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風流雲散
眾人既驚於風逸內力深厚,瞬息之間震裂巨石,又驚於他對蘇星河以及其他人的無禮。
好好一盤棋就這麼毀了?
蘇星河與函谷八友更是兩眼發黑,幾乎昏了過去。
這可不是棋的事,而是蘇星河的師父花費三年心血之作!
一時偌大的山谷,只有勁冽的谷風在每個人的耳邊嗚嗚作響,每個人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風逸若不是失心瘋了,便是沒將眾人放在眼裡!」
「風逸!」蘇星河騰地站起,大喝一聲,猶若半空中打下一個焦雷,直震得各人心中怦怦亂跳,再看到他怒目圓睜,臉罩寒霜,一反之前謙和有禮的樣子,心頭俱是打了個突。
蘇星河厲聲道:「你欺人太甚!」呼的一掌擊出。
他目光炯炯,凝而不散,適才追擊丁春秋行動舒展,輕捷靈動,舉手投足間均是一派高手風範,此時一掌擊出,迅猛兇惡,勁力極為雄厚。
風逸舉手一格,啵,如中敗革,蘇星河身子一晃,但覺一股寒氣直透心肺,微微打了個冷噤。
風逸淡淡地說:「先生這是何意?」
蘇星河兩眼噴火,沉聲道:「先師布下此局,恭請天下高手破解。倘若破解不得,倒也無妨,但你如此搗亂棋局,瀆褻先師畢生心血,縱然你武功高強,嘿嘿,老夫雖又聾又啞,卻也要誓死周旋。」
他叫做「聾啞老人」,其實既不聾,又不啞,此刻早已張耳聽聲,開口說話,竟仍自稱「又聾又啞」,只是他說話時須髯戟張,神情兇猛,誰也不敢笑話於他。
突然間腳步聲響,二十餘名漢子手持兵刃,從屋後奔出來,便是適才抬公冶乾等人上山的一干聾啞漢子,都是蘇星河的門人。
鳩摩智微微一笑道:「風大俠當世豪傑,行事總得講個理字。伱既無法破局,也不該毀了棋局。倘若你這樣便算破局,在場之中恐怕並非你一人可行吧?」
他這話倒也不假,運用內力震裂石頭,他可以,玄難、蘇星河可以,慕容復也可以。其中高低,無非只是所用的時間長短罷了。
故而風逸這種破局,就是明目張胆的耍賴!
慕容複眼中精光一閃,長嘆一聲:「閣下如此行為,不知將蘇先生、大輪明王、少林高僧、段兄幾位高人置於何地?
還是閣下自詡武功天下第一,帶著一個妙齡少女,仍舊能視天下英雄於無物?」
風逸自現身以來,肆意揮灑,意態從容,以一人之力震懾局中。直到此刻,眾人方覺扳得平手。
畢竟風逸現在可是得罪了所有破解棋局之人,武功再高,但在他們六人聯手下,就算能勉強脫身,亦勢必會逃得狼狽不堪。
「不錯!」風逸微微一笑:「風某雖然自負,但面對諸位聯手,想要將你們殺了,卻也沒有絲毫把握。」
他竟然說殺人,眾人又是一怒。
風逸臉上不見任何悸容,很是沉靜道:「不過慕容公子想要挾眾取勝,也就罷了,還說我身邊有姑娘,這是想做什麼?
威脅我嗎?那王姑娘何嘗不是妙齡少女?」
忽然哈哈一笑,身影晃處,突如山精鬼魅般一晃,已然從慕容復、鄧百川之間的空隙中一掠而過,但聽段譽一聲驚呼,卻見風逸仍舊坐著,手上卻多了一支明晃晃的銀簪。
風逸目光炯炯,傲然說道:「我風逸要想在你們聯手之下殺你們,或許不能隨心所欲,但若一心要走,天下誰能阻擋?
誰若自認為自己是丁春秋這種無情無義的孤家寡人,心中沒有在意之人,想要以阿紫威脅我,那就試試看!」
眾人心頭大震,一時俱都愣在當場。
王語嫣見了這簪子,感覺眼熟,伸手摸去,驚呼一聲,原來插在發間的一支銀簪,卻已被風逸神不知鬼不覺地摘了下來。
幾人不見風逸如何提氣發力,但卻能使出如此疾若閃電的身法,自知他所言無虛。
以他這般事前毫無預兆的運勢,若是不拿王語嫣的簪子,而是突然出手襲擊,只怕剛才慕容復、鄧百川等必會有人負傷。
鳩摩智等人又想,縱然他們幾人聯手,或能勝過風逸,但想留下風逸,那是痴人說夢。
阿紫雖是風逸軟肋,這些人也沒誰是無牽無掛的孤家寡人,誰又敢傷害?
