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形勢根本不給他們喘息之機,岐奇先頭軍來得要比想像中快許上許多。
雖折損了不少在早早部署好的陷阱中,四周還有景昭辰人的伏擊。
可饒是如此,剩餘的三萬敵軍還是很快兵臨城下。
「據探子來報,岐奇大軍最多七日便可抵達漠城,將軍,咱們要迎敵嗎?」
墨連城看向眉頭緊鎖的景昭辰。
胡萬聽至此也有些心驚。
三萬,還只是探路的!
鎮西軍加上他們這三萬人,才堪堪九萬餘人,岐奇這是要採用人海戰術啊!
耗也能耗死他們!
何況,只聞岐奇研製出了帶火的投石車,雖還沒見到,但光聽著就知威力不小。
漠城只是倉促間修繕了一番,可想要擋住千軍萬馬,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埋伏在天險周圍的弟兄也死傷過半,景昭辰下令讓人全部撤回城中。
死了的埋了,沒死的也有好些重傷,站都站不起來。
「七天,時間太倉促。」
岐奇能這麼快破了他們之前的部署,景昭辰無法不多想,估計他們之中出了叛徒。
但,會是誰呢?
他誰也不想懷疑,可心思卻不由自主的轉向每個人。
胡萬,十五歲就跟在他身邊,是個粗中帶細的人,生性本善。
李知年,敏感多疑,卻一點點對他們敞開心扉,熟讀兵書,擅長排兵布陣。
至於王木川,沒心沒肺的大老粗一個。
思及此,景昭辰抬眸,看了三人好一會,這才沉聲開口。
「你們入城後,可有發現可疑之人?比如總是有意無意間打聽部署之事?或是人都埋伏在何處?」
李知年最先皺起眉頭。
他心細如髮,方才景昭辰的恍神,他便知他心中已有所懷疑。
「張凱,他曾不止一次向我打聽過,每每我問及,他便佯裝自己只是好奇心作祟。」
胡萬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李知年,脫口道。
「不可能!張凱算得上是咱們幾個從小看到大的,不會是他的,知年你多心了!」
李知年苦笑,他多希望是自己多心,多希望此刻在營帳外探頭探腦的那個身影不是張凱!
可,還不等景昭辰發話,張凱就被柳歲一腳踢了進來。
張凱趴在地上,臉朝下,張口吐出口血。
柳歲與懷風就倚在營帳外,似笑非笑打量一眼眾人。
「你們議事,竟全然不設防,就沒發現有人一直在偷聽?先不說他是不是岐奇那邊的探子,就這偷聽的行徑,按軍法,當誅!」
張凱不服,掙扎著半撐起身子,狠狠朝地上啐一口血沫子。
「你一個娘們懂個屁!少在那裡危言聳聽,我就是想來問問他們是否口渴了,你少污衊我......」
話音才落,景昭辰一掌摑在他臉上。
張凱的臉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他捂著臉,半張嘴,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爺,您竟為了個女人打我?之前您議事,我也聽過不少回,我若是探子,豈會等到現在才泄露消息?」
他在逃荒的路上與家人走散,要不是景昭辰及時出手,他怕是早死在了馬蹄之下。
就連張凱這個名字,也是景昭辰給取的。
景昭辰冷笑一聲,上前捏住張凱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是啊,要不是你提醒,本王倒忘了!你確實聽到的太多了,歲歲教訓的是,的確是本王粗心大意了!」
張凱初被景昭辰帶到平陽時,才四五歲光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打量每一個人。
誰又會對一個孩子設防呢?
如今胡萬再次仔細端詳張凱,就覺得他的長相與他們是有區別的。
懷風不屑輕嗤。
「你們是瞎嗎?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頭髮也是,哪個大昭人長成他這樣子?」
柳歲淡笑不語,頗有興味的瞅一眼景昭辰。
「你們該不會以為他是營養不良才導致發色偏黃吧?這可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瞧瞧他這身板,壯得跟頭熊似的!」
張凱跟懷風一個年紀,可任誰都能看出來,他比懷風高出一個頭不止,虎背熊腰,棕黃的頭髮高高束於頭頂。
景昭辰緊緊盯著張凱,營帳中燃著爐火,他的眼眸深邃,瞳仁似琥珀。
「本王不是眼瞎,只是覺得哪怕養只狗,這麼多年,也該有感情了!」
張凱聞言,怔忡了好半晌,嘴中呢喃。
「您救我時就知我非大昭人?」
景昭辰冷笑連連,鬆開捏著他下巴的手,又掏出帕子擦了又擦,仿佛碰到了什麼髒東西。
他的神色冷冽,眸子中更是一絲溫度也沒有。
「你覺得本王像是無腦之人?當年不過是念在你年幼,不忍你死在鐵蹄之下,沒想到救了個白眼狼回來!」
景昭辰是在大昭與岐奇邊境救下的張凱,他當時一眼就看出張凱並非大昭子民。
但幼子無辜,他如果一走了之,這孩子最終不是餓死,也會入了狼腹。
當年景昭辰不過十四歲,自己經歷過風雨,便想為天下可憐之人撐一把傘。
這些年,張凱一直跟著胡萬他們,只要景昭辰到開陽,他必形影不離,跟著小尾巴似的。
大家都以為他是感念景昭辰的救命之恩,故而對他格外親近。
所以議事的時候,從沒有對他設防。
有時,張凱聽到一半,就趴在桌子上睡過去,每每這時,景昭辰都會放輕聲音,生怕吵到他的美夢。
張凱喜歡吃口味偏重的食物,更是無肉不歡,景昭辰便常命人從京城給他送西域那邊進貢來的辣椒、茴香、胡椒等調味品。
簡直將張凱當成了親弟弟,寵得沒邊。
人人都羨慕張凱命好!
可惜總有人生在福中不知福!
不懂感恩,為他付出的再多,他也會覺得這都是別人欠他的,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的好,卻做著吃裡扒外的事。
柳歲聳肩,拍一把懷風。
「走吧,灶上還煮著肉,就別打攪攝政王處理家事了!」
景昭辰的一顆心瞬間冷到極點,渾身都散發著寒氣,營帳中的眾人忍不住齊齊打了個寒戰。
這樣的攝政王,令人心生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