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道人、定逸師太等人走出花廳,一路疾行,路過大廳之時,二百多位武林人士紛紛起身。
天松道人等人抬著三具屍體,他們都曾見到,本就暗暗納悶,又見這些武林前輩表情凝重,步出花廳,各個都起了好事之心。
突聽大廳門口傳來一個嬌嫩的聲音,叫道:「師父,我回來啦!」
定逸臉色陡變,喝道:「儀琳?快給我滾進來!」,一眾武林前輩目光都望了過去。
因為在天松道人口中,所謂的回雁樓之事,可不光是田伯光之死。
而是華山派大弟子令狐沖與淫賊田伯光稱兄道弟,還拉著恆山派小尼姑一起喝酒。
這種事大傷華山派、恆山派臉面,至於令狐沖是為了救人,此時卻根本沒人知曉,只當他也是個淫賊。
故而都想瞧瞧這個公然與田伯光令狐沖這兩個萬惡淫賊在酒樓上飲酒的小尼姑,到底是怎麼一個人物。
隨著話音落下,就見一個小尼姑與一個年輕人走進大廳。
「大師兄!」
突然八九個聲音一齊響起,有男有女,他們是華山派弟子。
「大師兄,你怎麼了?」
一女子撲向了令狐沖。
這一幕,不知羨煞了多少年輕人。
畢竟他與儀琳一同入內,儀琳花容月貌,身材婀娜,一襲寬大緇衣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態,又馬上有個聲音清動聽的可人撲前。
跟隨長輩前來的少年英雄無不羨慕。然而待看清這女子長相,卻變得沉寂無聲。
蓋因這青衣女子身材婀娜,可這長相實在不敢恭惟。
只見她膚色黑黝黝地甚是粗糙,臉上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與身旁姣好如明月的儀琳一比,天上地下。
可以說難看得使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連儀琳也沒想到這女子這個丑法,於是,她揉了揉眼睛,再舉秀目望去,何曾眼睛有什麼毛病?
旁人哪裡知曉,她便是「君子劍」的掌上明珠岳靈珊。
定逸師太喝道:「靈珊,你怎還不去了這幅怪相?」
她早見岳靈珊故意扮丑,讓她卸了,可她還是沒有,這時更加顧不得旁人,只是圍著令狐沖左右查看。
華山派弟子均知小師妹與大師兄親梅竹馬,師兄每次被師父責罰,都是師妹求情,如今見令狐沖滿身血漬,魂都快嚇掉了。
令狐沖見師妹雙眼噙淚,微微一笑道:「小師妹,我只是一些皮外傷,沒事。」
原劇情中令狐沖與田伯光還發生了一場坐斗,致使身上十三處傷口流血不止,再加上又被羅人傑乘人之危,命在垂危,為曲洋所救。
可這一次,隨著風逸的一揮手,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所以令狐沖雖然走的慢了些,還是在晚間時刻趕到了劉府。
可眾人不知,只覺得天松等人抬著幾具屍體都到衡山城了,令狐沖儀琳還沒來,肯定有事,現在來看,令狐沖受傷不輕,腳程慢了!