丁春秋適才只不過是自知必死,無奈之下,才對阿紫出手,他們卻是不然。
如今有阿紫在場,風逸還有捏抓。
沒她,那才是真正的難纏!
阿紫冷笑道:「你們看到我大哥天下無敵,以後在江湖上沒得混了。這才想著聯手與他為難,卻又抹不開自己這高手面子,方才以他破了棋盤,在此惺惺作態,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蘇星河鬚髮皆張,喝道:「我不管什麼恩怨爭名,可你毀了我師父心血,我必然不與你甘休,這就動手吧!」
他雙掌提至胸前,老臉驀然通紅,全身骨節格格作作響,一頭白髮飛揚而起,威勢十足。
鳩摩智、慕容復亦是展動身形,看似為兩人騰出了場子,卻圍住了風逸左右,眼睛也都盯在他身上。
風逸臉上笑容不止,雙眼直盯著蘇星河,仿佛對鳩摩智、慕容復視而不見。
形勢驀然急迫起來,一觸即發,看此情形只要一動起手來,只怕非得濺血方止。
「且慢。」段譽跨前一步,說道:「蘇先生,這珍瓏難道不是被破了嗎?」
蘇星河聽出他話中有話,當下問道:「此話怎講?」
段譽說道:「這棋局原本為何?」
蘇星河一愣。
「阿彌陀佛!」玄難輕嘆一口氣合十道:「無人無我,打破愚頑,得見本相,風施主果然高明!」
段譽笑道:「正是如此,佛曰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這棋盤就此毀了,何嘗不是破局,解除困擾?」
大理信佛,段譽又從小不愛練武,就喜歡讀佛經,薰陶之下,早就成了佛法大家。
只是理論一大堆,明知王語嫣乃是紅粉骷髏,奈何她縱然是骷髏,卻也是最美的骷髏,這就讓人心念不已了。
風逸哈哈一笑道:「正所謂縱無色相,也是非相,可笑爾等自詡佛道高人,遠不及大理世子!」
蘇星河呆呆不語,
鳩摩智微笑道:「話雖如此,然而此為下棋,並非辯論佛法!」
眾人點了點頭。
風逸環顧四周:「下棋本來是智者所為,多見於文人騷客,然則蘇先生邀請的卻是武林俊傑。
那武林中人最為依仗的卻是武功。
尤其高手交手,不一定靠眼睛,靠的也是感知。但若無法查知對手的形影與氣機,必有敗亡之虞,不正是合了珍瓏之意?
佛門武學的精髓在於一個『空』字,眼中無物,而心懷萬物。
而道門則是將身融於天地萬物,合於自然,故而能無所不在,無所不至,無所阻礙、無往不勝。
所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困獸猶鬥,明明就是弱對強的一種無可奈何,為何值得敬佩?
乃是因為縱然到了這一步,又有幾個人能有他們的博大勇氣?多數人都會跪地投降罷了!」
阿紫驀然覺得在說他們星宿派!
「以弱勝強,需要用智,但若是力能抗岳,又偏偏為山所阻,豈非是個笑話?
在場都是武林高人,卻連這種道理,都不懂,還要段世子為你們解惑,真是可笑!」
佛學武功以「空」為極旨,道家內功則自「無滯、無礙」而趨「無分別境界」,然而場上高手武功雖已臻極高境界,既沒有風逸這種敢於目空一切,肆無忌憚的本事與勇氣。
更加不能領悟這萬物同化,無滯無礙而至無區別境界的理念,又怎麼能應用到實際中去?
一個無區別,就道明了一切!
在風逸眼裡,石頭就是珍瓏,碎石就是破解之道!
鳩摩智忽然心血上涌:「這小子雖然依仗武力,強詞奪理,這番話卻是說得不假,融於萬物,故能無所不在,無所阻礙…」
他感覺他的小無相功,也是如此。
無相,可不就是不在乎形態,只求法意的真諦嗎?
