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杆兒往上爬,一來二去,自然就處出交情了。
顧榮不會眼睜睜看著大好的機會從指縫間溜走。
菁娘收回拳頭,眼中流露出慈愛之情,「當然可以。」
「即使你不提,我也打算厚著臉皮倚老賣老,讓你稱呼我為姨母。而我,則喚你一聲榮榮。」
「姨母。」顧榮從善如流,笑靨如花,讓人窺不出絲毫陰霾和勉強。
菁娘應下,臉上的慈愛之色更盛。
「今兒這身打扮,實在掏不出什麼見面禮。」
「容我回府挑挑,認認真真給你備一份兒。」
視線掃過無一處不精緻華美的庭院,菁娘底氣頗有些不足。
與其相比,她清貧的有些明顯。
顧榮溫婉體貼道「我和小知親緣淡薄,相依為命,今日能認下姨母,心下歡喜不自勝。」
「不論是什麼見面禮,都是心意。」
「心意,最重要。」
菁娘心裡熨貼的很,只覺觀音娘娘的女兒進退有度、容止可觀。
像極了庭院花圃里盛開的歐碧,雍容高貴又沉靜清新。
美,卻不刺眼。
讓人忍不住感慨如沐春風。
「榮榮,太后懿旨賜婚,可定了婚期?」
歐碧,本就該盛開在鐘鳴鼎食的錦繡窩裡。
謝小侯爺代顧榮受廷杖一事,上京的勛貴人盡皆知。初時聽聞,她還忍不住拍著桌子贊了句是個爺們兒。
再者,又是長公主殿下親自求的賜婚懿旨,想來是極其滿意顧榮的。
這門婚事,她很是看好。
「大婚時,姨母為你添妝。」
既是添妝,也是造勢。
顧榮的面頰上適時浮現著羞赧的緋紅,捻著帕子「定了。」
「欽天監監正合了八字,推算了最近的吉日。」
「下月二十三。」
「這麼倉促?」菁娘脫口而出。
顧榮小聲道「姨母,情況特殊,在所難免。」
菁娘略一思忖,也覺有理。
畢竟,顧平徵和陶蘭芷十之八九是要被梟首示眾的。
女兒家花樣年華,耽擱不得。
「倉促歸倉促,但該有的禮節流程可不能少。」
否則,多多少少會被婆家和上京的勛貴官宦之家看扁。
顧榮頷首「多謝姨母掛心,我明白的。」
「有祖母出面,親自為我操持婚事。」
「有長輩坐鎮,我也就放心了。」菁娘說道「榮榮,有小尾巴跟著,我不便在此久留。」
「改日尋了機會,你我再敘。」
菁娘飛檐走壁,來無影去無蹤。
青棠迅速地邁著步伐,輕快地跑進了花廳。
目光落在痰盂中鮮紅的血水和茶盞里被染紅的茶水上時,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上次,小姐吐血昏迷不醒,驚險至極。
這才過了短短几日,怎就……
「小姐。」青棠眼眶裡蓄著淚,聲音顫抖。
顧榮伸出手指,先是側身指了指懶洋洋坐在院牆上的宴尋,隨後小聲道「不礙事。」
「就是有那麼一瞬間,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的翻湧。」
「緩了緩,便無恙了。」
青棠抿抿唇,別過臉去,眼淚簌簌落下,慌亂的用袖子擦拭乾淨,哽咽著詢問「小姐不喜武德伯?」
顧榮一怔,眼眸深處划過一抹自嘲「不喜?」
「沒有。」
「我什麼東西,哪裡配不喜名滿天下的女英豪。」
說著說著,抬手撫了撫青棠的髮髻,語氣平平「只是被武德伯所提往事牽動了心緒。」
「或許……」
「或許,我是想念母親了吧。」
那樣好的母親,偏偏不得善終。
「青棠,處理痰盂和茶盞時背著些宴尋。」
「這種小事,就莫要再傳到謝小侯爺耳中了。」
「另外,吩咐流雨通知上京榮氏名下鋪子的大掌柜,整理好近三年的帳本,再把所能調動的現銀收攏,裝箱送至望舒院。」
「這筆銀子,我有大用。」
青棠一邊乖順的點頭,一邊眼巴巴的望著顧榮。
顧榮無奈「真的無大礙。」
「我會好好休養身體,爭取能長命百歲。」
「去吧。」
顧榮輕推了青棠一把。
相較於上一世,她已經很幸運了。
她的心緒,該平和些的。
萬一她日日鬱結於心,真的天不假年英年早逝,謝灼就得做小鰥夫了。
……
青棠捧著痰盂,七扭八拐遠離了宴尋的視線。
確保宴尋不可能看到,方打開蓋子。
「小炮仗!」
宴尋一拍青棠的肩膀「鬼鬼祟祟的,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青棠做賊心虛,下意識尖叫出聲,手中的陶瓷痰盂砰然落地,四分五裂,血水咕咕流出。
不是……
宴尋是鬼嗎?