岳靈珊見他笑容灑落,不由釋然了許多。
卻聽一人冷笑道:「原是華山傳人,名師佳徒,這裡可不是你們眉來眼去的時候!」
他聲音低沉,不但大廳中人都循聲看來,就連令狐沖與岳靈珊也是臉上一熱,回首看去。
因為這聲音不但中氣充沛,認識之人,自知道這話出自青城派掌門余滄海之口。
不認得他的,見這人身高不逾五尺,卻自有一股武學宗匠的氣度,形貌舉止,不怒自威。
就在同時,定逸師太說道:「儀琳,你做的好事?」
儀琳盈盈倒拜定逸,叫道:「師父……」兩字一出口,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說道:「師父,弟子這一次……這一次,險些兒不能再見著你老人家了。」
她說話的聲音十分嬌媚,兩隻纖纖小手抓住了定逸的衣袖,白得猶如透明一般。
人人心中不禁都想:「這樣一個美女,怎麼去做了尼姑?」
余滄海目光轉向令狐沖,臉色鐵青,冷冷地問道:「令狐賢侄,我青城派到底在什麼事上得罪了貴派,以致你一再無端生事,向我青城派弟子挑釁?」
令狐沖不由一軒劍眉道:「前輩說我向貴派弟子挑釁,那貴派弟子向他人挑釁又怎麼說?」
去年在漢中酒樓,他看不慣侯人英等人橫行霸道,就給踢下了酒樓,這次是青城派滅了福威鏢局,江湖傳言余滄海為了奪取林家辟邪劍譜,這才下此毒手。
令狐沖也聽到此番傳言,更對青城派不忿之極,原劇情中令狐沖就是以此為由騙殺羅人傑。
余滄海冷笑道:「好一個向他人挑釁!」
身子一晃,揮掌斜抓令狐沖脈門,忽覺背後勁風微動,反掌一揮,蓬的一聲,卻是定逸師太出手。
令狐沖趁機挽著岳靈珊的右臂斜躍而出。
余滄海轉過身來,臉上猶似罩了一層寒霜,雙眼投注在定逸師太身上,嘶啞著嗓子說道:「師太,令狐沖這惡賊所行所為,你莫非沒有聽到?」
定逸哼了一聲,罵道:「令狐沖這小子一張臭嘴,不知是哪個缺德之人調教出來的,但也輪不到你這青城掌門以大欺小!」
她不但罵了余滄海,更是將令狐沖的師父華山掌門給罵上了。
忽聽儀琳說道:「余師伯,師父,令狐師兄不是惡賊。」
余滄海冷笑道:「師太,你倒聽聽令高徒的說話,她叫這惡賊作什麼?」
定逸怒道:「我沒耳朵麼?要你提醒。」
她聽得儀琳叫令狐沖為「令狐師兄」,心頭早已有氣,余滄海只須遲得片刻說這句話,她已然開口大聲申斥,但偏偏他搶先說了,言語又這等無禮,她便反而轉過來回護徒兒。
定逸師太說道:「她順口這麼叫,又有什麼干係?我五嶽劍派結義為盟,五派門下,都是師兄弟、師姊妹,有什麼稀奇了?」
余滄海冷笑一聲,眼神如刀似劍,銳利無比射向勞德諾,身子一晃,左手疾出,駢指如劍,風聲颼然,直點他胸口「氣胡穴」。
勞德諾心中大駭,急忙叫道:「不關我事!」
說話間,胸前風聲已至,卻已躲避不開,左掌朝余滄海手腕便切,身手也頗快捷。
余滄海一聲冷笑,左手轉了個極小的圈子,已將他雙手抓在掌中,右掌抵在他的胸前。
勞德諾胸口一窒,一口氣堵在喉間,居然無法吐出。
眾人看的無不佩服,青城掌門名不虛傳!
華山弟子則是駭然欲絕,要救哪裡來得及,一眾高手都知道余滄海掌力含而不吐,否則他那名震武林的「摧心掌」施展出來,勞德諾已經一命嗚呼了。
令狐沖鐺的一聲拔劍出鞘,叫道:「好賊道,你要為弟子出氣,衝著我來,抓我師弟算什麼事?」
余滄海目光一凜,一絲寒意倏然泛上他那瘦削的面孔,冷冷注視了令狐沖半晌,突地道:「你難道真不知道,我為何要對你這位老師弟出手,你難道真不知道理由?
嘿嘿,華山派,君子劍,在我余滄海面前裝蒜還不夠!」
跟著內力一吐,右手一推,砰的一聲,勞德諾重重撞在大廳牆上,灰泥簌簌而落,喝道:「你這傢伙一路上鬼鬼祟祟地窺探於我,存的是什麼心?你當我不知?」
勞德諾給他這麼一推一撞,五臟六腑似乎都要翻了轉來,伸手支撐,只覺雙膝酸軟得猶如灌滿了黑醋一般,只想坐倒在地,勉力強行撐住,聽得余滄海這麼說,暗暗叫苦:「原來我和小師妹暗中察看他們行跡,早就給這老奸巨猾的矮道士發覺了。」
令狐沖很是不解,不由看向了小師妹,眾人也是一般,勞德諾怎敢去窺探余滄海?
莫非是岳不群授意?
岳靈珊叫道:「你們青城派身為武林正道,更是川西武林領袖,可連福威鏢局的鏢師、趟子手都不放過,還不許旁人看嗎?」
余滄海冷笑道:「難道福威鏢局的命是命,我兒子的命就不是命?