鳩摩智心中激動不已,轉頭望去,慕容復、蘇星河也是閉眼抿唇,顯然是在思索。
風逸武功之強,見識之高,乃是當世絕巔,一言一行諳合法意,常人尚不覺什麼,對於鳩摩智、慕容復、蘇星河這種高手,稍微有所領悟,對於自己武學都能有所補益。
風逸又用手一指旁邊那三間木屋:「蘇先生,我現在要進屋裡,又如何進?」
眾人這才注意去看這木屋建構得好生奇怪,根本沒有門戶,無不詫異,議論紛紛。
蘇星河見此情形,省悟過來,一聲長笑,雙手高舉,眼中卻是老淚縱橫:「師父啊師父,弟子終不負你所託……」
阿紫這才忍不住歡呼起來,只有包不同還頗不服,賭氣般道:「再精妙的棋局,碰上你這樣的野蠻人,就好像逼著大家閨秀嫁伙夫,縱是千般不情願,也只好認命了!」
風逸驀然轉身,眼中神光暴漲,若箭般射向包不同。
包不同桀驁之性,不閃不避,與他一對視,老臉驀然發青,一口鮮血噴濺而出,鄧百川伸手一扶,後者已經昏了過去,
慕容復等人悲憤難抑,展動身形,手握兵刃,瞪視風逸與阿紫二人。
風逸雙眉一軒,臉上騰起一股煞氣。
鄧百川探了包不同脈息,說道:「公子,三弟死不了的。」遂給對方輸送內力。
饒是如此,鳩摩智、玄難等其他人亦是心驚不已,他們浸潤武學數十年,都有所建樹,才能被江湖上尊為第一流的高手,深明風逸雖只是看了包不同一眼,卻得益於他的深厚內力以及應用時的機變奇詭,才能將眼神如劍一般鋒銳犀利,挑動了包不同的真氣,讓他傷上加傷!
這等操作,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面對這種人,若是沒有勢均力敵的實力,以及玉石俱焚的決心勇氣,萬萬招惹不得!
風逸的目光、心神鎖在蓄滿勢道的幾人身上,良久後,方長吸一口氣,凌厲的眼神以及充滿殺機的眼神漸漸暗去,悠悠道:「慕容公子,風某不到萬不得已,實不願就此毀了你。」
慕容復沒有作聲,王語嫣卻哼了一聲,顯是不滿風逸直言慕容復武功不及。
卻聽風逸續道:「你對我不滿沒有什麼,想殺我更是無所謂,只是你得管住包不同這張臭嘴,否則我再不願意與他計較,有時候為了給天下人立一個榜樣,也不得不殺!」
王語嫣忍不住道:「包三哥只是心直口快,又何罪之有,怎能傷他性命?」
風逸淡淡道:「若是有罪才該死,姓段的在曼陀山莊,被做了花肥,他們又有什麼罪?」
除了段譽,眾人一時無不愕然。
王語嫣立馬陣腳大亂,俏臉如染胭脂,雙眼直要噴出火來。
原來曼陀山莊的主人王夫人只要看見大理姓段的,不分青紅皂白,立刻殺了,埋在花下當花肥。
嗯,某些大宋姓段的也算。
用王夫人的說法,誰讓你離得近呢?
段譽初到山莊,親眼目睹,就因為被王夫人知道姓段,差點被殺,全憑自己會養花,才躲過一劫。
這事過了一年,段譽想起,都瑟瑟發抖,卻不料風逸也知道!
風逸笑道:「王姑娘,你對慕容復愛屋及烏,覺得他與他的手下怎麼都好,所以無論做什麼,都不該死。旁人與你非親非故,什麼都沒做,要是死了,你連看都不看一眼!
同樣,包不同與我非親非故,在我眼裡,與平常人也就沒有兩樣。
他三番兩次揶揄我,我沒理會,只是目前時機不到,我不想將事情做的太絕,但我風逸也容不得旁人多番挑釁,你能明白嗎?」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呆,
段譽撓頭說:「這是什麼意思?」
只聽得一個蒼老低沉,似遠似近的聲音從屋中悠然傳出:「星河,快請風大俠進來!」
眾人又是一驚,屋裡竟然還有人?
