控在空中。
吳常沒有和安柏解釋發生了什麼,隻是繼續說道:
「剛才那一拳我看到了,打得不錯,但發力技術不夠,打出的隻有胳膊上的力道,沒有調動起全身的力道。」
他站在安柏身後,現場指導起來。
「現在聽我指令,邁步、蹬地、扭腰、送肩,對,很好。」
在吳常手把手的指導下,安柏再次打出一記上勾拳,拳揮出的瞬間,吳常將拉伸空間解除,飛來的無面鬼影正好撞在安柏的上勾拳上。
安柏拳上的力量不大,但安柏拳頭之外,包裹著吳常的拳頭。
吳常的拳頭上,閃爍著耀眼的天雷。
用拳頭打不碎無窮無盡的蘑菇小人,還打不碎你個藤蔓精?
閃爍的電光將無面鬼影的腦袋融化,剩餘的天雷餘勢不減,直衝雲霄。
飛出十幾米後,在天空炸出轟隆巨響。
安柏緩緩收回拳頭,望著如灰燼般破碎的無面鬼影,不敢置信道:
「這一拳,是我打出來的?」
吳常點點頭,「是你打出來的。」
安柏張嘴驚呼,然後伸出手使勁扯了一把吳常的臉頰。
吳常吃痛,拍掉安柏的手,「幹什麼呢?」
安柏眨了眨眼,「肖恩,你是真的?我剛才還以為看到的你是幻覺!」
吳常揉了揉臉,不滿道:「懷疑是幻覺,為什麼不掐自己的臉。」
安柏:「疼。」
吳常:「……」
呵,我家閨女還挺聰明哈。
安柏小聲說道:「畢竟你出現得這麼突然,那個怪物又飛在空中就停止不動,讓我以為剛才那一切,都是發生在我腦海中的一瞬間的幻覺。」
說到這裡,安柏似乎想起什麼,小聲說道:「肖恩,你怎麼過來了?」
吳常撇了撇嘴,說道:「來叫你吃飯,天都快黑了,還不見你回來,我當然要出門找你了。」
安柏好奇道:「那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吳常一本正經道:「直覺。」
安柏:「啊?」
吳常:「直覺告訴我,你在向我求助,我順著直覺,就找到了你。」
安柏拳頭攥了起來,語氣畏怯道:「肖恩,你真的什麼都會幫助我嗎?」
吳常點頭道:「當然。」
安柏低著頭說道:「如果我犯了錯,犯了很大的錯,我誠心懺悔的話,你可以原諒我嗎?」
吳常面色平靜地說:「我無法提前向你保證,會不會原諒你。」
見安柏變得低落起來,他繼續說道:
「我的話沒說完,我雖然不能確定會不會原諒你,但我們是一家人,遇到問題時該做的,不是誰諒解誰,而是想辦法解決,一起面對。」
聽到吳常的答覆,安柏似乎又有了信心,她眼神變得堅定起來,說道:
「肖恩,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如果不這樣做,剛才的怪物遲早會復活。」
安柏翻開化為灰燼的藤蔓,從中找到一枚聖女果大小的鮮紅果子,這顆果實的形狀,與剛才孵化無面鬼影的果實相同。
她似乎下定某種決心,閉上雙眼,將果子吃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