你說殺的人多,貧道衝動之下,的確有失考量,但貧道想請教,若本派弟子將靈珊侄女你殺了,令尊能不能心平氣和,只找下手之人報仇,好繼續發揚君子之風呢?」
此話一出,岳靈珊登時語塞。
這話可不敢亂說。
江湖上有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的說法,可畢竟因人而異,不能一概而論。
普通弟子與掌門親生子女地位,絕不可同日而語。
倘若殺了岳靈珊,只找兇手一人。
那讓岳不群這類人抓狂,豈不簡單?
比如青城派弟子將她殺了,余滄海將兇手解給岳不群,說你拿去報仇吧,此事就此了結。
對付五嶽盟主左冷禪,也挺容易。
殺了他兒子,你再將兇手處置了。
一切就此揭過!
鬧呢!
誰要這樣想,那還真是棒槌!
那必然會牽連!
就像喬峰那等恩怨分明的好漢,可對於殺了義父義母、師父的仇人,氣憤之下都要將其全家殺的雞犬不留,阿朱為此都曾勸過。
故而青城派滅了福威鏢局之事,江湖上已經傳的沸沸揚揚,長青子早年敗在林遠圖劍下,武林中並不周知,人人都說青城派志在劫奪林家辟邪劍法的劍譜。
但余滄海卻宣稱他為了給師父出氣,再加殺子之仇,故而有人縱然不信,卻也無人去以此指責余滄海。
因為人真的死了兒子,這個理由用來堵天下悠悠眾口,再合適不過。
畢竟人人常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乃是兩大仇,無法消弭,實則殺子之仇也不遑多讓。
有些人死了兒子,給兒子復仇或許能夠保持理智,可沒人能要求所有人都如此行事。
哪怕法律、道義都不行!
這就是某些人明知為子復仇,自己也難免一死,也依舊會做。
哪怕得到喪心病狂的評價,也毫不改變!
忽聽定逸師太說:「儀琳,跟我來,你怎地失手給他們擒住,清清楚楚地給師父說。」
說著拉了她手,向廳外走去。
眾人心中都甚明白,這樣美貌無比的一個小尼姑,曾經與田伯光這採花淫賊一起喝酒,哪裡還有清白,只是經過緣由,不便當著眾人說,定逸師太是要將她帶到無人之處,再行詳細查問。
余滄海步只一錯,青影飄動,攔在定逸師太前面,說道:「師太,事關重大,不光涉及本派兩條人命,還有那位魔教高手,便請儀琳小師父在此間說。」
他頓了一頓,又道:「令狐沖是華山門下,你們五嶽劍派門下,大家都是師兄弟,師姐妹,有什麼事發生,貴派或許不怎麼介意,我這兩位徒兒死的不明不白,固然是那魔頭所為,卻也與他令狐沖脫不了干係,當著天下英雄,說個明白,大家也好評評理。」
定逸性格剛猛,平日連大師姊定靜、掌門師姊定閒,也都容讓她三分,如何肯讓余滄海擋住去路,出言譏刺?聽了這幾句話後,兩條淡淡的柳眉登即向上豎起。
忽聽令狐沖一聲長笑:「余觀主,貴派門下之死,可是清清楚楚,又何謂不明不白呢?」
余滄海冷哼一聲,說道:「清楚什麼?你倒是說說看!」
令狐沖笑道:「以小侄看來,這是貴派弟子不長眼色,不修口德所致。」
余滄海一聲怒哼,還未說話,儀琳一轉念,說道:「啊,是了,是那個青城派的人,他先拍了桌子,吵醒了睡覺的醉酒之人,又說什麼入你先人板板,還自稱老子……」
「撲哧——」
岳靈珊忍俊不住笑出聲來,繼而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從一個美貌尼姑口中說出此等話來,實在是讓人沒法不笑。
定逸喝道:「胡鬧!這些瘋話,你也記在心裡。」
儀琳道:「師父,那位青城派弟子就是這樣說的呀,結果也不知道為何,他就滾到樓下去了。
令狐師兄說這是青城派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他曾經見過兩位青城派高手施展此招,今日一見,卻是大開眼界,讓人好生嚮往呢!」