宴尋瞳孔一縮,皺眉道「財神娘娘又吐血了嗎?」
青棠忙不迭搖頭「不是。」
「沒有。」
「你別瞎說。」
宴尋「你看我像傻子嗎?」
青棠也是狠人,直接咬破舌尖,吐在帕子上「我吐的。」
「貪吃,不慎咬破了舌頭,就漱了漱口。」
「怎麼,不行嗎?」
「犯法嗎?」
越說,青棠越理直氣壯。
「一天天的神出鬼沒,怎麼哪兒都有你!」
嘶……
疼死她了。
宴尋眸光閃了閃,沒有戳穿青棠虛張聲勢的表演,在腰間的荷包里翻翻找找,摸出個拇指蓋大小的玉瓶,塞進青棠掌心「灑在舌尖上,能止疼止血。」
「皇鏡司司醫研製,必屬精品。」
旋即,又指了指地上的碎片「不就是些漱口水,哪裡值得這麼偷偷摸摸。」
話音落下,輕哼一聲,雙手交叉抱臂,昂首離去。
天靈靈地靈靈。
太上老君如來佛祖觀音菩薩都顯顯靈,保佑財神娘娘長命百歲。
財神娘娘就是他的命啊。
除了財神娘娘,誰還對他有求必應。
青棠親眼目送宴尋走遠,終於憋不住疼,倒吸了一口涼氣,直跺腳。
咬的太狠了。
破牙,一點兒都不懂事。
但凡懂點事兒,就該自己流點血。
也不知有沒有瞞得過宴尋。
若是瞞不過,就白疼了。
青棠口中念叨著的宴尋,行色匆匆回了忠勇侯府。
「又吐血了?」
謝灼垂死病中驚坐起。
聲音里是滿滿的擔憂。
「你可知武德伯跟她談論了些什麼?」
宴尋搖搖頭「財神娘娘不讓我聽的,我絕對不偷聽。」
「但,看起來像是相談甚歡。」
「財神娘娘還喚武德伯姨母,武德伯還說要給財神娘娘添妝。」
「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又齟齬的樣子。」
謝灼的眉眼並沒有因宴尋的話漸漸舒展。
他了解顧榮。
只要顧榮想,可以讓任何人感受到賓至如歸。
武德伯是顧榮擇定的關鍵一子。
哪怕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也絕不會因一時情緒和私怨,選擇跟武德伯交惡。
「小侯爺,是不是讓怪老頭兒試著給財神娘娘瞧瞧?」
宴尋提議道。
「心病難醫。」謝灼沉聲道「唯一的法子就是一點點卸去壓在她心上的包袱。」
「我已經讓怪老頭兒給他師兄去信了。」
「怪老頭兒的師兄興許可以緩解顧知的沉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