而且幾位高手更是聽出說話之人,內功深厚之極,絕不在他們之下。
這擂鼓山棋會真是處處透著古怪!
就見蘇星河走到那三間木屋之前,伸手肅客,道:「閣下,請進!」
風逸緩緩起身,拉著阿紫,大踏步走到屋前,一指屋子,道:「打爛它!」
阿紫小孩心性,有意炫耀一番,掌上運氣,輕飄飄拍出一掌。
掌才一觸屋面,便聽得「格格」的響動不休,這屋子被她給打爛了一片。
在場上這許多高手眼中,她這一掌之力的確不值一哂,但有風逸幫助,而且阿紫出手飄柔,看似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本屋擊破,破了一個門出來,手法勁力都很是高明。
而這也正合了風逸適才所言,既有抗岳之夢能,自然是遇山破山,段譽急忙拍手叫好。
阿紫更是滿面興奮,不停拍掌,口中大呼小叫個不休。
她跟隨風逸以來,修煉了易筋鍛骨之術,卓有成效,就感覺這一掌仿佛算是自己之力。
風波惡剛想說風逸破棋,阿紫算怎麼回事,卻被公冶乾止住。
畢竟蘇星河他們都沒說話,自家人何必找不自在。
風逸肆意妄為,壓根不是個講理的!
風逸向蘇星河抱了抱拳,拉著阿紫走進了屋子,陽光隱隱斜透進屋,但兩人身影瞬間不見,顯然屋子還有板壁,也不知去做什麼?
幾人雖然好奇,卻也不敢去聽。
慕容復運功助包不同療傷,他已經醒轉過來,關切地問道:「不妨事吧!」
包不同神色萎靡,搖了搖頭。
鳩摩智微微一嘆道:「小僧自問也見識過不少高手,卻從來沒有見到一個人如風逸這般深不可測,慕容公子,你以後見了他,最好退避三舍才是!」
他雖是從頭到尾都是輕言柔語,半點不見敵意,但卻無時無刻都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因為只要不是笨人,都聽出了他的意思。
慕容復說道:「明王,你也是一代高僧,卻修煉了以音惑敵的邪門武功,不覺得給佛祖蒙羞嗎?」想到自己被他蠱惑,險些自殺,心有餘悸之餘,也頗為痛恨。
鄧百川也冷然一笑,譏諷道:「公子爺還少說了大師一項挑弄是非的一流本領!」
鳩摩智不見喜怒,面色如常:「邪功?呵呵,那風逸以目光傷人,又算什麼?」
他是在慕容復心神動搖乘虛而入,包不同卻是與風逸硬剛,被他這麼顛而倒之地一說,包不同胸中怒火升騰:「風逸不是好人,你這番僧又是什麼好人了?都是邪門歪道!」
蘇星河沉聲道:「這並非什麼邪術。風逸看似目光傷人,實則以心力亂氣,包先生身中冰蠶之毒,運功抗寒時被其所趁,以致內息紊亂。」
慕容復點了點頭,卻仍是一臉的茫然,心想:「他年紀看起來比我還小,我卻如何比得上他?」
鳩摩智看著蘇星河問道:「請蘇老說說,你當時的感覺,以你超卓的醫術以及深厚的功力,總不至於一招之後,就無法出招吧?」
蘇星河望向鳩摩智:「那明王剛才又是何等感覺呢?」
鳩摩智頹然一嘆道:「風逸剛才雖然背對著我,我卻感覺他的精、氣、神全都鎖定在我身上,有若實質,只有竭力運功抵禦,隨時防備他的雷霆一擊。」
蘇星河看嚮慕容復:「慕容公子恐怕也是一般!」
慕容復沉默半晌,方道:「我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能出手,仿佛我若出手,必死無疑!那種感覺空前強烈!」
王語嫣驚訝地道:「表哥我與你在一起,怎麼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玄難合十說道:「這其實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就仿佛有人能感應到殺機一樣,武功越高者越能有所感應。一個不通武功的平常人,自然難以察覺!」
他們都明白,像風逸如此武功,他在意的只是,有能力對自己造成威脅的,王語嫣這種人,揮手就能治其死命,壓根不會在意。