儀琳又突然問道:「師父,青城派有這門絕技嗎?」
她這樣一問,余滄海臉色鐵青,氣的渾身肌肉直抖。
眾人聽了都臉露微笑,卻看余滄海面色嚇人,誰都不敢笑出聲來,忍的好不辛苦。
令狐沖則是暗暗叫苦,他與儀琳來衡山城的路上,說笑之時,提到羅人傑之死,正應了青城派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誰知儀琳當著眾人就這麼講了出來,師父定會知曉,他一定會被罰的,想著屁股已經有些疼了。
眾人豈能不知,青城派弟子多為川人,這「入你先人板板」固然是一句罵人話,卻也類似於某些地方「你他媽的」的一種口語,只是一種語氣助詞,故而泰山派的人在敘述此事之時,照顧余滄海面子,就沒明說。
定逸師太被徒兒這麼一問,看到余滄海臉色丑極了,嚴峻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說道:「那都是他說的胡話,好孩子,你不要問,免得某些人胡亂撒氣!」
儀琳道:「噢,原來是胡話。我本來想師父沒有說過這門武功!」
定逸師太眉頭一挑:「好了,這些閒話不要說了,那天跟你失散後,到底後來事情怎樣?」
她以為儀琳已經沒了清白,生怕儀琳年幼無知,將貽羞師門之事也都說了出來,忙加上一句:「只揀要緊的說,沒相干的就不用羅唆。」
儀琳應道:「是!弟子沒做什麼有違師訓之事,只是田伯光這壞人,這壞人……他……他……他……」
定逸點頭道:「是了,不用說了,我都知道。田伯光這惡賊死了,令狐沖這惡賊待岳老兒一到,我一定給你出氣……」
儀琳睜著清亮明澈的雙眼,說道:「師父,令狐師兄他救了我,怎麼是惡賊呢?」
定逸師太狐疑道:「是他救了你?你說。」
余滄海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師父,你敢奉觀音菩薩之名,立一個誓嗎?」
他的弟子死在一個不知名的醉鬼手中,可那人武功奇高,一個人找場子他沒把握,所以想要聯合眾人前去,若是對方真的厲害,那就認個栽算了。
畢竟華山派掌門大弟子都是淫賊了,他青城派弟子丟人也不算太大事。怎料儀琳與令狐沖一起來了,生怕她向著令狐沖說話。
將令狐沖塑造成好人,自家弟子反而成了咎由自取。
儀琳道:「我對師父決計不敢撒謊。」跟著向外跪倒,雙手合十,垂眉說道:「弟子儀琳,向師父和眾位師伯叔稟告,決不敢有半句不盡不實的言語。觀世音菩薩神通廣大,垂憐鑑察。」
陝南點穴名家聞先生一直在旁靜聽,一言不發,此時插口說道:「小師父既這般立誓,自是誰也信得過的。」
眾人齊齊稱是,畢竟儀琳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純淨無瑕,又說得誠懇,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都對她心生好感,連余滄海也想:「令狐沖這小子奸猾憊懶,言語不盡不實,看這小尼姑不會說謊。」
廳上寂靜無聲,只候儀琳開口說話。
儀琳便一拖定逸師太的衣袖,將自己昨日與師父師姐到衡陽的半道上,因為下雨,在下山嶺之時,腳底一滑,手在山壁上扶了一下,手上弄得滿是泥濘青苔。
她在嶺下洗手之時,遇上了田伯光。被其點中穴道,抱進了山洞,聽著幾位師姐喊自己,心中著急,卻發不出聲音。
過了好一會,待幾位師姐走了。田伯光才解開她的穴道,一直逗弄她,說什麼陪他睡覺云云。
後來令狐衝出現,在洞外大笑,將田伯光引出山洞,他在山洞要救儀琳,卻解不開穴道,推宮過血也是不能,只好將她抱出山洞,可田伯光就在附近搜尋。
令狐沖與她躲在草叢中,還是被田伯光砍中了,流血不止,儀琳讓他在自己衣袋中取出天香斷續膏治傷,他也不願意,只是拔劍割下了自己一幅衣袖裹住了傷口。
