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染紅了潔淨的地面,東宮的侍女見盧寒煙臉色慘白的站著,趕忙過去勸她:「娘娘……不如算……」
「這事兒算不了!」盧寒煙爆發出悽厲的怒吼,「滾開!」
她理了理鬢邊凌亂的碎發,紅著眼睛看著洛陽王。
「長幼有序,自古長嫂如母,周復!你竟敢箭射長嫂,你對得起你大哥嗎!你對得起先帝嗎!這裡是京城,不是你的神都洛陽!」
洛陽王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沖左右道:「區區雀座,安敢驚王駕,走!」
周晚吟揮了揮手,女官開道,護衛們護送他緩緩踏進了東華門。
盧寒煙不敢置信的看著洛陽王緩緩朝著自己走來,心涼到了谷底。
這還是那個胖冬瓜嗎!
她守寡多年,一直精心養著兒子,也不是沒怨過先皇,留遺詔讓崔氏的兒子做洛陽王,自己的兒子只能讓新君封了個端郡王。
後來看那洛陽王讓崔太妃養的呆呆愣愣的,還胖成了個冬瓜,她心裡平衡了不少。
她的兒子聰慧俊秀,斯斯文文的,往那兒一站,便知道是矜貴人家的好兒郎。
可誰知道,這短短五年不到,那胖冬瓜竟然瘦了……
如此龍章鳳姿,天日之表,豈是她兒子能比得?
她愣神間,神都儀仗已經到了跟前。
洛陽王抬手止住了身後的眾人。
「端王太妃,我的王旗不會回頭。」年少的君主面無表情的看著盧寒煙,「你再不讓開,地上躺的,就不是侍女了!」
「你……你……」盧寒煙又驚又懼,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我是你大嫂!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對你如何了?」洛陽王英氣的眉頭一皺,「皇后入地宮,大嫂哭哭啼啼在這裡攔著,耽擱了吉時,你端王一家耽擱得起嗎!」
「我哭哭啼啼?」盧寒煙聞言委屈的渾身一顫,「我只不過是想同你要一個承諾……」
「夠了!陛下春秋正盛,你們母子能不能繼續賴在宮裡混口飯吃,該去求皇兄,而不是求本王。」洛陽王大聲說。
「孤王今日是奉命進京送皇后娘娘,至於別的,我聽不懂,也不願懂。」
盧寒煙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麼棒槌似的人,她被狠狠噎了一口。
霍雲也是個棒槌,但他們年歲差的不算多,又男女有別,霍雲不大好對她一個女人口出惡言。
洛陽王就不同了,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
「你這孩子,你母親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嗎?」盧寒煙收拾了心情,拿出了幾分長嫂的威嚴來,「我再怎麼樣,也是你的嫂子!你就是這樣同我說話的?」
洛陽王揮了揮手,讓王旗先行,沖盧寒煙冷冷道:
「我這麼同你說話怎麼了?長幼有序,但也尊卑有別!本王乃神都洛陽之主,你兒子不過區區端郡王,你也不過是個端王太妃。洛陽黑龍王旗在此,你見君不拜,本王治你罪了嗎?你還要本王對你怎麼客氣?」
「狂妄!」盧寒煙抖著手指著洛陽王,「我是章懷太子妃!我的丈夫是東宮之主!」
「現在不是了!」洛陽王目光如炬,「章懷太子已經薨逝十一年了,你如今不是章懷太子妃,而是端王太妃。你的兒子只是郡王,你見了本王,本就該行大禮的。」
「周復!你瘋了不成!」盧寒煙瞪大了眼睛看著洛陽王,「自家人之間,你與我論這些?」
「為何不論?」洛陽王道,「君是君,臣是臣,我洛陽乃是留都,洛陽王旗僅次於天子旌旗,我與你論兄弟,稱你一聲長嫂,敬你是情分,不敬你是本分。若論君臣……」
後面的話他沒說下去,神情冷冷的看著盧寒煙。
盧寒煙顫抖著身子,想要說什麼,身後的太極殿方向又傳來了樂聲。
洛陽王臉色一變,他轉頭看一眼殷溪:「殷將軍,還不把這瘋婦給我拖下去!」
殷溪聽他們吵了半天,早煩透了,抬手就是一耳光,生生把盧寒煙扇翻在地。
「閃開!」
東宮眾人早嚇得面無人色了,慌裡慌張扶著主子縮回了一邊。
洛陽王踩著盧寒煙的衣裙走了過去。
神都的王旗,永不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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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裡,哀樂奏了一遍又一遍。
文武百官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個個心裡頭都著急。
他們是突然得到的消息,捧哭喪棒這事兒要讓洛陽王周復來。
按理說這人選是要提前讓宗正府商議的,前朝的時候還有朝臣們為這個吵得雞飛狗跳的。
但這不是端王受寵麼,陛下對這個侄子最上心,一直帶在身邊親自教養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陛下,這吉時就要到了,洛陽王還沒到,是不是讓端王先……頂……頂上?」老丞相想要勸,看到皇帝不悅的神色,後面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
周惜朝淡淡道:「朕都等得?你們等不得?」
老丞相尷尬的往後退了退,不大好說話了。
「皇叔,洛陽王叔叔沒能趕到,不如就讓侄兒代勞。」端王規規矩矩的走出來,小聲道,「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他俊秀標緻的小臉上滿是溫順乖巧,仰著頭望著皇帝。
周惜朝目光涼涼的看盧看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沒說話。
眼看著最後的香要燃盡,大臣們也忍不住互相看了看。
皇后出殯,若是誤了時辰不好,他們做臣子的自然是要勸的。
但……
看皇帝這意思,又不大敢說話,只能不斷朝著門外張望。
「皇叔,洛陽山長水遠,小皇叔年紀小,恐怕受不住路上顛簸,不能趕到了。」端王一咬牙跪了下去,「侄兒前些日子不懂事,惹了皇叔生氣,可皇后娘娘入地宮,這是大事,還請皇叔……」
「不必你代勞,孤王已經到了。」一聲清越的聲音傳來。
眾人轉頭看去,洛陽王人已經到了近前,劍眉星目,英姿勃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