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文依舊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注意到了,金九的臉上閃過一絲一閃而逝的小生氣。
原因倒也很簡單粗暴,自己明明心中都已經有了決斷,這傢伙非要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唱反調。
想到這裡,金九就忍不住摔碎自己眼前的茶杯。
「什麼時候,我做事,需要和你交代了?」
此話一出,金九渾身上下的氣勢展露無遺。
常年處於上位者,讓他平時即便是不講話,都不怒自威。
此刻發飆起來,讓李冰更是噤若寒蟬的不敢講話。
「老大,我錯了,您別生氣。」
這邊的李冰倒是老實了不少,慢慢的,金九這才恢復正常。
「本就算不上是多大的事情,化干戈為玉帛也不是不行,只是敢問這位年輕人,是南派還是北派的?」
在華夏的千門之中,分為南北兩排。
南派的最主要特點就是,不輕易出千,不天天出千,非到萬不得已不出千,並且要講究江湖道義,老弱婦孺,一概不出千贏錢...
總而言之的來講,南派更像是一種代代傳承的精神,而南派之中的老千,普遍千術都比較高超,行蹤為人也都大多比較隱蔽。
相比起來,北派比起南派而言,就顯得更加沒有特色了。
因為北派是最近幾年興起的,他們大部分都在秦嶺以北的大區域活動,門規沒有南派那麼繁瑣,只有四個大字概括,那便是:「百無禁忌。」
北派出老千,有明的有暗的,各大賭場失手的,也都是北派老千居多。
因為他們有許多學藝不精,而且在老千這一行,行事高調顯然是萬萬不可的。
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相比於南派的謹小慎微,北派的老千們混跡在各大賭場,哪怕是神仙下凡,他們也敢出千坑一筆。
金九說這話,已經差不多是默認要放了陳文二人。
後者的心中由衷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這是金九在摸自己的底。
南派北派,自己只要說了出來,那就相當於默認自己出了老千。
相當於把自己的把柄放在了金九的手上。
不過陳文倒也不在意這些。
因為自己並非是什麼所謂的職業老千,也不經常混跡賭場。
僅此一次,恐怕自己這輩子從今往後都不會接觸賭博相關的任何事情了。
於是乎,思索片刻之後,陳文這才緩緩開口回應:「師從南派,不過一直混跡的,怕是北派。」
聽到這裡,那頭的金九笑著點了點頭。
旋即,金九默默的從辦工桌裡面抽出了幾張借款合同。
這上面是陳文和楊若蘭這幾天在賭場裡面借的所有錢。
金九默默點燃了打火機,將這幾張借條全部當著陳文二人的面焚燒。
此刻,楊若蘭更是難掩自己激動的情緒。
若非是辦公室之中還有別人,恐怕她會當場喜極而泣。
而按照約定,陳文也立刻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今天在賭場贏得所有籌碼。
加起來滿打滿算,有二十萬左右。
他走上前去,將籌碼全部放在桌上,旋即朝著金九拱了拱手。
「九爺,今天多有得罪,江湖路遠,您莫見怪!」
陳文給足了金九這個「一把手」尊重。
後者想要發難都沒有辦法。
有時候,這就是語言和情商的魅力。
只可惜,作為旁觀者的楊若蘭和李冰並不懂那些。
前者不懂,是因為她畢竟只是一個大學生,對於所謂的人情世故,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了。
畢竟不管是如何講話,還是如何和領導相處,這些楊若蘭都沒有接觸過。
而反觀李冰那邊,他則是完全蒙圈。
要知道,自家老大之前對待老千的態度,那可謂是零容忍。
正所謂疑罪從無,在自家老大金九這邊,疑罪就是有罪。
怎麼反倒是今天,明明基本上可以確定陳文出老千,甚至到最後,陳文都親口承認了自己的千術師從南派,為何自家老大竟然反手就要放走這傢伙?