旁人均知令狐沖乃是正人君子,不唐突女兒家。
後來令狐沖覺得解不開儀琳穴道,兩人跑不了,只好回了山洞。
後來田伯光又迴轉過來,儀琳經過令狐沖不停的推宮過血,穴道解開了,可儀琳身子一痛,發出一聲低呼,被田伯光聽到。
二人在山洞裡打了起來。
令狐沖讓她先走,儀琳問他名字,他卻自稱勞德諾。
有人覺得令狐沖為善而不居其名,乃是俠義道的本色。
有人不解令狐沖為什麼要自稱勞德諾。
但一看勞德諾那樣子立刻明白。
令狐沖是顧全儀琳名聲。
其時山洞中一團漆黑,互不見面,儀琳脫身之後,說起救她的是華山勞德諾。
勞德諾年紀不小,鬍子也這麼大把了,足可做得儀琳祖父。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與這麼一個乾癟老頭子,旁人自無閒言閒語,這不但保全了儀琳的清白聲名,也保全了恆山派的威名。
定逸師太聽到這裡,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對令狐沖點頭道:「很好,這小子想得周到。儀琳,後來怎樣?」
儀琳道:「那時我仍然不肯走,我說:『勞師兄,你為救我而涉險,我豈能遇難先遁?師父如知我如此沒同道義氣,定然將我殺了。師父平日時時教導,我們恆山派雖都是女流之輩,在這俠義份上可不能輸給了男子漢。』」
定逸拍掌叫道:「好,好,說得是!咱們學武之人,要是不顧江湖義氣,生不如死,不論男女,都是一樣。」
眾人見她說這幾句話時神情豪邁,均道:「這老尼姑的氣概,倒也真不減鬚眉。」
儀琳不肯走,令狐沖又說什麼「一見尼姑,逢賭必輸!」等粗俗言語,還說你在這裡老子天下無敵的華山劍法施展不出來。
儀琳人老實,一字不拉的都轉述了出來。
旁人知道令狐沖是為了逼走儀琳,故意如此,而且儀琳以清脆柔軟之音,轉述令狐沖這番粗俗無賴之言,聽者為之莞爾。
定逸師太向令狐沖瞪眼道:「胡吹大氣!華山劍法也不過如此,怎能說是天下無敵?」
令狐衝心驚肉跳,知道這次非完蛋不可,這牛吹的太大,必然被江湖上引為笑柄,師父知曉,怎能輕饒?只好苦兮兮看向師妹。
岳靈珊白了他一眼,輕輕一哼,心裡卻是在想,見了爹爹,怎麼給大師兄求情。
儀琳又繼續敘述,她生怕自己真的妨礙令狐沖,只好自行跑到衡陽城,卻被田伯光追上,將她給帶到了回雁樓,後來令狐沖又隨後趕到,身上到處是血,受傷可著實不輕。
當夜晚上下雨,星月無光,白天田伯光才看清他的面容,說他不是勞德諾,乃是華山令狐沖,是江湖上一號人物。
令狐沖這才承認自己是誰。
田伯光說我們不打不相識,你看上了這小尼姑,所謂朋友妻不可欺,我不能重色輕友,願意將儀琳讓給令狐沖。
令狐沖怎敢接這茬,又爆出了名言:「尼姑砒霜青竹蛇,有膽無膽莫碰他!這天下三毒又以尼姑居首,任憑田兄輕功獨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華蓋運,也逃不了。
田伯光說我『田伯光獨往獨來,橫行天下云云……」
遲百城聽到田伯光的表現,以及風逸出現、羅人傑等人出現的前後情形,都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縱然風逸說:「哪個王八羔子在這裡大呼小叫!」也毫不隱瞞,更不加修飾。
眾人這才明白,他們都誤會了令狐沖。
人家與採花淫賊稱兄道地,乃是權宜之計,所謂大丈夫鬥智不鬥力。
余滄海卻是越聽越氣,喝道:「那人張嘴罵人王八羔子,卻不許旁人入他先人,真是豈有此理?」
眾人都默然無語,心想你說的這不是廢話?
你剛才可以將怒火撒在勞德諾身上,還不是你比他強,人家也比你徒弟強,豈不是一個道理?