就比如,鳩摩智他們若是注視風逸,他立刻都會告知,王語嫣這種人則是未必。就是目光中少了一種氣,更容易隱藏。
鳩摩智道:「慕容公子危險了啊!」
慕容復知道他說風逸那句時機不到,當即有些心神不安,說道:「不瞞諸位,當時風逸對包三哥出手,我嚴陣以待,蓄滿了十成功力,卻發現……我仿佛無法認準風逸的方位,不知如何出手,他仿佛就是陷入了虛無。」
「啊!」眾人皆是驚懼交集,不知慕容復何出此言。
鳩摩智、玄難、蘇星河皺眉思索慕容復的話意,段譽、王語嫣等人更是似懂非懂。
鳩摩智長嘆一聲:「慕容公子說得不錯,武學之精髓,在於找出敵人最弱的一點,予以猛烈打擊。故而小僧適才在風逸一動時,首先便是尋找他的破綻,然而小僧只感覺到他像是一個非實物般的影子,我們五大高手在側,他整個氣機都是毫無變化!」
玄難吐出一口長氣:「這便是我佛門武學中的至高之道,空之道。」
蘇星河接道:「對,也是道家煉神化虛,無滯無礙而至無區別境界的真諦!」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氣,風逸武功已經步入如此層次。
段譽道:「慕容公子,在下卻尚有一事不明。」
慕容復微笑:「段兄請問,在下知無不言。」
段譽想了想道:「如你們所言,他那樣厲害,又說不想將事情做絕,又是何意?」
慕容復苦笑一聲:「或許是他想將阿紫姑娘安頓好,欲待日後與我放手一搏,所以改變主意,放我一條生路吧!」
鳩摩智沉聲道:「尚不止如此,風逸之所以不殺包三先生,是因為你們情誼深厚,殺一個,其他人必然要報仇,所以殺一人實則與殺六人無異。」
「六人?」段譽一驚。
慕容復與四大家臣才五個啊,另一個是誰,不言而喻!
蘇星河接口道:「慕容公子與屬下兄弟情深,王姑娘一片痴心盡皆繫於閣下身上,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為了避免麻煩,只有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可他一旦將你們殺了,只怕會遭受那位灰衣人的報復,亦會遭受江湖同道詬病,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願下殺手。」
段譽怪叫一聲:「啊呀,包先生,你差點害了這麼多性命啊!」
「你倒似在為我著想了?!」包不同哈哈大笑,豪氣乍現:「包不同算什麼東西?死不足惜,但要讓我不說話,捧他的臭腳,那是千難萬難!」
說著語氣突然一變,聲音軟了下來:「可若讓公子與幾位兄弟,以我犯……」
說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冒著絲絲白氣,很是寒冷。
慕容復拱手道:「還請蘇先生大施仁德,救我兄弟一救!」
蘇星河徐徐說道:「這件事,老朽愛莫能助。」
慕容復大吃一驚,忙說:「老先生,事關生死,先前若有得罪,還請見諒則個。」
蘇星河搖頭說:「這件事跟得罪我無關……」
話沒說完,忽聽王語嫣說道:「蘇先生,我知道人是風逸傷的,你不好救人,免得得罪於他。可他那樣驕傲的人,若是真要讓我慕容家性命,恐怕也不屑假手於人!」
薛慕華躬身道:「前輩,當時風逸在山下,曾讓我給幾人治傷,我只是本事不濟。」
他不敢叫蘇星河師父,只能稱呼前輩。
玄難也點了點頭:「不錯,風施主傷人乃是無心之失,曾想要薛神醫出手救治!」
「好吧!」蘇星河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幾位兄弟中了附有冰蠶之毒的掌力,卻憋足一口氣,一味運功抵禦,然而那寒毒不是尋常之毒,附有綿密內勁,有形無質,化解不掉,抵禦不了。」
蘇星河滔滔不絕,將各人的傷勢和源由都說了出來。
眾人聽的大為驚佩,他專心棋局,並沒向他們多瞧一眼,又沒去診治傷病之人,卻知道的如此明白!
