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子青嚇尿了……
護國公柴家的世子,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謙謙君子形象,竟然當眾尿褲子了……
他再顧不得其他,當著眾人的面,掩面拼命跑遠了,連自己的夫人盧氏都落在了原地。
然而他跑的越遠,看到他濕了褲子的人就越多。
大家都是朝廷重臣,宗室親貴,自然是不會笑出來的,只是沉默著看著他越跑越遠……
將軍府的軍士戲謔的看著他跑了一會兒,再一齊上去將人又揪回來,柴子青看著高頭大馬上的霍雲,一口氣上不來,之間暈了過去。
盧氏留著眼淚看著狼狽的丈夫,一時間心內五味雜陳。
她的男人廢了,徹底的廢了。
不僅身體上殘廢了,更是在滿朝文武面前,大失體統,這樣的丈夫,她要來還有什麼用?
別說現在已經廢了右手,就算他手還是好的,他還有什麼臉面在人前拋頭露面?
她緩緩走到了周晚吟的面前,流著淚道:「好妹妹,是嫂子錯了,你就原諒我吧。」
她也看明白了,驃騎將軍府上和他們家無冤無仇的,這都是看著周晚吟的面子,給他們苦頭吃,要替周晚吟出氣呢。
「死的人又不是我,我沒資格原諒你。」周晚吟冷冷的說。
這些人真是好笑,不去向冤死的人墳前下跪懺悔,竟然她這活人的面前哭哭啼啼。
「你不是知道錯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周晚吟說,她稍稍退開了幾步,並不想搭理盧氏。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夫婦是該給那丫頭燒些紙錢,只是采月畢竟是妹妹的丫頭,人是周家人,確實是我家不對的,是該給妹妹賠禮的。」盧氏悲悲戚戚道。
自家男人是徹底靠不住了,她得安撫了驃騎將軍,替兒子的將來打算。
只有讓周晚吟消了氣,驃騎將軍才能消氣,才能放過她。
什麼范陽盧氏女的體面尊貴,在驃騎將軍面前,統統都沒有用。
周晚吟冷冷看了她一眼,又往後退了幾步,到了欽天監的身後。
她和驃騎將軍並沒有什麼私交,今日之事她是真的全然不知道。
驃騎將軍還要如何對待柴家人,她也不想參與。
「你倒是說說看,怎麼陪?」霍雲在高頭大馬上,饒有興致的將身子向前傾,看了看盧氏。
周晚吟不搭理,驃騎將軍難得大發慈悲發了話,盧氏感激不盡,面露喜色:「我……我賠錢……」
她看著那面具,心裡頭有點發慌,但還是緩緩伸出了右手:「五……五十兩。」
「買一等婢女婢才二十兩,五十兩總夠了吧!」她補了一句。
「一條人命,就值五十兩?」
「那……一……五百兩?」盧氏小聲說。
霍雲的面具對著她,並沒有說話。
「五千兩!五千兩!這總行了吧。」盧氏悲憤的說。
她的嫁妝這些年早就拿去給丈夫的仕途打點了,五千兩是她能拿出來的最後的錢了。
「看來,公府還是有不少積蓄的。」霍雲似笑非笑的說。
上次還嫁妝之時,他們拖拖拉拉了好幾天,還以為都搜刮乾淨了呢。
「這……這些都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嫁妝。」盧氏顫聲道,「柴家已經拿不出什麼了。」
霍雲沒再糾纏這個,他隨手指了指暈倒在地上的柴子青:「柴世子受了驚嚇,正好讓我的人帶他下去休息,夫人速速回去國公府,什麼時候取了銀兩回來,什麼時候接你的夫君回去團聚。」
他說著再不搭理盧氏,調轉馬頭緩緩向前。
靈柩再一次啟程浩浩蕩蕩走向了地宮。
端王魂不舍守的跟在隊伍後面,他感覺自己的臉被人狠狠的扇了好幾個耳光,疼的他臉色發白。
但眼睛卻是紅的。
殷深仰頭看了看他:「你怎麼了?」
端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沒……沒什麼。」
「啊?你害怕嗎?你不會也嚇尿了吧。」殷深好心的小聲問。
端王又恨又氣,白了他一眼,不說話。
殷深道:「你害怕也沒什麼,你從前沒見過死人,東南城破的時候,海寇肆虐,比這慘多了。」
「殷深!」端王臉色發青,不悅的瞪著殷深,「你小小年紀,怎麼這般歹毒,人命關天,你怎麼說的如此隨意!」
殷深不高興了:「驃騎將軍說了,止戈為武,只有讓壞人受到懲罰!才能保護好人!只有讓該死的人死了,好人才能安穩的活。」
端王白了他一眼,又不說話了。
殷深自幼便話不多,沉穩敦厚,又寬宏大量,素日裡很少同人爭執,別人偶爾占他一些便宜,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殷深這樣咄咄逼人的樣子。
言語間絲毫沒有對自己這個端王殿下的恭敬容讓。。
寸步不讓,義正詞嚴。
自從失了皇叔的寵愛,各個都來跟他作對了!