無非是此人出手殺人,的確過於狠辣了。
至於這中間是否還有別的原因,他們覺得沒有。
因為從儀琳這樣一個秀美純潔的妙齡女尼口中說來,顯然並無半點誇大虛妄之處。
那就是一句話,羅人傑運氣不好。
那姓風的一口氣幹了半壇女兒紅,處於酒醉之中,正睡的開心,你拍桌子吵醒了他。
正常人都會有起床氣,何況一個醉酒之人,罵一句王八羔子不足為怪,可你羅人傑卻是明明白白,張嘴就是「入你先人板板,老子」云云,任何武林高手都不會容忍。
像天門道人、劉正風、聞先生、何三七等高手都想,換了自己,也會給羅人傑一個教訓。
劉正風問令狐沖道:「令狐賢侄,當時你也在場,這件事是不是這樣?」
令狐沖躬身道:「啟稟諸位師伯師叔,儀琳師妹所言絲毫不差,還請眾位長輩恕罪!」他這番話字字發自內腑,說得十分懇切。
顯然他承認對定逸師太以及恆山派言語不敬了。
儀琳呆呆看著令狐沖,仿佛痴了一般。
怎就需要恕罪了?
令狐大哥哪裡不對嗎?
余滄海卻冷笑道:「年少慕艾,自然也會色迷心竅,奮不顧身!」言下之意是說,令狐沖為了儀琳異乎尋常的美貌,這才如此行事。
定逸眉頭一挑,回頭一看余滄海,厲聲道:「余觀主,你說出這話,真就不怕丟了青城派數百年的美名嗎?」
她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人群中有一人叫道:「師太說的好!這余滄海濫殺無辜,搶劫財物,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請你主持公道,為江湖上除此大害。」
此話一出,眾皆譁然。
余滄海臉色漠然,兩道鋒銳如刀的目光卻瞬間停在人叢中的一個人身上。
這人形容醜陋之極,臉上肌肉扭曲,又貼了幾塊膏藥,背脊高高隆起,是個駝子。
余滄海陡然憶起一人,不由得一驚。
心中思忖不停。
就是劉正風等人也都將目光聚集在了這人身上,心中同時閃出了一個人名:「塞北名駝木高峰!」
余滄海對這人頗有忌憚,可兩個徒弟被不知名人物殺了,人所共知,又有一個有名有姓的,若是裝作不知,這青城派也就不好混了。
正要開口,忽聽得豁喇一聲,大廳紙窗為人撞開,飛進一個人來。
眾人各自閃開,各出拳掌護身,還未看清進來的人是誰,豁喇一響,又飛進一個人來。
這兩人摔在地下,俯伏不動,但見兩人都身穿青色長袍,是青城派弟子的服色打扮,袍上臀部之處,清清楚楚的各印著一個泥水的腳印。
只聽得窗外一個蒼老粗豪的聲音朗聲道:「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哈哈,哈哈!」
余滄海腳一點地,身子竄出門口,身法快迅之極,穿出門口,一個挫身,在柱子上一扭旋,已經轉身上了屋頂。
只見一道黑影未待余滄海身子落實,說了聲:「余滄海,你這名門正派更勝魔教,想要堵住悠悠眾口,只怕一個兒子還不夠!」
余滄海站在屋檐上,但見夜色沉沉,雨絲如幕,那道黑影如同一條黑線,已經遠在五丈多遠,他身子一潛,消逝在了屋頂。
余滄海知道此人武功之強,大是勁敵,尋思:「今日之事透著怪異。那個醉鬼殺了人傑,剛才這個駝子敢對我這樣說話,八成就是木高峰。這黑衣老兒又打我弟子,怎麼這麼多人與我青城派幹上了!」
想著又躍回大廳,就見兩名弟子仍伏在地下,屁股上那兩個清清楚楚的腳印,便似化成了江湖上千萬人的恥笑,正在譏嘲青城派丟盡了顏面。
余滄海快步搶上,俯身將一人翻過身來,見是弟子申人俊,另一個不必翻身,從他後腦已可見到一部鬍子,自是與申人俊焦孟不離的吉人通了。
他伸手在申人俊脅下的穴道上拍了兩下,問道:「著了誰的道兒?」
申人俊張口欲語,卻發不出半點聲息。
余滄海吃了一驚,適才他這麼兩拍,已經運出了青城派的上乘內力。
他是個體面人,眼見大批高手在側,所以出手解穴之時顯得似乎輕描淡寫,渾不著力,顯示自己非同一般的手段,誰知弟子被封的穴道居然沒法解開,老臉不禁一熱。
出師不利啊!