他們哪裡知曉,別說蘇星河打了風逸一掌,片刻間,一條膀子就失去知覺,寒流仍是綿綿密密,不絕湧向別處,就是沒這一掌,對於蘇星河,這傷也不難治。
蘇星河當下為幾人推穴運氣、消解寒毒,先一掌擊在包不同左脅之下。
包不同只覺脅下似乎穿了一孔,全身鮮血精氣,源源不絕地從這孔中流出,霎時之間,全身只覺空蕩蕩的,似乎皆無所依,但風逸寒冰毒掌所引起的麻癢酸痛,頃刻間便已消除。
蘇星河這療傷之法,並不是以內力助包不同驅除寒毒,而是以深厚內力在他脅下一擊,開了一道宣洩寒毒的口子。便如有人為毒蛇所咬,便割破傷口,擠出毒液一般。
只是這門「氣刀割體」之法,部位錯了固然不行,倘若真氣內力不足,一擊之力不能直透經脈,則毒氣非但宣洩不出,反而更逼進臟腑,病人立即斃命。
薛神醫將蘇星河的手法牢牢記住,但他內力不足,自然幫不上忙。
慕容復又喃喃自問:「這風逸練的到底是什麼功夫,能有如此造詣?」這一問卻是誰也無法回答。
玄難思索良久,緩緩道:「風逸其人雖是善惡難辨,但他所修卻是正宗武學!」
鳩摩智再嘆一聲:「以前我敗在風逸手中,尚有些許不服,但觀剛才的情況,若是風逸全力出手,我們縱然能夠一起聯手,只怕仍是敗面居多。」
他已經將風逸當成不世之敵,極力宣揚對方的厲害,居心叵測。
包不同反駁道:「非也非也,依我看,諸位高手若真是一同出手,風逸未必全身而退,他還是怕了!」
段譽微微一笑道:「包先生,我有一種感覺,風兄剛才只是出於警戒,毫無出手傷人之意,所以談不上怕!」
段譽分別見過了段延慶、鳩摩智、喬峰、丁春秋、蘇星河、玄難、玄痛、慕容復、風逸這些高手。
其中喬峰、慕容復更是天下最有名的高手,還曾與喬峰比試輕功。
若單以武功論,他覺得鳩摩智能夠在天龍寺力敵段家五位第一流的高手,還有枯榮大師,戰績最為彪悍。
義兄喬峰在杏子林輕鬆裕如,大展神功,也是不同凡響,他雖然不知道鳩摩智與喬峰究竟誰高誰低。
可喬峰淡泊自如、坦蕩大度的淋漓風範直令自己深深折服,這才與其結拜。
然而風逸動靜相間,從容不迫的大家氣度,也令他為之嚮往。
所以他覺得這樣的人,絕不會怕!
不等包不同開口,卻聽鳩摩智呵呵一笑:「慕容公子,你好自為之吧!諸位,小僧先行告退了。」
當下縱身而起,躍上一棵大樹,右腳輕點枝頭,復又彈起,往林間掠去…
慕容復見他幾個起落間,便拉開了十餘丈的距離,料想憑自己的輕功勝不過他,暗暗佩服,說道:「明王,若是有瑕,還請來姑蘇燕子塢一敘,在下定是倒屣相迎!」
鳩摩智人已經不見了蹤跡,聲音仍是如常傳來:「慕容公子太客氣了!若是有緣,你我必有再會之日!」
「蘇先生,老衲等人也失陪了!」
玄難為首的少林眾僧也告辭離去。
蘇星河為公冶乾等人解了寒毒,慕容復鄭重道謝之後,一揮衣袖,轉身而去,王語嫣等人默默跟隨其後,段譽不由說道:「王姑娘,你們要到哪裡去?
王語嫣也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怎的,一言不發,大理四衛對視一眼,目光幽幽。
蘇星河嘆了一口氣,老子多情,兒子卻如此痴情,子不類父,不肖之極!
段譽望著王語嫣背影,心中一團亂麻,不知不覺間又跟隨而去。
包不同嘿然一笑,轉頭:「段公子,你妹子說的對,你若是個漢子,看重大理國體,就不要跟著我們!」
他這番話已是毫不客氣,勢必讓段譽不要跟來。
此言一出,段譽卻是陷入了迷茫,他有心跟著王語嫣的,然而現在如何?
真就不顧一切的跟上嗎?
為了王姑娘,自己也能不要臉面。
可想到慕容復的高貴、王語嫣的冷漠,阿紫的不屑、包不同的諷刺,心中更添煩惱。
轉眼間,這嶺上松林之中,就只剩下他與大理四衛,還有函谷八友了。
不禁長嘆一聲:「我該如何是好?」
突聽身後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這王語嫣真就這麼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