他心裡頭恨急了這些人,臉上卻沒多表現什麼,只是心事重重的退到了隊伍的後頭。
他望了一眼最前頭的洛陽王,方才鬧了這好大一出,他都沒有說一句話,自有家將護衛好生守著他。
不讓他沾染上柴家這晦氣玩意兒。
端的是金尊玉貴的神都之主,無人敢惹。
他目光陰沉的看著周晚吟的背影,一言不發。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她出現之後變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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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葬禮極其隆重,地宮封門時已經是下午,周晚吟抽了個空閒想找處清泉準備洗把臉。
到了近前卻瞧見好幾個衛士守著,衛兵們一個個威武高大。
周晚吟朝著水邊望了一眼,只能瞧見那驃騎將軍正站在水邊,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只能瞧見背影。
「姑娘,咱們趕緊走吧,咱們換個地方去。」採蓮趕緊拉了拉她的袖子。
「行吧……」周晚吟不情不願的往後挪了挪。
禮部操辦的葬禮十分隆重,但依照她生前遺願,陵墓依山而建,並沒有改變山水走向,水源從陵前走過,彎彎曲曲的,懸崖之處頗多。
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想要再找個平坦的地方,確實也不大容易。
不過……
周晚吟又朝著水邊望了一眼,跟驃騎將軍搶水……
她目前還沒有這個狗膽。
她慢吞吞帶著採蓮和采萍往退了回去。
采萍還頗為不解:「奴婢瞧著那驃騎將軍不像是壞人,姑娘為何不過去?」
「他那麼凶,咱們還是離他遠點。」採蓮道。
「凶嗎?」采萍笑了,「他那是待別人凶,姑娘同他還算是有些交情呢,怕他做什麼。」
「誰見了他不怕啊。」周晚吟心塞塞的看了她一眼:「他每次出來的時候,都跟土匪下山似的!」
「土匪?」采萍愣了愣,她跟著柴子青夫婦十來年,不怎麼在京城待著。
但……
京城之外的姑娘們都對這遠在天邊,素未謀面的少年將軍傾慕非常。
「怎麼會是土匪呢?驃騎將軍乃是長公主愛子,天子門生,最是尊貴。」采萍小聲道,「他若是土匪,那其他人算什麼了。」
周晚吟嘆了口氣:「你不懂……他捏死我,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似的。」
「他捏死姑娘做什麼?」采萍更懵了。
「這我哪兒知道啊,他這暴脾氣,又位高權重的,萬一得罪了他……」周晚吟想了想柴子青的慘狀,覺得心有餘悸。
「都機靈點,以後離這土匪頭子遠點。」
「周姑娘。」一聲板板正正的聲音傳來。
周晚吟一回頭,就見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黑衣的將軍府護衛。
「!!!」
「我家將軍請姑娘過去一敘。」
「找……找我幹什麼?」周晚吟心更塞了。
「屬下不知,姑娘過去問一問便知道了。」軍士說,目光隱隱有些發亮。
顯然,他什麼都聽見了。
周晚吟緩緩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兜里還有幾兩碎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