只得在其身後「靈台穴」源源度入內力,過了好一會,申人俊才結結巴巴地叫道:「師……師父。」
余滄海不答,又輸了一陣內力。
申人俊道:「弟……弟子沒見到對手是誰。」
余滄海道:「他在哪裡下的手?」
申人俊舒了一口氣,道:「弟子和吉師弟兩個同到外邊解手,弟子只覺後心一麻,便著了這龜兒子的道兒。」
眾人露出幾分會意,青城派弟子的嘴確實髒,先人板板完了,龜兒子又出來了。
余滄海臉一沉,道:「人家是武林高手,不可胡言謾罵。」
申人俊道:「是!」
余滄海目光四下掃視,眼見天門道人臉色木然,對此事似是全不關心,尋思:「他五嶽劍派同氣連枝,我剛才針對令狐沖他們,看來連天門這廝也將我怪上了。」
目光又掃向那個駝子,突然想起:「是了,這木高峰一向在塞外出沒,為何要與我為難?
岳不群為何派遣弟子與女兒窺探於我,還不都是因為林家之事?
他們的目的與我一樣,都是為了辟邪劍譜?岳不群也好,木高峰也罷,都非太過棘手,可那個神秘高手卻是不知底細,這才是大患!」
余滄海雖然覺得此事棘手之極,但也是江湖成名多年的大人物,久經風浪,這場子栽是栽定了,嘴裡卻不能不硬,遂又說道:「諸位,一掌冰凍田伯光,如此至陰至寒的神功聞所未聞,恐怕比起那霸道無比的『黑風指』也不遑多讓,這樣的武林高人難得一見,我們便同去群玉院,縱然不能瞻仰幾手神功,也總得請他將名號見告,也好讓我們這些江湖後學見識見識吧!」
定逸師太但覺有理,點頭道:「說得也是,這姓風的品行不堪,這手武功的確驚世駭俗,不能不見!」
儀琳急道:「師父,你別去,那人有點…………」說著低下了頭。
儀琳對風逸動輒殺人的手段極為恐懼,覺得他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知曉師父性格剛猛,生怕言語失和,師父有失,可自己若是明說,反會激的她以身犯險。
余滄海微一沉吟,笑道:「劉三爺,貧道身為習武之人,這種魔道行徑,他武功再高,也總該會一會他,生死何足懼!煩請帶路。」
說罷,又陰惻惻的冷笑一聲:「害怕的,可以不用去。」
青城派弟子對視一眼,大聲道:「情願拼死跟隨師父。」
定逸師太氣得滿面通紅,喝道:「一起去!」
余滄海哈哈大笑:「素聞定逸師太豪氣不讓鬚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貧道佩服!」
天門道人道:「那小子縱然當真是魔教高手,我等同去,長劍在手,又有何懼?」大步流星,步出大廳。
劉正風眉頭大皺,這風姓高手嫖妓雖說匪夷所思,卻也非同小可,倘若那人真是魔教中人,這些人任誰有所折損,自己身為大會東道,也脫不得干係,這手肯定洗不了了。當下揮手道:「好!我們一起,準備火把!」
劉正風的諸位弟子應聲拿上了兵刃,火把只是添頭,其他武林群豪也喜歡熱鬧,都跟了出去。
霎時間,數百人浩浩蕩蕩齊赴群玉院。
其時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眾人腳力都快,不一會,一陣陣琴音混合著一些女子的淫聲笑語,隨風飄至。
劉正風一字字道:「到啦!」
青城派弟子申人俊咬牙切齒道:「這龜兒子倒是會玩。」言語之間,固然有仇恨之意,但更多的卻是酸溜。
青城派終究是武學名門,嫖妓宿娼這是明令禁止的,縱然多有不肖弟子,這事也只會偷摸進行,哪敢如風逸這般光明正大來妓院,還有一眾武林群雄齊來觀摩。
這種事實在是讓他不由為之羨慕!
其實有這種想法的非青城派弟子一人。
可以想像一下,自己只是嫖個妓,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齊齊而至。
本是令人羞恥之事,硬硬被他玩成了史無前例。
任何事情,只要史無前例,那就是壯舉。
只要與壯舉掛鉤,就會有人將之引為光榮之事,也就不乏想要效仿之人。
就連群玉院的老鴇子與姑娘也都齊齊驚訝無比。
持刀弄劍的人進妓院,她們見怪不怪。
可一下子湧進數百人,那就誰也沒見過了。
老鵓雖然愛錢,卻也覺得燙手。
實在是姑娘們根本接待不來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