這對於李冰來講,可以算得上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了。
他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小九九。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陳文和楊若蘭已經徑直離開。
旋即,李冰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此刻辦公室裡面只有自己和金九倆人,講話也就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了。
「九哥,為什麼要放走這兩個傢伙?」
金九的面色緩和了不少,看向李冰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自己不爭氣的親弟弟。
三年前,金九也算是當地黑社會裡面赫赫有名的一號人物了,手底下掌管了三四家賭場。
可是在一次地盤兼併的活動之中,金九被對家暗算追殺。
那時候,李冰還只是一個剛剛輟學的混混,在金九手下名不見經傳,只是一個普通打手。
在那一戰之中,李冰為金九擋下了致命一刀,並且頂著重傷,和金九撐了十幾分鐘,等到了自家小弟到來。
李冰因為傷勢過重在ICU裡面搶救了兩天。
出院之後,金九就一路扶持李冰,一直坐到了團隊的二三把手。
經常看黑幫片的人肯定清楚,黑老大用人,只用忠的,不用對的。
只要一個小弟忠心,往往就能夠受到重用了。
只是心中即便如此想,金九嘴上還是忍不住微微嘆了一口氣:「你若是有剛剛那小子一半機靈懂事,今天這事也不需要我親臨現場處理了。」
李冰看不出來自家大哥心中的想法,只是聽他話裡面的意思,好像是在說,自己不如方才陳文那個小子。
對於大哥的教誨,李冰自然是能夠聽得進去的。
但大哥說自己不如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這就讓李冰的心中非常不服氣了。
可李冰並沒有反駁什麼,而是默默的點頭:「大哥說的是。」
見到這一幕,金九倒也懶得再繼續生什麼氣了。
畢竟自己當初重用李冰,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幫自己擋了刀,而且忠心耿耿。
於是乎,金九這才猛吸一口雪茄,旋即開口解釋:「若是那小子直接出去大喊,賭場負責人李冰出老千,搞一個魚死網破,咱們以後這個場子還開的下去嗎?」
聽到這裡,李冰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大哥之所以放走陳文,其實是在為自己考慮?
但很快,李冰還是忍不住心有餘慮的開口:「那咱們讓他走不出去,喊不出來不就成了?」
聽到這裡,金九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
「有這個必要嗎?那麼多不諳世事的大學生等著你去宰,何必盯著兩個有點本事的年輕人一直不放呢?」
旋即,金九話鋒一轉:「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我看剛剛那個年輕人的手法,有點像是老孟的門人,就算是我不給他們面子,老孟的面子,還是要顧及一下的。」
聽到老孟這個名字,李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大哥,你說的是那個十年前威震一方的南派老千領袖孟江海?」
金九緩緩點了點頭。
而這時候,李冰才開始思考。
方才,陳文說自己師從南派,但走的是北派的路子。
想到這裡,他也有些微微後怕。
前些年的時候,在江南地帶,出現了一個橫掃各大賭場誰都拿他沒有辦法的老千孟江海。
明明是南派的老千,但出手卻非常狂妄,一個月的時間血洗幾千萬。
賭場們出動了所有的釘子和暗燈,都拿孟江海沒有一點辦法。
於是乎,只能無奈的將他拉入黑名單。
那一戰過後,孟江海名聲大噪,而後如同人間消失一般淡出了所有人的視野。
只是聽說,自那之後,不少老千慕名去找孟江海學習千術。
而近些年,千門之中,也確實有一些老千的千術和當年的孟江海如出一轍。
方才,金九是在陳文的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孟江海的影子。
雖然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少年,只不過才贏了二十萬左右而已。
但出于謹慎,加上陳文的人情世故做的確實到位。
金九也就沒有計較太多,就直接將陳文放走了。
許久後,金九這才緩緩起身。
他的表情兀自嚴肅了些許,繼而開口:「但我必須要提醒你一件事情,以後這種事情,少做些,我讓你管理賭場,不是讓你監守自盜的。
尋常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今天這事對你來講必須是一個警醒,現在賭場裡面的老賭客,哪個不知道你和你表弟的那些手法?」
被自家老大拆穿,李冰的面子多少還是有些掛不住的。
可他還是點了點頭,並且鄭重表示:「老大,放心吧,肯定沒有下一次了。」
說完這些,金九這才緩緩起身,旋即離開賭場。
對於金九,他還算是比較寬容的了。
哪怕這傢伙把自己的表弟帶到賭場來上班,他都沒有怪罪過。
因為在金九的心裏面,李冰確實是自己如同親弟弟一般的存在。
今天自己之所以放走陳文,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陳文沒有當眾拆穿李冰出老千的事情。
這種事情,其實在很大程度上面來講,略微有些難以評判。
充其量,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拿到檯面上來鬧大了,也完全沒有必要。
這一點,倒是陳文沒有提前想到的。
但總歸是,今天的事情,也算是化險為夷了。